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業家精神與大變局

林左鳴

我們不但希望企業要有企業家精神，我們也很希望企業家精神成為社會主流精神。

企業家精神與社會發展的關系

在當前的經濟社會中，企業家跟社會管理活動家的工作有著很重要的關聯，作為企業家和社會管理活動家， 他們分別有兩個很重要的任務。其中， 企業家的重要任務之一是“創造價值”，社會管理活動家的重要任務之一是“分配價值”。而他們共同的重要任務則是“發現價值”。

不同的是，企業家的重要任務是要努力“創造價值”，社會管理活動家的重要任務是要“分配價值”、保證社會公平。當然，二者之間“發現價值”也有一些區別，比如社會管理活動家要發現的價值包括：企業家本身。他需要發現“優秀的企業家”， 發現“優秀的創新、創業人才”，然后， 加以很好地發揮他們的作用，這是他們的一個重要工作之一。

企業家精神內容包括很多，由于企業家要強調“創造價值”，所以精神層面就凸顯了。因為企業家要創造價值，所以他們必須很重視精神的凝聚及發揮作用，而且必須圍繞著“創造價值”來發揮作用。

是不是做企業或者經商就是企業家了呢？中國歷史上有兩個人，范蠡和呂不韋，這兩個人都是經商高手， 但我們覺得他們還不是企業家。

企業家跟一些利用經商手段、來達到自己目標的人，還是有很大不同的。而且不僅僅是做企業需要企業家精神，實際上整個社會發展也需要一個廣義的企業家精神來支撐，所以我們說像范蠡、呂不韋做過企業、經過商、曾經非常成功過，但他們還不是一個真正意義的企業家，這就需要我們探討企業家必須有什么特質和素質。

實際上，真正的現代企業家精神是近代以后才有的?，F代企業家精神， 是在歐洲文藝復興之后，商業振興和科技振興之后才逐步形成的，“企業家”這個詞最早是歐洲人、瑞士人用的，它是有特定的含義的。

眾所周知，文藝復興之后，盧卡·帕喬利發明了復式記賬法，這個記賬法，推動了整個歐洲的商業振興，隨著威尼斯、地中海沿岸地區商業振興，推動了像哥白尼、伽利略這些人，實現了科技中興。在這之后，才有更多的創新型企業密集出現，這種情況下，企業家才逐漸出現了。所以，嚴格意義上來說， 企業家是在工業革命以后才更加普及，更加普遍。

前面說過，作為企業家和社會管理活動家，“發現價值”是共同的， 不同的是，一個是創造價值，一個是分配價值。由于有了創造，這個概念才凸顯了精神的重要性。因為創造需要拼搏、需要探索、需要冒險、需要不斷地去努力，所以，必須要有精神的支撐。有時候我們會說， 企業家對某個項目投資的時候是一種豪賭，是一種賭注，這些都是體現了企業家精神層面的東西。

從企業家精神的維度來看，它有很多個特質，其中我們認為進取精神甚至比創新更重要，并不是所有企業的經濟活動就具有現代企業家精神，實際上現代企業家精神是社會經濟發展的重要需求。尤其是現在的企業，我們越來越感覺到， 那種進取精神比創新精神，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特點更明顯、更突出。

企業家精神的七個特質和兩個基本意識

企業家精神有七大特質，一是進取精神、二是創新精神、三是契約精神、四是誠信精神、五是敬業精神、六是奉獻精神，最后一個是民族精神。

進取精神大家都可以理解，要求企業家永不停歇、不斷地奮斗、不斷地進取。真正的企業家，跟剛才講的范蠡或者呂不韋不一樣的是：他們不會放棄創造價值的歷史使命，不斷地進取。

創新精神非常重要，創新像能量的遷躍一樣，并不是線性的、持續的，它是跳躍式的，是一種能量式遷躍，所以它要不斷地、持續地創新。

契約精神跟誠信精神有雷同之處，但也不完全一樣，契約講的是“要講規矩”。做生意之前先把規矩說好， 誠信就是一定要守規矩。

敬業精神指的是，做某一個事業的時候，要對這個事業頂禮膜拜， 把這個事業作為企業家的崇拜，來尊敬它，不斷的去努力。當然奉獻精神，我們是希望企業家對社會作出自己的奉獻，對事業要作出自己的奉獻。

企業家也都有民族精神，現在很多企業都是跨國公司，沒有國界， 但他還是跟民族利益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

這些特質，我們認為最重要的、也是必須要有的，是“進取精神”。我剛才說了，創新相當于是一種能量的活動，它可能是斷斷續續的、是遷躍式的，我們做企業一樣，不可能不停地持續創新，但是必須有不斷創新；進取精神是企業保證持續發展的一個很重要的前提，作為企業家不能見好就收，也不能躺平， 必須不斷地、持續地、向前發展。目前社會上面臨比較大的問題是， 出現了一些所謂的躺平現象，這就是進取心不夠，實際上一旦躺平， 就可能被人家超越。

最近在互聯網，特別是AI 技術方面，美國推出了很多新的產品， 如ChatGPT，谷歌也在推新，甚至馬斯克新推出的星鏈手機都引起了轟動。這些創新技術的不斷推出說明，我們稍微打了一點盹，我們就又要受制于人了。比如，5G 受到人家芯片的掣肘，立馬就是掉隊了， 面臨著巨大的問題。所以，我們現在面臨的最嚴峻的問題是“進取心” 不夠。

作為企業家還要有兩個很重要的意識，首先是因果意識。我們在做任何項目、做任何企業時，都要對因果規律有深刻的理解。要知道， 很多項目的發展，在最高峰的時候要想到“高峰期能夠持續多久”？ 項目發展中在碰到困難的時候，要想辦法跟資本進行緊密結合，把項目很好地發展起來，我覺得這是企業家應該具有的一個很重要的意識。

