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家庭兩份堅守
——楊建義與王開云的“小團圓”

王澄勐/文

早晨6 點，陽光照亮了城市，喚醒了人們的一天。在上海市虹口區江楊消防救援站，站長助理楊建義準點起床，出操跑步、整理內務，緊接著又是忙碌的訓練日程。在楊建義的家中，妻子王開云早早起身，為孩子準備早餐、送他們出門上學，隨后馬不停蹄地趕去公司上班。雖然身處不同的地點，做著不同的工作，但他們的心始終在一起。家是最小國，國是千萬家。楊建義與王開云，一個護大家，一個守小家，用強大的內心與堅韌的行動力，守護著千萬家的平安與小家庭的幸福。

一次選擇

人的一生總是充滿了選擇，有些選擇可能在不經意間就決定了一生的方向。1999 年，楊建義做出了足以改變他一生的選擇，當兵。楊建義出生在山東臨沂的一個小村莊，父母都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他從小就學著幫父母分擔農活。一粒粒莊稼種子在田地里種下，一個想要走出村莊出人頭地的信念也在楊建義心里埋下了。20 歲那年的一天晚上，楊建義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覺，也不知怎么的，他想到了村里圍墻上紅彤彤的“一人參軍，全家光榮”的大標語。一個念頭出現在腦海，去報名當兵吧。

就這樣，在適齡入伍的最后一年，楊建義踏上了前往軍營的綠皮火車。直到下了火車，楊建義都不知道自己進的是什么部隊，他心里掛念的是野戰軍、特種部隊，覺得這樣一定很威風。結果到了營區，報到他的名字，上海市公安消防總隊第四支隊。楊建義心里直犯嘀咕，這與他之前當兵馳騁沙場的念想完全不一樣啊。即便如此，楊建義還是決定在這里留下來，他在心里暗暗對自己說，不管做什么都要做出點名堂！或許，當時的楊建義也沒有想到自己在消防隊伍里一待就是二十多個春秋。

2005 年，王開云也遇到了她人生中的重要選擇，選擇與她相伴一生的人。一個本該平凡的午后，從部隊休假的表哥招待一名戰友一同回家吃飯，這名戰友就是楊建義。眼前出現的男孩陽光帥氣，讓20歲的王開云有了少女的心事。休假結束后，表哥與楊建義離家歸隊。王開云本以為兩人的緣分就此止步，表哥卻成為了兩人的助攻，他告訴王開云，楊建義對她有好感，還說楊建義是個踏實的好青年。在表哥的撮合下，楊建義與王開云漸漸有了聯系。第二次見面時，兩人就確認了戀愛關系。

雖然成為了戀人，但消防員的職業特殊性決定了他們不能像普通情侶那樣時常見面。那時沒有智能手機，沒有視頻通話，相隔兩地的兩人只能通過電話寄托相思之情，熱戀的兩人似乎總有說不完的話，常常一聊便是一個小時。一次通話時，一陣急促的火警鈴聲打斷了兩人的溫存?！俺鼍恕?，僅僅留下三個字，楊建義就結束了這通電話。聽著對面傳來的忙音，王開云不由得擔心起來，她給楊建義發去短信：工作結束給我個消息，等你平安回來。放下手機，王開云陷入了等待，這一等就是從傍晚到深夜。當時的王開云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出的什么任務，現場危不危險，她一無所知，她能做的只有靜靜等待，默默祈禱。曾經只在新聞上看到過的消防員出警，在那一刻變得具象了。接近凌晨，王開云收到楊建義發來的報平安的短信，懸著的心這才放下。隨著對消防員職業的逐漸了解，王開云知道，對消防員來說，出警是常事，救援常伴隨著危險。更多的時候，若不是通話時恰好遇上出警，王開云不會特意問起對方工作的事，楊建義也不會主動提起任務的危險，這或許就是兩人心照不宣的默契。

