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人之對比襯托

周政昌

美文引路

不要和陌生人說謊

◎楊仲凱

我忽然想起很早時候的一次出門遠行：在二十歲那年夏天，我獨自一人去了一趟鄭州。

那個年代的火車好像是個重要的交際場所，很多人在火車上成為朋友。我在那趟火車上，遇到了一個很淳樸但又很性情的中年男人。他看上去三十多歲，就坐在我的對面，拿著一本《收獲》雜志在看。那是20世紀90年代了，純文學的熱潮消退得差不多了?？此哪挲g和氣質——雖然外表冷靜，但在80年代文學最火熱的時候，他一定是個狂熱的文學青年。

我猶豫了一會兒，就主動跟他搭話?？此彩菑泥嵵萆宪嚨?，我估計他是河南人，就先跟他談起了李佩甫的小說《李氏家族的第十七代玄孫》，沒想到一下子就打開了他的話匣子。他說，他也喜歡李佩甫。

我們從文學談起，談了很多。我記得他因為和我談得愉快，臉龐都興奮得紅了。那時手機還不流行，固定電話也不是每家都有。他說，兄弟呀，真是投緣啊，今后一定要聯系。他打開自己的一個筆記本，一字一刻似的把他的單位和地址寫下來，然后又小心地把寫字的那一頁撕下來遞給我。我做出小心翼翼的樣子，將之收好，并說：“兄長，我一定會給你寫信！”

但我找了借口沒給他留我的地址。因為我想練練自己的江湖氣，所以我虛構了我的年齡和職業，我還說我發表了許多小說。他聽了，臉上寫滿了羨慕。他問起我的作品的名字和發表的刊物。我憑著對雜志的熟悉，說得頭頭是道。我說：“等我回去！我給你寄兩本發表我作品的雜志?！蔽以綄λ蜌?，他越顯示出對我的肯定和贊許，聽說我回去要給他寄作品，他自然更興奮——仿佛他和我，都馬上要成為文學名家似的。

其實，我說的作品，都是我想寫還沒寫出來的。其間，我為自己的江湖氣和隨意編造謊言的才能而有點興奮；越是興奮，我越想將之繼續下去。當時，我覺得自己完全可以闖江湖了——我和一個比我年齡大得多的人聊得那么好，我甚至能收放自如。

當然，我也感到了隱隱的羞恥——我如此年輕，就學會了用一點意義也沒有的謊言欺騙一個中年人的感情。那個中年人興奮得鼻頭都沁出細微的汗水。我還記得他虔誠地說：“此情此景啊，讓我想起了陳建功的一篇小說?！蔽颐[出很配合的樣子問他，是哪部小說？我記得他說的小說好像是《飄逝的花頭巾》，但他指的是小說里的哪個場景，直到現在我也不知道。

我不敢確信：在火車上分別后，他是不是曾等我寫信給他——是不是他當時當真，而下了車以后，也并沒有特別在意。我還隱隱地想過：他是不是在車上已識破我隨意說謊但不說穿，因為畢竟彼此在路上都無聊，需要情感的慰藉。

但是，今天我能確定的一點是：我當時的愧疚，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我感受到了他的真誠與熱情。自那以后，我沒有和陌生人說過謊。

（選自《今晚報》2022年1月3日，有刪改）

◆賞析

文章敘述了一件往事，表達了應誠實待人的旨意。文章描寫了兩個人：一個是真誠熱情的中年陌生人；一個是正在修煉“江湖氣”而編造連串謊言欺騙人的小年輕“我”，二人形成鮮明的對比。

◆技法借鑒

本文采用了對比襯托的寫法，將中年人和“我”寫活了。

1.襯托。即描寫人物時設置一個或幾個陪襯人物，可以反襯，也可以正襯（即烘托）。本文中“我”的虛偽就從反面襯托了“陌生中年人”的真誠。談文學時，中年人“臉龐都興奮得紅了”；而“我”只不過是投其所好地說了一個河南作家而已，可以窺見“我”的狡猾。留地址時，中年人“打開自己的一個筆記本，一字一刻似的把他的單位和地址寫下來，然后又小心地把寫字的那一頁撕下來遞給我”，“一字一刻”“小心地”“遞給”，足見中年人的真誠熱情；而“我”接收時“小心翼翼”，那是“做出”的樣子，信誓旦旦說“一定會給你寫信”，但是“找了借口”沒給他留地址，分明不想聯系，中年人的真誠熱情，反襯出“我”的虛偽欺騙，對比鮮明。介紹自己時，“我”虛構年齡和職業，并吹噓已發表了許多小說，“我”的虛偽欺詐明目張膽；而中年人“臉上寫滿了羨慕”，并且追問作品的名字和發表的刊物——羨慕、崇拜之至，“興奮得鼻頭都沁出細微的汗水”，在狡猾荒謬的“我”反襯下，中年人熱情誠實得可愛。

