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適與玩耍

肖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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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生中最好的狀態就是閑適。如果沒有閑適，無論怎樣的生活，哪怕衣食無憂、位高權重、成就斐然……都存在重大的缺憾。30多年前，我就寫過《閑適》一文。我見到過用“忙碌”來證明自己重要的空心人，我看到過雖收獲滿滿卻積勞成疾的貪婪者……我覺得他們是不明智的人。在我們從搖籃到墳墓的路途中，我們唯一真正擁有的是時間。當勞碌擠跑了閑適，人們就不可避免地喪失了自己——在忙碌中遺失了自我，這是人生中最為愚蠢的、最得不償失的行為之一。至于有的人要養家糊口而不得不終身勞碌奔波，對此我們唯有悲憫。但也有很多人是由于貪欲的驅使，把生命填得太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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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說，人生就是一場自得其樂的玩耍，那一定有人會進行批駁：這是多么低俗的人生觀。人們會說，“人生就是一場自得其樂的玩?！币馕吨胖鹆耸姑c責任，忘卻了追求與初心，消散了付出與奉獻，遺失了理想與良知……是的，尤其是和“橫渠四句”相比，其境界上的差別判若云泥。儒家入世的精神深入讀書人的骨髓，“立德、立功、立言”成為他們孜孜以求的“三不朽”。人們在自我實現、自我成就的驅動下努力著，焚膏繼晷，兀兀窮年。這些人更會對“人生就是一場自得其樂的玩?！编椭员?、不屑一顧。而我覺得，我們腳下的這塊土地深受道貌岸然的假正經之害，而有的人正是靠著“假正經”糊弄民眾而自己賺得盆滿缽滿。其實，人類燦爛輝煌的藝術、科學、哲學大多是人們自得其樂玩耍的產物?；蛟S，將“玩?！睋Q作“探索”，人們接受的程度就會大大提高。而“探索”乃至創造，又何嘗不是一種玩耍？如果人們干什么都能夠少一份功利心，能夠深深地沉醉其中，自得其樂，享受過程，世界會不會更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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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的成功與幸福之間會有很高的相關性。怎么樣就算成功呢？這個標準還是由個人自己把握比較好。在世俗的意義上，在大多數人的眼中，我都算不上一個特別成功的人，可我始終對生活的滿意度比較高。我最自豪的是，我從來就不曾勞碌過，我一直都過著特別閑適的生活，也享受著正當的玩耍。當然，這也就說明：我從來就沒有在重要的崗位上待過，屬于邊緣人、閑人。但我在內心特別地、完全地接受我的處境：我就是一個閑人，一個只對少數人重要的人。這沒有使我降低個人價值感，反倒使我覺得輕松與悠閑。我說的至少80％的話，我的同行都不敢說，但我知道他們也會認為我說得基本上正確。其實，很多人都具備了和我一樣勇敢而坦誠、溫和而堅定、充實而閑適地活著的外在條件，他們缺少的只是一點通透，這與一些人早早地被誘惑鉆進了套子里有關。在我看來，他們是不幸且有些卑污的。

（作者單位：北京師范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