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水法①(外一首）

好似癱軟的章魚，

它用盡垂死前最后一絲氣力

站了起來，然后，

過度的絕望將它的力量吞噬殆盡

身體就變成

幾條連續的弧線垂了下去。

它將蒼白的觸須伸起拍打地面，

一種中西之詩

吟詠大理石的面孔之間。

還在流血的口

將古老的銘文吐出、揉碎。

它嘗試撿起曾經的身體，

歷史切下的石塊。

蒼天與殘頁之間，

它抬起那雙

驚愕的眼，凝望這片破?。?/p>

大地剛剛開起不紅的花，

巨大的層云幻化成手，

仍在按壓著這片天空。

于是它帶著愛，

以古老的姿態靜止，

用殘破的身軀

將那段時間傾訴。

然后無聲無息，也無望地，

它托起僵死的觸須，

垂死掙扎般痙攣著，

似要噴出，

藍色強盜點火前

尚未噴出的最后一汪清泉。

圓明園內五彩龍紋碗碎片

在有限的蒼穹中掙扎，

那龍扭曲起寡淡的紅鱗，

龍嘴前有一處斑駁的痕跡，

好似它力竭而死前，咆哮出了

肺部最后一團黑氣。

“大清康熙年制”，

文字碎裂成海，

青藍色，明晃晃地，比它那本該

閃耀金光的龍鱗更刺眼。

它在凝望時被人狠狠舉起，

摔成了這個古老國家的碎片，

軀體被人截斷如同迷宮，

脖子裂成了一個失落的花園，

卻還高昂著頭，高挺著須，

仿佛它仍是那高貴得

只是一個詞語的符號生物，

在傲視自己曾經奄有、

如今卻早已和它一樣，

僅僅化為滿地死葉的“天下”。

①圓明園西洋樓景區的一部分，曾經是一座噴泉，英法聯軍洗劫、焚毀圓明園以后，大水法成為了少數殘存景觀，也成了圓明園的標志，如今人們一想到圓明園，腦海里浮現的畫面就是大水法。

徐志鴻， 1996年生于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