楊建義現任虹口區江楊消防救援站站長助理，王開云是公司財務，他們一個護大家，一個守小家，丈夫獲得的榮譽背后，離不開妻子的默默支持

在王開云眼中，楊建義是一個踏實的人，也是一個不太浪漫的人，但她就是喜歡這份踏實。唯一一次收到鮮花，是在兩人戀愛時，一次約會結束兩人在車站分別，楊建義借口離開，結果又突然捧了一束花出現在王開云面前。鮮花雖然保存不了太久，但那份悸動至今保留在王開云的心中。

2006 年，兩人結婚了。沒有隆重的婚禮，也沒有豪華的結婚照，甚至連蜜月都沒有度完，楊建義就收拾行裝回到了消防隊。新婚即分居，這是王開云在結婚前就知道的，問起她能欣然接受的原因，王開云說是因為看中了楊建義的為人，在旁人看來這其中缺少不了她自身強大內心的支撐。就這樣，剛新婚的兩人就過起了分居兩地的生活，楊建義在上海守護百姓，王開云在山東守護家庭?；楹?，王開云一個人撐起了小家庭，擔負起了照顧公公婆婆的責任。王開云明白，自己不單是一個新婚妻子，更是消防員的妻子，他在守護百姓，自己就要守護好這個小家。

一路成長

做出選擇或許不難，肩負起做出抉擇后要承擔的那份責任，才是最難能可貴的，其中需要付出的艱辛可想而知。入伍初期，楊建義身材瘦小，并不被中隊干部看好，但山東人骨子里的那種倔強驅使著楊建義比別人付出更多的努力。日常生活中，打掃衛生、整理內務處處有他主動爭先的身影。訓練場上，別人訓練5 遍，他訓練10 遍，別人跑3000 米，他跑5000 米。雖然沒有過人的天分，但楊建義有著過人的毅力。新兵階段，楊建義每天早晨4 點就提前起床，開始跑步訓練，腳綁沙袋、身穿沙背心一跑就是幾十圈，皮磨破、腳長泡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了。正是憑借這樣一種夏練三伏冬練三九的精神，在一年半的時間里，楊建義硬是增重二十余斤，迅速從一名新兵蛋子成長為業務尖子，從戰士到副班長，再到班長、中隊長助理。

苦練本領就是為了能在關鍵時刻救民于水火。最讓楊建義難忘的是多年前的冬天，萬安路靠近逸仙路鐵道口發生了一起火車撞人事故。一名男子因醉酒在過鐵道口時，無視火車信號燈的指示，強行穿越鐵路被火車撞倒，當場被卷進火車車底。接警后，楊建義與隊友們迅速趕到事故現場進行救援。經現場勘察發現，男子小腿骨折、頭部遭到重創并伴有大量失血，生命危在旦夕。楊建義帶領2 名戰斗員鉆入火車底下進行營救?；疖囓嚨卓臻g狹小，給救援工作帶來了很大的難度。他一方面安慰傷者，穩定住被困人員的情緒，一方面利用單杠梯固定傷者，在火車底匍匐前進。經過十多分鐘的緊急施救，最終成功地將傷者救出。由于火車底下空間狹小，他的膝蓋被磨破，但看到傷者被安全送到醫院時，楊建義知道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從滅火救援到搶險救災，從春運會到執勤崗位練兵，楊建義始終沒有忘記作為一名消防員的初心和使命。入職以來，他先后榮立個人三等功6 次、多次被評為訓練標兵、崗位技術能手、模范士官、優秀班長、滅火救援尖兵，2004 年被市公安局評為新長征突擊手，2007年被公安部消防局（以下簡稱部局）評為執勤崗位練兵先進個人，2013年被評為總隊優秀士官，2014 年被部局評為優秀士官人才獎二等獎，2015 年被部局評為優秀共產黨員，2016 年被評為總隊模范士官，2017 年被評為總隊滅火救援尖兵。這些喜報幾乎每年都會送到家中，看到楊建義的榮譽，王開云發自內心地為他高興、為他自豪。

