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外二首）

釘子

蜜蜂的薄翼，馱來兩扇透明的陽光

蝴蝶落在花瓣里

一種紅掩蓋另一種紅

大地的肌膚

群山逶迤，小徑消失在腳下

群鳥識得歸途，舉著星星的火把

飛向月亮背后的家

內心的光喚醒山邊的黎明

藥王山群峰的血和千佛山的雪

都是有生命的，一個

正在消亡，一個正在生長

陽光塞滿山谷，長在每條枝丫

影子輕輕地落在地上

蜜蜂踩著金色的車輪趕赴

山谷每年一次的饕餮盛宴

養蜂人住在花朵里

樹蹲在高崗，邂逅八方的風

羌人站在埡口，迎接四面的客

我們來自遠方

只為與河水一道撿拾

無處不在的紅

正在蘇醒：若爾蓋草原的傍晚

黃河猶如一根金色的綢帶

放飛斜陽，土撥鼠正在啃食一株嫩草

仿佛一個孩子抱著一根油條

一縷陽光在另一縷陽光的骨架旁

均勻地呼吸，阿媽把陽光倒進酥油

桶搗碎

一群禿鷲背著暮色在盤旋

風，從牛羊的雙腿之間經過

塞滿草與草的間隙

溪流在山腳下暗暗涌動

草地之下，無數的生命

正在蘇醒

云朵化成羊群后

騰出的天空種滿了藍

牦牛是山上移動的黑石頭

卓瑪甩出牧鞭，把夕陽

捂在胸口

雪蓮長著冰一樣的骨頭

它的影子被石頭收藏

讓我感動的是，一只鷹

站在旁邊，它把翅膀收攏

生怕吵醒了雪蓮

星星，點亮帳篷的燈盞

月光赤裸著身子進來，躺在

我的旁邊，在阿壩的大草原

甜甜地睡著了

火的門

一個人站在大火中撬門

熊熊燃燒的火墻

完全遮擋了后面快要消失的房子

遠遠看去，他用撬棍

撬開的不是一扇防盜門

而是火的門

那扇火的門，終于被撬開了

他沖進火做的房子里

打開生命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