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潮（外三首）

羅蒨

花朵是春天打磨的刀劍，

淬著火焰的傷痕。

它有金屬一樣的堅硬質地，

將我們層層剝開，直抵空無。

而空無的是什么？

你從未明悟。

這季節盛大如潮汐，

從你的身上涌過。

如同退潮后的貝類，

潛藏在沙的縫隙。

你躲避著，洶涌的氣息，

進軍的號角。

當春天冷酷地經過，

悲憫地觀看。

在五指山

五指山的霧

輕輕將我們掠過，如海水掠過魚群

身體里的濕氣化為一場雨

當我漫步在

這座孤獨海島的中心

遙遠海風傳來的訊息失落在中途

也曾有人像我一般來到此處么？

巨大的樹蔭將城市溫柔地蠶食

樹下男爵忙于舀出一碗海南米粉

陵水粉有黃褐色的外貌

后安粉卻有潔白的心

我們如此不同，各自散落

當三月三大道的集市如期而至

節日的慶典卻使我們聚合

一再返回自身，并窺見

先祖的影子

在我們身上不斷復明

灰鳥

水中，灰鳥蹲守

可能出現的食物，靜立

使它仿佛某種建筑，神情專注的漁夫

垂釣于深林，水泥澆筑的叢林。

不遠處瀝青被輪胎碾過，一環內

夜燈逐漸燃燒，如花的幻境。

人影游蕩至小吃街，便

噼啪作響，從他們的體液炸出

芳香，招貼畫搖晃熒色光芒。

游客所不知道的是，霓虹

是一種想象，灰鳥只存在于

一公里外的水中。

那時刻暗淡、無聲，

沙石嵌入它的細腳，水面平靜，

將要泛起波紋。

翩翩飛鳥

我們為偶然性歡呼，

偶然地，一只鳥停在窗前，

“翩翩飛鳥，息我庭柯”*

這是否是一種預言？

貓為飛鳥歡呼，它

狼奔豕突，躍上高高的窗臺，

嘴中發出“咔咔”的聲音，

一種威脅，無用。

而飛鳥凝視窗內，留下，

抑或飛走，不過一念之間。

獵物此時化身獵人，

嘲笑窗的無用。

*引自陶淵明《停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