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繡元素在服裝設計中的運用方法

羅向東,郭 陽,強 威

(陜西科技大學 設計與藝術學院,陜西 西安 710021)

當今“國潮”產品日漸受到消費者的追捧,作為傳統藝術的刺繡元素是國潮產品設計語言中的典型代表。中國手工刺繡距今已有2 000多年的歷史,除四大名繡外,秦地文化也有其獨特的代表刺繡——秦繡。秦繡是在“納紗繡”的基礎上增加許多特有針法不斷演變發展形成的。多變的針法所表現出的豐富色彩與層次是秦繡的核心特點。

曹笑霄[1]通過借鑒其他設計師或品牌對刺繡元素應用的成功案例將秦繡藝術與現代服裝結合。萬蓬勃等[2]通過圖案、色彩、造型3個設計原則將秦繡紋樣運用于現代女包設計中。白興易等[3]通過轉譯方法提取秦繡菊花紋樣基本型,借助形態位移設計生成衍生的圖形,優化了茶葉系列包裝設計。楊惠珺等[4]提出了一種基于GoogLeNet的秦繡紋樣識別與分類的算法,實現了秦繡紋樣的自動分類。但是,現有針對秦繡融入再設計中的系統性方法與流程的研究仍有不足,尤其缺乏針對秦繡元素解析、提煉與融入服裝設計的運用方法。

針對以上問題,本文通過建立以針法為核心,以圖案與色彩為表現途徑的秦繡再設計方法體系,將元素外在表征與隱藏意象有機融入到服裝設計中,以期形成完整的秦繡元素在服裝設計中的運用與評價方法。

1 秦繡元素解析

秦繡元素是秦繡特征的載體,對秦繡元素的解析是將其融入再設計的重要前提。秦繡元素可分為外在表征與隱藏意象兩方面。

1.1 秦繡的外在表征

外在表征是指視覺形象化的元素。秦繡的外在表征體現在針法工藝、圖案造型以及色彩搭配方面,其中以秦繡多變的針法為核心。

以張漪湲為代表的秦繡工作者們在繼承“納紗繡”的基礎上,成功改良并演變出了200余種針法,其中有平繡、鎖繡、參針繡等[5]。秦繡以經緯繡法為主的多變針法可以營造出獨特的藝術風格。秦繡在齊整的網眼中通過針法形式,即多變的施針與嚴謹的排布,形成了秦繡針法的獨到之處[6]。秦繡與“四大名繡”不同之處在于圖案對針法的要求,秦繡的畫稿必須按照針法進行設計,圖案要服從于針法的運用,針法是展現圖案和色彩形式美的載體。圖1所示為秦繡元素的外在表征關系及秦繡制作流程。

圖1 秦繡元素的外在表征關系及秦繡制作流程Fig.1 Relationship between Qin embroidery stitches, patterns, and colors and production process of Qin embroidery

秦繡一般選用天然蠶絲線進行繡制(如圖2所示)。在秦繡繡面的一個色彩絲線區域內采用不同針法繡制時,繡面的平整度會產生差異,在經過光的反射后繡面會展現出不同角度的折射效果,即一種顏色的繡線可通過變換針法來展現不同的色彩效果。圖3所示為張漪湲作品《瓶菊》[7],明、暗的菊花以花瓣為一個單元,運用棗核紋搭配通針手法形成塊面,通過針法走向的變換,使作品中的主次物體產生虛實變換的效果,極具層次感。此外,繡面平整的刺繡作品也能體現立體感與肌理美,圖4作品分別運用了波浪針與方塊針,不同的針法變化可展現出不同的畫面效果,體現出節奏美與形式美的統一。

圖2 秦繡所用的蠶絲線Fig.2 Silkworm silk thread used in Qin embroidery

圖3 張漪湲作品《瓶菊》Fig.3 ZHANG Yiyuan′s embroidery artwork ′A vase of chrysanthemums′

圖4 通過針法展現顏色變化的秦繡作品Fig.4 Qin embroidery artwork showcasing color variations through stitching techniques. (a) Wave embroidery technique;(b) Square embroidery technique

1.2 秦繡的隱藏意象

隱藏意象是指事物的精神內涵,是文化觀念形成的無形元素。秦繡的隱藏意象是通過外在表征要素所體現的。秦繡元素依托圖案紋樣和色彩可傳達豐富多樣的文化內涵[8]。把握秦繡的文化內涵是繼承與發展秦繡的重要手段。

中國民間藝術所蘊含的意象是其在發展過程中所形成的一整套完善的思想體系和審美觀念[9]。通過分析秦繡圖案的同構關系、組織結構與情景邏輯3個基本要素[10],了解秦地的生活習俗、審美情趣和勞動成果,可以感受到秦繡圖案所傳遞的含義。