2.前后對比。即在描寫人物時劃分為兩個或幾個階段，讓人物不同階段的性格特征形成對比，相互映襯，相得益彰。例如本文中“我”在熱情真誠的中年人面前，后來也感到了“愧疚”，中年人的熱情真誠，喚醒了“我”心靈深處的良知，與前面“我”的“隱隱的羞恥”相互映襯，說明“我”也不是一個泯滅良知的人。

在寫作時，上述兩種手段可兼而用之，即橫向的人物對比和縱向的人物不同階段的對比一并使用，在碰撞、對比、烘托之中，人物性格特征會愈發鮮明。

學子佳作

家有“活寶”

◎金 銘

瞧！我家的那兩個“活寶”又開始鬧了！

“老頭子，又跟我搶，去看你的電視去！這么大年紀了還跟我搶電腦，真是的！”奶奶撇著嘴，憤憤地說。

“老太婆，你也太霸道了吧！是我先開始玩的，都不知道是誰搶誰的！”

奶奶一手抓著鼠標抱在胸前，一手還拼命地推開爺爺伸過來的手。

“老太婆，還給我！我的菜都快被人偷光了！”

“我也要去偷！我的菜也要熟了，不趕快收咋辦？——不給！”

兩個人僵持著，電腦屏幕上“開心農場”開心地顯示著。自從我家買了電腦可以上網后，爺爺奶奶說，也要跟得上時代，然后他倆就去學電腦了。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開心農場”成了他倆最常去的地方，種菜、偷菜成了他們最大的樂趣，為此一天到晚搶著玩電腦，像小孩子一樣。

這份“種菜”的熱情已成為刻在爺爺奶奶骨子里的印記。在我的記憶中，以前爺爺奶奶整天在田間地頭忙碌著，一年四季無休?，F在農田都改造成現代化的農業生產基地，不用他們去地里種糧種菜了。生活有“農?！?，他們也就只能在虛擬空間里滿足自己的愿望——從實實在在的耕種演變為虛擬空間中的“種菜務農”。

“老家伙，看我偷到了這么多菜！哈哈……你農場里的菜都被我偷光啦！老頭子，哈哈……”奶奶賊賊地笑著，皺紋都擠到一塊去了，“一個大蘿卜，兩個大蘿卜……”

爺爺看著她，咬牙切齒地說：“老太婆，別得意得太早，待會兒我不偷你個精光！咱們走著瞧吧！別高興得太早！”

看著他倆像老頑童一樣斗嘴，我忍不住笑出了聲：“哈哈，太搞笑了！爺爺奶奶，你們這么大年紀了，還那么幼稚！”

“這不叫幼稚，這叫享受生活，懂不懂？”奶奶辯解道。爺爺也在一旁附和：“對呀！對呀！我們年輕時沒得玩，趁著現在能玩時當然要玩玩啦！”

我對他們徹底無語，剛剛還在吵得不亦樂乎，眨眼間又一致對外。哎！老人童心??！他們對新鮮事物的熱情是我無法想象的。

我想我錯了，爺爺奶奶真的是在享受生活，而不是在虛擬空間中尋找當年生活的痕跡。呵！新的生活真的改變了他們的思想，改變了他們的生活方式。

你聽，老兩口又吵成一團啦！

“老家伙，下手別太狠??！”

“嘿嘿，誰叫你剛才心那么黑呢！老太婆，一報還一報嘛！”

【江蘇蘇州望亭中學】

◆點評

此篇涉筆成趣，讀來忍俊不禁。老兩口玩起了“偷菜”，還我不讓你、你不讓我地下狠手“偷”；偷菜就偷菜唄，還要“斗嘴”互損。作文塑造了活脫脫的兩個老頑童——這也正是本篇的妙處，折射出而今鄉村的幸福生活。本篇寫人運用了對比襯托，將人物劃分為兩個階段，讓其前后形成對比：爺爺奶奶當年的“勤勞”和老來的“貪玩”，前后形成對比，相互映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