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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昌,張勛公館的前世今生

2024-02-29 15:23李根萍
鐵軍 2024年3期
關鍵詞:張勛項英軍部

任何一幢建筑,如果沒有與重大歷史事件交集,也僅僅體現藝術之精美,難以在時光的長河里留下印跡;反之,如果見證了重大的歷史,其價值遠遠超過建筑的本身,將永載史冊。

江西南昌,北洋軍閥張勛的公館,盡管歷經百年風雨,但從未沉寂冷落過,每天前來參觀學習的人絡繹不絕。

時光倒回至86年前,山河破碎,四處告急。1月6日,新四軍副軍長項英率在漢口剛組建的軍部人員,乘坐輪船抵達南昌,進駐張勛公館。

深冬南昌,天寒地凍,萬木蕭瑟,人心惶惶。隨著新四軍這支抗日救國隊伍的到來,猶如凜冬里燃起一堆熊熊大火,溫暖了古城,讓古城市民看到了希望,讓國人堅定了信心!

張勛公館,從此風云際會,名聲大振。

似乎巧合,86年后的寒冬,也是這個時節,我來南昌訪張勛公館。

南昌,中部省會,控楚越之要津、映王公之清霜,有豫章、洪都等稱謂,地勢險要,自古有“襟三江而帶五湖”之稱。

出了高鐵站,站外景色目不暇接,八一廣場氣勢磅礴,紀念塔刺破蒼穹,騰王閣流光溢彩,贛江浩浩蕩蕩從城中逶迤而過,酷似一條碧藍的飄帶,兩只貓執著地堅守橋頭……

凝望著這座城,這條飄帶,不由陷入沉思,當年項英是從哪個碼頭上岸的呢?又是從哪條路去張勛公館的呢?歲月不居,時節如流。隨著城市不斷改造更新,恐怕當時的親歷者都難以記清了,最多只能知道大概方向。

項英在漢口登船來南昌,或許上船時就百感交集,因為他對江西這塊紅土地實在是太熟悉了,有太多的回憶,可說是刻骨銘心。他曾任蘇區中央局代理書記、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臨時中央政府副主席。紅軍主力長征后,他任中共蘇區中央分局書記,中央軍區司令員兼政治委員,在贛粵邊的深山老林里堅持艱苦卓絕的游擊戰爭,寒無衣、饑無糧,晚上不敢脫衣睡覺,九死一生。如今國共第二次合作,化敵為友,共同抗日,他再也不用在深山老林里東躲西藏了,如今可以帶著隊伍雄赳赳氣昂昂地進駐江西省會南昌,舉起抗日大旗,共御外敵。

當年軍長葉挺沒和項英同行,繼續留在了漢口,辦理同國民黨當局交涉增加新四軍經費和干部任命等事宜。直到1月下旬,他才離開武漢來南昌。

山河破碎風飄絮,身世浮沉雨打萍。葉挺來南昌的船上,同樣心潮起伏。他是北伐名將,中共黨員。南昌起義時,葉挺任前敵總指揮兼第十一軍軍長。那個深夜,一面鮮紅的旗幟在指揮部樓頂冉冉升起,中國近現代史上“石破天驚第一槍”,劃破了南昌城寂靜的夜空。這一聲槍響,震落了古城墻上的磚屑,震碎了蔣家王朝的根基,打出了一個嶄新的黎明,迎來了一縷東方的曙光;一支為民眾求解放、為國家得統一、為民族圖復興的人民軍隊,從此登上歷史舞臺。

南昌,是軍旗升起的地方,是人民軍隊的起點。

想不到11年后,葉挺重返南昌,有了新的身份——新四軍軍長。

穿過鬧市,直奔張勛公館。

公館位于古城進賢門內,南有明代嚴嵩的舊邸,北有干家大屋、山陜會館和老貢院,東有危家大屋、豫章書院、友竹花園。寒冬包裹下的公館,更顯莊重,猶如百余歲的長者,默不做聲,又似乎有許多話想要訴說,因為它曾經見證南昌風云變換,見證公館易主,見證城市淪陷和新生。

踏進公館院子,宛如徐徐翻開一部厚重的歷史。據講解員介紹,公館建于1915年,占地面積為2300平方米,共兩棟二層樓房和一棟平房,建筑風格為法式建筑,兼糅中國建筑的特色,準確地說是仿西洋式和中國古建筑相結合。主樓坐北朝南,四周有回廊圍繞,廊孔呈拱形,樓的四角均有一個六角亭,樓亭錯列,別具一格,既有護衛功能,更添建筑之美。亭子上有一葫蘆形木瓶,講解員說是取“四平八穩”之意?;乩攘⒅窈凸靶伍T上的瓷板畫,取材歷史典故和民俗吉祥圖案,富有生活氣息。由此看出,當年張勛建此公館請了高人設計,施工花了巨資和心思。

沒想到的是,當年公館造好后,“辮帥”張勛從未來住過,是距離太遠不便,事務繁忙,還是特意在自己家鄉的省會留個念想?真正詳情,不得而知。直到張勛去世,靈柩運回江西奉新,經南昌時,手下特意將靈柩抬進公館停了三日。

人去樓空,世事難料。想不到公館建成11年后,北伐軍三克南昌,北洋軍閥在南昌的統治宣告結束。作為攻城部隊之一的第三軍奉命駐守南昌,軍長朱培德兼任江西省政府主席。朱培德將張勛公館作為自己的臨時住處,經常在此大宴賓客,舉行會議。真不知張勛回來看到,會是什么感覺?