秦繡圖案展現了秦地人民的生活環境與生活方式。在先秦人民(后文統稱“秦人”)眼中,萬物都是充滿靈性的,代表著遠古生命起源的遺志。將萬物個體描繪成圖形或抽象為一種形式符號,建立圖案表達與現實事物之間的橋梁,形成同構關系。圖5秦繡作品中的公雞和兔子圖案是先秦時期用于展現同構關系的良好載體。

圖5 表現同構關系的動物紋樣秦繡作品Fig.5 Qin embroidery artwork depicting isomorphic relationship in animal patterns

舊時西部地區生活條件艱苦,秦人通過圖案寄托家人平安吉祥、家族興旺的愿望。秦人對于生活美好的訴愿主要表現在以人物為中心,以植物果實為裝飾紋樣的組合圖案中。圖6作品中孩童與石榴果實紋的組合象征著子孫繁衍、多子多福的美好愿景,其本身就是一種圖案聯想的組織結構方法。

圖6 表現組織結構的人物與植物紋樣秦繡作品Fig.6 Qin embroidery artwork depicting organizational structure in human and plant patterns

平和的生活是每個秦人家庭的向往,在很多秦繡作品中都有驅除瘟疫、除邪懲惡的題材。這種題材將人心靈深處的向往和秦繡圖案結合起來,產生了特定的“情景邏輯”,體現了鮮明的地域特征。圖7左為牛郎織女,比喻愛情天長地久,右為鵝在荷花叢中嬉戲,象征著萬物復蘇,生機盎然,蜻蜓的“蜻”同“情”,寓意新婚夫婦能夠有情有義,擁有美好生活。

圖7 表現情景邏輯的人物與動植物紋樣秦繡作品Fig.7 Qin emobroidery artwork depicting situational logic in human, animals and plants patterns

通過3個基本要素可準確把握秦繡圖案的隱藏意象,為圖案再設計提供合理方向,為最終設計作品的呈現提供準確表達秦繡文化內涵的衡量標準。

2 秦繡在服裝設計中的運用步驟

提取秦繡元素并融入到服裝設計,能夠促進藝術創新,提高秦繡的大眾接受度與傳播力[11]。

2.1 提取外在表征,建立基因庫

將秦繡外在表征原始樣本分成3種類別,見圖8。

圖8 秦繡外在表征分類標準Fig.8 Classification criteria for external representations in Qin embroidery

秦繡的針法是秦繡外在表征的核心,對于針法工藝的提取,應將原始工藝進行最大化程度的保留。在提取過程中,需先判斷樣本針法可否帶入再設計。其判斷依據是:第一,針法足夠清晰;第二,針法適合融入再設計的材料與部位,完全融入可達到預期的設計效果;第三,針法的復雜程度不會提升服裝設計的難度。若原有樣本針法完全符合以上3 點,則可以帶入再設計,并將所用針法記錄于針法基因庫中。

對于圖案造型的提取,應先判斷圖案或紋樣在秦繡畫面表現中的作用,從而對圖像進行分類,其中起到裝飾作用的多為抽象紋樣,一般包括幾何紋、器物紋或文字等。抽象圖案判斷及提取過程見圖9,居中部分的幾何紋為裝飾抽象圖案,上部的祥云紋與下部的牡丹紋為主體具象圖案。表現核心內容的主體圖像多為具象圖案,一般包括動物紋、植物紋、祥禽瑞獸與人物紋等。具象圖案判斷及提取過程見圖10,石榴紋與孩童組合圖案中,孩童為主體具象圖案,石榴紋為裝飾抽象圖案。無論是抽象紋樣還是具象圖案都需要通過矢量化處理[12],將其記錄于圖案基因庫中,為后續圖像融入服裝設計提供重要依據。

圖9 抽象圖案判斷及提取過程Fig.9 Process of abstract patternassessment and extraction

圖10 具象圖案判斷及提取過程Fig.10 Process of concrete patternassessment and extraction

對于色彩搭配的提取,應先確定樣本配色還原清晰無色差、配色豐富且飽滿,然后將收集到的原始樣本圖案中的配色按照面積大小分為大面積主色與小面積輔助色[13],其中大面積色塊一般源于秦繡作品的背景或主體,決定了秦繡的整體色調;小面積輔助色則多源于秦繡圖像的抽象紋樣或主體圖案的裝飾細節,使圖案更加精致。在對圖像配色分類后,提取大面積主色作為融入再設計的主色,提取小面積配色作為融入再設計的輔色,再將標注后的色值記錄于色彩基因庫中,為融入服裝再設計提供配色方案。圖11為秦繡花卉類題材的小面積輔助色提取過程。首先,計算原始樣本每個小面積輔助色區域的平均色值為提取色;然后將4組提取后的色彩冷暖分類;最后,摒棄色值跨度較低的色域,篩選出樣本代表色。