第二個意識就是星球意識—— 要考慮世界的變化。最近聯合國又在呼吁，要盡快減少化石能源的應用，這對我們來說是很大的挑戰。中國最近這些年，綠色能源應用， 尤其是風、光、電應用的比較好。下一步風光電的應用能不能轉化為氫、氨，甚至我們能不能利用現有的自然資源，生產生物質燃料，來推動能源革命，這些都很重要。包括大的氣候變化，對我們的影響都很大。

因為氣候的大變化，特別是環境氣候的變化，現在很突出，每一次變化影響都很大。像這些問題都要求企業家在創業、創新，發展產業的時候，從這些領域，從事物因果發展的規律變化，從整個環境的不斷變化，在這樣的背景下面來思考我們企業的發展。

其實，我想說的是，我們不但希望企業要有企業家精神，我們也很希望企業家精神成為社會主流精神。我這里簡單舉一個例子，西方非常典型的“騎士精神”，在工業革命以后、經濟大發展的背景下發展成為現代企業家精神。日本比較典型的“儒家精神加算盤”，實際上是由傳統的武士道精神，轉化為現代企業精神。新加坡是亞洲華人聚集比較多的地區，是將儒家道士大夫精神，轉化為現代企業家精神。作為社會主流精神，有企業家精神元素的基因很重要。

有時候我們找投資也經常說投資不過哪兒，覺得有些地方可能投資環境比較差，投資生態比較差。實際上就是說有些地方的企業家精神沒有成為社會主流精神，這就是嚴重的影響很多企業的生存、發展的根本原因。

“資本”與“人本”之爭的大變局

現在，全世界都面臨著的，就是“資本跟人本之爭”的一個新階段。

我們說，人類的經濟發展先是經過了物本經濟，又經過了資本經濟，這些經濟階段是不可逾越的， 不管搞什么社會形態，都很難逾越。所以我們中國發展了社會主義的市場經濟，也是要承認資本存在，也要利用資本發揮作用。但再往下發展就可能出現了“人本經濟”。

資本跟人本這兩個經濟之間有一個很長的過渡時間，過去在資本經濟的情況下，CEO 是一把手， CFO 經常是二把手?，F在很多新的企業，包括今天在座的很多創新企業，可能CTO 或者叫首席科學家是最重要的。OpenAI 出現的問題就是CEO 跟CTO 干起來了，兩個人鬧得不亦樂乎，這實際上就是人本和資本之間產生了沖突。

現在大家可以看到很多新的業態、新的企業，很重視所謂媒體營銷。最早的營銷，我覺得發明人應該是喬布斯，蘋果發布一個新手機， 一定是喬布斯親自上講臺侃侃而談， 介紹他的手機，現在都是這個風范， 包括小米雷軍他也是自己上講臺， 介紹他的新產品，馬斯克也是這樣。

CEO 跟資本銜接，左右著市場， 包括聯系用戶，他要起很重要的作用。CTO 在新技術發生的情況下， 又有他自己的一套完整的想法，當這兩個想法不一致的時候，就出現了沖突，所以這一次OpenAI 的故事給我們詮釋了一個很典型的案例。實際上這個情況很多，包括我們中國。很多創新型企業都要注意回避這個風險：資本跟人本，投資跟團隊之間，怎么協調一致。這才是我們創業成功的一個非常重要的基礎。

我認為今后的CEO 扮演一個非常重要的角色是，他能很好地把科技團隊跟外部資本黏合起來，要很好的黏合在一起。這一點是我們現在所有創新、創業的企業都必須非常重視的，這個問題處理不好，可能會帶來很大的問題。

美國這一場OpenAI 大戲， 說是所謂的非營利跟營利之間的矛盾， 馬斯克剛好說過一句話：資本不會產生剝削，權力才產生剝削。實際上， 是馬斯克跟比爾·蓋茨兩個人在支持兩派，正好是他們兩個人，馬斯克希望團隊說了算，比爾·蓋茨希望資本說了算：認為資本總得賺錢。馬斯克把自己為什么爭，雖然說得很高大上，他希望OpenAI 是非營利的，但實際上還是爭奪話語權、主導權的問題。

在今后整個企業的發展過程中， 可能用不同的條件或者不同的理由， 來詮釋他們之間可能產生某一種不一致，或者互相爭執，但最后都表現為創新團隊也就是人力資本和投資人，也就是金融資本之間的矛盾和沖突?？傊?，這個問題我覺得是非常重要。

我最近接觸了很多地方引進產業落地，有一個非常重要的感覺： 能夠處理好這個關系的地方，更容易讓好的項目在本地落地；能夠把這些做得明白的人，就更容易讓好的項目落地。因此，做園區管理， 要幫助推動資本跟人力資本之間和諧共處，為了共同的發展目標去把事情做好。

從企業家維度來看當前我們面臨的大變局，我們希望現代企業家精神能成為社會主流精神，有了這個社會主流精神，才能形成企業家落地發展、生根發芽、開花結果的一個好的生態。所以我們必須堅定不移地弘揚企業家精神。

現代企業家可能不再和資本一條戰壕，這是我們面臨的一個很重要的風險，因為很多創新企業家， 最后就變成了一個首席科學家CTO 這樣的角色，如果他要繼續當CEO 的話，有可能最后跟資本產生一些裂痕，這是需要我們非常重視和需要解決的，也是必須高度重視的問題，正視內卷的殺傷力和影響力， 推動我們把高新科技產業不斷地發展好。

（作者：中國航空學會理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