消防員的職業注定了更多奉獻，消防員妻子的身份也注定了更加艱辛。結婚后，王開云擔負起照顧小家與公婆的責任。她學著做飯，從完全不會下廚到燒得一手好菜；學著整理家務，從習慣性依賴父母到一個人就能把家收拾得井井有條，甚至連水電工、力氣活這類通常由男性完成的工作，也要自己適應著去做。在照顧家庭之余，王開云還在工廠工作，工廠的上班時間并不規律，最忙的時候一天要工作12 個小時。

分居兩地的那段時間里，楊建義一年只能回家兩三次。大女兒出生后僅兩天，楊建義就回到了隊里，孩子的成長總是很快的，由此楊建義錯過了女兒成長的許多瞬間。等他下次回家再見到女兒時，女兒已經會坐了，再下次見面時女兒已經會走了。第二次懷孕臨產當天，王開云家遭遇了停電，電梯停運，好在家人們在身邊，大家合力半托半扶地把王開云帶下了樓。面臨生產又遭遇黑暗，王開云多少是有些害怕的。感性上，妻子生產時總是期待丈夫陪在身邊，理性上，王開云知道即便楊建義在也無法改變什么，自己唯有堅強。這些故事楊建義也是后來才知道的，當時正值夏季大練兵，楊建義脫不開身，直到兒子出生三天后才匆匆趕回老家待了幾天。偶爾，王開云也會向楊建義說些小抱怨。當然，抱怨的話只是嘴上說說，她心里明白這是丈夫的工作，她的行動總是在支持丈夫?？梢哉f，楊建義獲得的榮譽背后，離不開妻子王開云的默默付出。2010 年，王開云獲評上海市公安消防總隊第一屆十佳軍嫂。

2014 年亞信峰會期間，楊建義作為現場駐防小組組長，投身于安保的第一線，他平均每天要背著60 斤的細水霧噴射器步行5000 余米。在整個駐防保衛期間，楊建義總共完成了112 小時消控室值班、45 次消防安全巡查、發現并當場整改安全隱患18 處，用旺盛的戰斗精神確保了駐防點零火情。與此同時，遠在老家山東的王開云被診斷出中度腰椎間盤突出，理應靜養的王開云卻閑不下來，也不能閑下來，因為她還要兼顧務農和照顧老人小孩。光是從床上起身，腰部便會疼痛不已，更別說操持家務。實在難受的時候，王開云就緩緩移動到墻邊倚靠著緩一緩，等稍好一些再繼續手頭的事情。家中老人想讓楊建義放下工作回家照料，卻遭到了王開云的阻止。當楊建義問起家中情況時，王開云的回答一直是“家里都挺好的，你不用惦記”，她知道現在正是安保關鍵期，她能做的就是讓丈夫安心在崗位。

2018 年消防轉制期間，擺在楊建義面前的，是繼續當消防員，還是換一份所謂安穩的工作。王開云說自己也曾“幻想”過，如果丈夫是一個朝九晚五的普通上班族，是不是就能多陪陪家人、多顧一下家庭。但這樣的想法僅出現了一瞬，很快就被王開云否定了。作為消防員的家屬，王開云理解丈夫的驕傲，支持丈夫對消防難以割舍的感情。

一生堅守

楊建義與王開云，一個堅守在崗位、一個堅守在家庭。入職24年來，楊建義先后參加滅火救援任務9000 余次，疏散被困群眾2000余人，保護財產價值上億元。他始終以保衛轄區人民群眾生命財產安全為己任。每一場滅火戰斗，他都赴湯蹈火，沖鋒陷陣。在吳涇棉花倉庫、金山石化、復旦大學經濟學院、“3·27”沈楊化工、江灣糧油倉庫、上海加州機械有限公司火災、“4·1”一二八紀念路老板電器售后直營點倉庫火災等大型火災撲救和搶險救援中，他總能夠憑著嫻熟的業務技能和頑強的戰斗作風，發揮關鍵作用，一次次出色地完成各項任務，確保轄區安全穩定。