圖11 花卉類秦繡作品小面積輔助色提取過程Fig.11 Process of extracting small-area auxiliary colors in Qin embroidery artworks with flowers and plants

如圖12所示將表征元素分別記錄于針法基因庫、圖案基因庫和色彩基因庫,為后續服裝再設計提供豐富的元素來源。

圖12 秦繡元素外在表征基因庫建立Fig.12 Establishment of the external representation gene database

2.2 確定服裝風格,展現隱藏意象

將秦繡元素融入服裝設計的主要步驟包括確定服裝風格、融入外在表征與表現隱藏意象,具體見圖13。

圖13 秦繡元素融入服裝設計的步驟Fig.13 Process of incorporating Qin embroidery elements into fashion design

傳統秦繡在服裝中主要用于制作服飾、鞋子、帽子、荷包、手帕等物品。秦繡圖案雖精致生動,但對于部分服飾的款式、廓形、面料、色彩與細節等方面有待考究。圖14示出傳統秦繡在服裝中的運用[14],多數秦繡服裝僅為滿足日常穿著需求,而對于服裝的造型與刺繡的布局未能達到與時俱進,這也削弱了秦繡在服裝中的表現效果。

圖14 傳統秦繡在服裝中的運用Fig.14 Application of traditional Qin embroidery in clothing

對服裝進行再設計時,首先需要確定服裝風格。不同的刺繡裝飾部位決定不同的服裝風格,不同的裝飾部位也決定了適合的裝飾手法,如進行女裝設計時,常在不同裝飾部位采用刺繡圖案。圖15為張漪湲秦繡作品《百合》在女式旗袍設計中的應用[7]。旗袍平整的面料搭配立體修身裁剪,黑色面料襯托出刺繡《百合》的主體圖案,并裝飾立體串珠以豐富細節。旗袍與百合的結合充分發揮了秦繡的裝飾效果,突出表現了百合純潔與高雅的特點,傳遞了百合“祈福吉祥”的隱藏意象。

圖15 張漪湲秦繡作品《百合》在旗袍設計中的運用Fig.15 Application of ZHANG Yiyuan′s Qin embroidery artwork ′Lilies′ in cheongsam design

進行男裝設計時,設計師通常擺脫傳統大面積使用刺繡的方法,在服裝局部加入刺繡裝飾,起到畫龍點睛的作用,力求風格簡潔、生動,并選擇合適的刺繡針法進行肌理再造[15-16]。在進行系列服裝設計時,應把握秦繡元素內部的尺度與比例關系,突出秦繡特征,體現與其他繡種在服裝設計中的差別[17]。增強傳統秦繡具象圖案的可識別性與抽象圖案的裝飾性是正確表達秦繡“隱藏意象”有效的方法。

2.3 融入現代語言,進行圖案變形

對于秦繡元素的創新設計,要取其“形”,傳其“神”,延其“意”[18]。在延續所選樣本隱藏意象的基礎上,針對服裝不同的裝飾部位采用恰當的裝飾手法,懂得立足實際、靈活構圖。隨著信息技術的發展和制造工藝的不斷改進,設計師能夠對完整的具象圖案進行分解、重構、疊加[19]。應選擇合適的變化方法,適當對圖案進行變形與取舍,使秦繡元素精準有效地融入服裝指定的裝飾部位。圖案的變化方法主要分為概括簡化和變形再造,具體見圖16。

圖16 秦繡元素圖案變形方法分類Fig.16 Classification of transformation methods for Qin embroidery element patterns

概括簡化通過形狀、紋理、空間關系與顏色特征對圖案的輪廓進行分類提取[20],通過對輪廓的刪減提取圖案中的標志性特征,保留其最有識別性的形態特征或裝飾細節,強調在簡潔中透露出裝飾美感[21]。

變形再造通過對秦繡圖案解構重塑、適當夸張、扭曲錯位和打散再造等方式進行處理[22]。設計師憑借經驗打破常規,將最具圖案風格的內容凸顯出來,增強視覺效果,使其融入到符合服裝特定裝飾部位的設計語言中,展現藝術感染力與生命力。通過形態位移、形狀文法[23]等標準化形狀演化方式,使所選樣本獲得更多豐富的新圖案,所衍生的圖形在視覺上具有較強的韻律感與節奏美。

秦繡圖案色彩的融入應選擇適當的色彩表現方式,以合理表達原始樣本隱藏意象為原則,運用色彩構成理念,配合補色、極色和對比色等色彩構成要素進行合理搭配;或將色彩基因庫中原始色彩與當下流行色彩相結合,使原始樣本配色達到調和作用,實現傳統秦繡的古樸美與現代國風美的融合。