后來,王鈞接任第三軍軍長,也喜歡上這里,將公館當住宅。

更想不到的是,八一南昌起義時,張勛公館是起義部隊激烈戰斗地點之一。在這里,起義部隊與駐守在張勛公館的警衛部隊交火,共殲敵一個連,為南昌起義的勝利掃除了一大障礙。

我佇立在公館的院子里,盡管當年的槍聲早已消失,硝煙也已散去,但墻上的彈孔依然清晰可見。槍桿子里面出政權,正是當年劃破南昌城頭的槍聲,驚醒了國人,振奮了共產黨人,讓這支起義部隊最后匯聚五百里井岡,讓星星之火燎原神州大地,讓紅旗插上天安門!

遠在延安的毛澤東早有先見之明,新四軍在漢口成軍之時,他在窯洞的地圖上就圈定了南昌,看中我黨曾經打響第一槍之地,特意選派涂振農、陳少敏、鄭伯克等10多人從延安趕赴南昌,負責新四軍軍部的籌建及有關聯絡工作。

項英率部進駐張勛公館后,正式對外辦公,新四軍機關各部、處陸續建立起來。

因國民黨臭名昭著的“復興社”和新四軍軍部住在與張勛公館相鄰的兩棟樓,政治氣氛緊張,雖然兩黨合作,但“復興社”的特務不好相處。新四軍軍部特意在后院另開了個門,在大門口掛上用油布做的“國民革命軍新編第四軍司令部”牌子,門口有持槍警衛站崗。

今天,公館門口沒了警衛,也不見新四軍軍部牌子,樓內曾佩戴N4A臂章的軍人也早已遠走,整幢樓更加充滿神秘。

進入公館一樓,這里當年主要是軍部各部門辦公用房。主樓后面的平房是傳達室和警衛連營房。

從樓梯上到二樓,樓上主要是軍首長葉挺、項英、張云逸等辦公生活的地方。和其他地方一樣,每位軍首長的辦公室和臥室,陳設簡單,一桌一椅一床。

參觀革命前輩的辦公之地,為的是不讓歷史孤獨地沉睡!

人去物在,觸景生情,歷史的艱難曲折留給了歷史,往日的卓越成就結成了文字。今天的幸福,文物若能言,必道珍惜擁有,不忘革命先烈。

歷史大都封裝進玻璃展柜,不讓輕易觸摸,只能默默注視。唯有這舊床,完全展現出來,床上整齊地疊著一床破舊而潔凈的灰色被子,瞬間讓我想起這支著灰色軍服的軍隊,想起這支一心為民的隊伍,想起這支隊伍中一個個足智多謀的戰將。

我靠近舊床,坐在床沿,小心翼翼地觸摸那件當年硝煙彌漫中走過來的物證,現已積淀成一股歷史的滄桑與厚重的味道。輕輕地觸摸著,我似乎感到了被子的溫度,那是年輕新四軍前輩的體溫,那是一種信仰如磐、視死如歸的體溫,這種體溫依然傳遞出一種堅貞不屈的力量。

當時的紅軍游擊隊分散在南方各處的小塊根據地里,大都各自為陣,與上級失去聯系已久。新四軍軍部領導身先士卒,分頭下去傳達中央的指示精神,動員他們改編組建新四軍。有個插曲,從中可見新四軍在南昌成軍之艱難和危險。

陳毅受黨的委托,風塵仆仆趕往江西九隴山,給當時的湘贛省委書記譚余保傳達游擊隊改編命令和具體指示。游擊隊的戰士不認識陳毅,更不知國共合作抗日的事情,懷疑陳毅是國民黨派來的特務,繳了陳毅的械后,還把他綁了起來,將破麻袋扣在了他頭上押上山。當譚余保聽陳毅被抓上來后,他立即拿起桌上的手槍,氣沖沖地來到了陳毅面前,大罵他是叛徒,決定召開公審大會,親自執行槍決。

幸而,譚余保是個粗中有細的人,第一時間派人下山速速趕往新四軍駐江西吉安辦事處,詢問陳毅此番上山的緣由。好在真相及時得以大白,否則陳毅還真有可能殞命九隴山。

在短短的3個多月時間里,新四軍軍部就將分散在南方八省14個地區的紅軍、游擊隊匯聚成了一支英雄的新四軍部隊。

新四軍軍部在南昌期間,將南方八省紅軍游擊隊改編為4個支隊,共1.03萬人。第一支隊司令員陳毅,副司令員傅秋濤;第二支隊司令員張鼎丞,副司令員粟裕;第三支隊司令員張云逸(兼),副司令員譚震林;第四支隊司令員高敬亭。其中,第一、二、三支隊由長江以南各省游擊隊編成,第四支隊由長江以北鄂豫皖地區的紅軍第二十八軍和豫南游擊隊、鄂東北獨立團編成。

1938年4月4日,新四軍軍部奉命離開南昌,移駐皖南巖寺。臨行前,南昌各界民眾舉行了熱烈的歡送大會。

在新四軍軍史上,新四軍南昌軍部的成立是重要的節點之一。

新四軍南昌軍部完成了將高度分散、交通閉塞的南方八省紅軍游擊隊組建為新四軍的艱巨任務。

張勛公館,見證了新四軍在南昌成軍的一切。

(責任編輯李根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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