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器人”的命名者：卡雷爾·恰佩克

燕青

卡雷爾·恰佩克是捷克著名劇作家、科幻文學家和童話作家。恰佩克的父親是一位鄉村醫生，母親很有文化教養，哥哥是位畫家和作家。受家庭影響，恰佩克自幼喜愛文藝，14歲開始發表詩作。1909年，恰佩克進入查理大學學習哲學，后獲得哲學博士學位。畢業后，他一邊從事新聞工作，一邊開始文學創作，成為捷克20世紀初期文壇上最活躍的人物之一。

卡雷爾·恰佩克以寫戲劇、散文、科幻小說為主，除了富于思想深度的作品外，他特意為孩子們寫了《郵遞員的童話》《流浪漢的童話》《狗和精靈的童話》等八篇童話，這些童話充滿想象且富有深意，是捷克家喻戶曉的經典。

恰佩克拋開“很久很久以前”的童話套路，將天馬行空的幻想與捷克的現實社會生活充分融合，幽靈、妖精、魔法師與郵差、醫生、磨坊工人、駕駛員等在他的童話中一起出現，而幽靈、巫師、水妖等跟普通人一樣。比如，水妖長期在潮濕處生活，老了會犯風濕癥；魔法師吃東西卡住喉嚨也得老老實實看醫生。恰佩克筆下沒有魔戒、魔杖、魔咒，相反，普通人倒是可以創造奇跡，如厭倦工作的郵差花一年時間投妥了沒有名字、沒有地址的求婚信，讓一對相思的青年終成眷侶；醫生給魔法師治好嗓子并說服他去沙漠里住，鉆研如何把沙漠變得枝繁葉茂；不懂醫術的樵夫用空氣和陽光治好了公主的怪病……這種幻想和現實的奇妙交織使得這些童話充滿了反轉和驚喜，堪稱妙不可言。

與此同時，恰佩克善于通過豐富的想象力和幽默的故事解釋動物的習性以及一些日常生活中孩子喜歡追問的常見現象，他的一些童話帶有“萬物起源”的創世童話色彩。如在《小狗達欣卡》中，他嘗試解釋狗為什么要叫喚、為什么嗅覺靈敏、為什么跟人生活在一起等現象，這些讓兒童讀者覺得神奇而快活。他還在童話里煞有介事地告訴孩子：磨坊有十六馬力，是因為水底下的水怪管著十六匹馬；老鴉“呱呱”叫著從天空飛過，是因為想尋找誠實的流浪漢來當國王；狗愛使勁兒刨土，是因為偷聽到狗精靈說地底下有個藏寶洞，里面有骨頭柱子、火腿寶座、香腸地毯……

恰佩克具有非凡的語言功力，在《水怪的童話》中，他連續用了二十多個動詞來描寫水聲：“它歌唱，低語，嘟噥，咕嚕，潺潺地響，嗚嗚地響，嗡嗡地響，喧鬧，叮叮咚咚，幽怨，哀吟，嘆息，飲泣，呢喃，怒吼，哭嚎，轟轟隆隆，吁氣，呻吟和笑，它有時像彈奏銀的豎琴，有時像彈三弦琴，有時像奏風琴，有時像吹獵號，有時像人們快活地或者傷心地說話?！边@樣豐富多變的語言無疑能很好地幫助兒童增長詞匯量。不過，恰佩克從不在乎童話的教化作用。恰佩克給孩子們寫下這些有趣的童話的時候，納粹德國正在逼近捷克，他在1918年至1931年陸續寫成這些童話，拒絕用魔法為孩子們熬制傻白甜的安慰劑，而是用“反童話”的手法揭露和諷刺當時社會的丑惡現象，表達出對人性和善惡的深沉思考。比如，《流浪漢的童話》就是典型的“反過來寫的童話”：一位先生去追被風吹掉的禮帽，把手提箱托給一個流浪漢看管一分鐘。結果他整整追了一年，流浪漢只好把手提箱送交警察局，卻遭到誣陷被投入監獄?！稄姳I的童話》中，男孩兒洛特蘭多本該繼承父業去做個兇狠的強盜，但他接受教育后總是下不了手搶劫，后來他去當了道路收費員，卻日漸變得粗魯而無情。恰佩克童話的魅力來自現實與幻想的巨大張力，他用充滿荒誕和喜劇的童話巧妙諷刺了黑白顛倒的現實秩序。

好的童話既給讀者以快樂、歡笑，又給讀者帶來啟迪和沉思。恰佩克的童話不多，但篇篇都是杰作，這點和王爾德很相似?？梢哉f，恰佩克的哲學沉思、機智幽默、幻想力以及隱含的辛辣諷刺，讓他在眾多童話作家中脫穎而出。

1920年，恰佩克在諷刺戲劇《羅素姆萬能機器人》中首次使用了“機器人”一詞，并對機器人的反抗做出大膽設想。其后，他的《馬克羅普洛斯事件》《原子狂想》 《山椒魚戰爭》 《鯢魚之亂》《白色病》等一系列作品都透過離奇的想象來抨擊法西斯的專制邪惡，反映怪誕畸形的社會現實，探討人性與文明的沖突。這些作品都對后世的科幻寫作產生巨大影響。

無論寫劇本、小說，還是游記、童話，卡雷爾·恰佩克都展現出驚人的才華。他興趣廣泛，對生活有著非凡的熱情，于文學之外，園藝、繪畫和攝影都令他沉醉。恰佩克曾經在布拉格親手打造了一個小花園，1929年出版的《園丁的一年》一書集合了他的20多篇生活隨筆。他用活潑靈動的文筆、妙趣橫生的語言描寫了自己在松土、定苗、修剪等一系列園藝勞作中的樂趣和煩惱，抒發了對生命的敬畏、對人生的熱愛。

恰佩克說自己走上文學道路是在減輕人們的痛苦，其實也是在“行醫”，這種觀點與魯迅先生是一致的。恰佩克是一個清醒的、富于正義感的作家，一個偉大的反法西斯戰士。1938年12月25日，卡雷爾·恰佩克病逝于布拉格，他的葬禮直接引發了布拉格市民反法西斯的示威游行。博爾赫斯曾經說：“在那些放棄運用德語而寧愿采用母語的捷克作家中，恰佩克也許名氣最大?！钡拇_，他在去世前曾連續7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提名。

（黑夜騎士摘自《作文（小學5-6年級）》2023年第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