3 秦繡在現代服裝設計中的應用策略

現代服裝設計處于動態發展中,只有順應流行時尚,才能得到市場認可,使服裝設計永葆生機活力[24]。秦繡的創作題材、技藝手法、圖案紋樣、色彩搭配等是歷史文化的源泉與縮影。將秦繡在現代服裝中合理運用,需探索其與流行時尚的融合方式,并充分發揮秦繡地域性特征,將秦繡傳統藝術與現代裝飾手法相結合[25],形成適合現代服裝發展趨勢的策略。

重視服裝面料選擇,優化刺繡呈現形式,才能突出其外在表征。面料好比繡布,其品質優劣直接影響呈現效果。秦繡作品的面料選擇多為桑蠶絲網紗,若采用桑蠶絲或復合絲制綢緞為服裝面料,不僅易于呈現秦繡針法的復雜多變效果,還能更好地傳達秦繡元素的隱藏意象。圖17所示為GUCCI(古馳)2023春夏“雙生之境”(Twinsburg)秀場細節圖[24],部分半身裙、連衣裙和披風等單品均采用了刺繡與絲綢面料相結合的設計,在盡可能保留完整刺繡圖案、傳統配色及針法工藝的基礎上,以中式服裝為模版,融入了現代的裁剪方式,展現了絲綢面料的垂墜感和光澤感,增強了刺繡的時尚感與品質感,為秦繡與中式服裝結合提供了新思路。

圖17 GUCCI 2023春夏秀場細節圖Fig.17 Details from GUCCI′s spring/summer 2023 runway show

遵循形式美法則,從整體到局部的和諧統一。服裝對稱的形式有時不免過于沉悶單調,而均衡的形式則能凸顯跳躍感[26]。通過合理利用秦繡對服裝的局部裝飾,使服裝整體結構避免過于單調,發揮秦繡對服裝的調和作用。如圖18所示,Batasheva(巴特舍瓦)2022年秋冬系列服裝領口和腰間上的刺繡采用了對稱與均衡的融合式設計語言[27]。

圖18 Batsheva 2022年秋冬系列Fig.18 Batsheva′s fall/winter 2022 collection

使用新材料,形成功能性與時尚感的統一。裝飾價值與實用價值是現代服裝設計關注的兩個方面,新材料的運用使服裝保持保暖性與功能性,再融入現代裝飾工藝,使秦繡通過新的形式展現出時尚魅力。

應用數字化技術,融入虛擬服裝設計。秦繡現階段主要掌握在少部分傳統技藝人手中,新一代專業人才嚴重缺乏,出現了人才斷層的局面[26],主要原因在于秦繡技藝制作耗時長、制作成本高、生產利潤低。在科技發展的今天,數字化的表現形式已是主流。虛擬服裝成為了當今消費者自我表達和展現個性審美的重要載體,特別是在互聯網社交環境下,人們自我身份認同和獨特的性格主張都可借助服裝的虛擬化視效進行呈現,這成為了虛擬現實技術(VR)發展的催化劑[28]。但當下的部分虛擬服裝一味追求夸張的科幻造型與奪目的視覺沖擊力,導致出現面料質感表現不足、服裝缺乏細節、圖案模糊不清等問題。Asa[29]通過Substance Designer建模軟件將真實的刺繡作品高精度還原(見圖19)。不僅是圖案與配色,甚至在針法效果的表現也與真實刺繡原作相差甚微?？山柚鶶ubstance Designer建模軟件將秦繡針法、圖案與色彩融入虛擬服裝設計中,不僅能夠增強服裝裝飾性,還能豐富材質細節,節約制作秦繡服裝的時間和生產成本。利用全息投影技術將秦繡的外在表征以虛擬成像的方式展現在服裝上,增強服裝的觀賞性,在此基礎上通過互聯網技術對秦繡藝術進行廣泛傳播,吸引年輕一代用戶群體,使秦繡具有更廣闊的市場前景。

圖19 Asa Booth還原的3D插畫刺繡作品Fig.19 3D embroidery artwork reconstructed by Asa Booth

4 結束語

通過案例分析與文獻分析相結合的研究方法,從針法工藝、圖案造型和色彩搭配構成的外在表征以及同構關系、組織結構和情景邏輯構成的隱藏意象兩方面,對秦繡元素在現代服裝設計中的運用方法進行研究,得出秦繡元素在服裝再設計過程中,需明確服裝風格,將外在表征與隱藏意象融入服裝再設計中;現代服裝設計理念和數字化的應用策略,可展現秦繡藝術在現代服裝設計中的新面貌。秦繡通過建立針法、圖案、色彩基因庫,對傳統藝術形式賦能現代服裝設計的過程具有理論參考和實踐指導作用,也能促進秦繡藝術產業化的轉向進程,提升文化軟實力。元素基因庫的建立需要原始文本的累積與篩選,后續研究可結合其他圖片和文本收集逐步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