楊建義始終堅守在執勤訓練的一線，練就過硬本領不曾停歇。作為站長助理，又是隊伍里的老兵，楊建義盡心管理著隊伍。每次訓練，楊建義牢牢盯住每一個隊員的每一個動作、每一處細節，決不肯放松一點標準，每每看到隊員們的失誤會毫不留情地指出。為了讓隊員們有更直觀的感受，楊建義會親身示范，手把手演示，一句句耐心教導，“平時要多流汗，戰時才能少流血”。這一直是他教育隊員時遵循的一句話。當消防員多年，無論面對多困難的救援現場，楊建義從不怕苦、怕累，他唯一擔心的是戰友受傷。為了讓他們能夠平安歸來，日常的訓練必須嚴格，特別是當了父親之后，再看著站里這些比自己小上許多的新消防員，楊建義發自內心地想要訓練好他們，保護好他們。

2016 年，王開云符合隨軍政策，在綜合考慮了孩子教育、家庭團聚等因素后，帶著孩子來到上海定居。一個人既要照看兩個孩子，還要包攬家中幾乎所有家務。王開云想著上海的生活成本高，決定再找一份工作。于是，王開云半路出家自學起了財務知識，家務間隙上一節網課，等孩子們睡下了再溫習一遍書本。在這份努力之下，王開云憑借扎實的技能找到了一份會計工作。如今每天早晨6 點，王開云就要起床為孩子們準備早餐，送高一的女兒出門后，再送上小學五年級的兒子去學校。安頓完孩子，自己再趕去工作單位。一天的工作完成后，王開云接回晚托班里的孩子，回家準備晚餐，通常要到7 點多才能吃上口熱飯。晚飯后還要輔導功課、收拾家務。妻子的辛苦，楊建義看在眼里，因此他休息在家的時候，會力所能及地搭把手、做頓飯。

雖然不能常常顧及家事，但王開云理解丈夫的不易。王開云曾經去過消防站參觀，看到烈日下在操場上認真訓練的消防員，看到他們被曬得黢黑的皮膚，看到他們訓練時揮灑滴落的汗水，這場面印在了王開云的心里。一輪沿拉梯鋪設水帶操結束后，王開云走到丈夫身邊遞上水，她試著提了提梯子、水帶，只感覺手中的分量異常沉重，而消防員還要提著兩件設備奔跑，她切身感受到了消防員的不易。

王開云與孩子來到上海后，楊建義與家人的距離近了，按理說能經常見面，可事實是他們能真正相處的時間并沒有增加多少。在一次外出工作時，楊建義看到有人在公園草地上搭帳篷露營，他十分向往這樣合家歡樂的游玩場面，于是自己也買了一頂帳篷。楊建義還清楚地記得把帳篷帶回家時，孩子欣喜的表情?？上У氖?，楊建義還是那么忙碌，妻子有自己的工作，孩子也要忙著課業，要湊出一個“檔期”似乎并不容易，這頂帳篷到現在還是沒能派上用場。

2023 年春節，楊建義與王開云是久違地在一起度過的，也是與江楊消防救援站的消防員們一起度過的。消防站里張燈結彩，紅彤彤的福字彰顯著節日氛圍，來自山東的王開云主動幫忙包餃子，隊員們吃上了一頓地道的山東餃子。飯后，眾人圍坐在一起看春晚，孩子們還和消防員叔叔做了互動小游戲，其樂融融。雖說這個春節不是在家過的，卻比以往的都有年味，畢竟有家人在身邊，百姓都平安，就是最好的春節。

在聊起自己時，楊建義覺得，自己對家庭是有虧欠的，這個家多虧了妻子在照顧；王開云覺得，自己有時說話太直，丈夫卻會無條件包容自己的小脾氣。在談起對方時，楊建義說，妻子是一個耐心與細心的人，自己不如她，要向她學習；王開云說，丈夫最吸引自己的是他的正直、踏實，他說話做事都是表里如一，是一個靠譜的人。情感賦予了被愛之人獨特的光彩，大抵是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