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窗后的友誼

霖霖

巨大的回型大樓上，無數玻璃正反射著刺眼的光。這是一家在整個印度都頗有名氣的軟件公司，克蒂爾·洛伊正是這家公司的一名小職員。煩悶或者閑下來的時候，洛伊總是借助自己靠窗位置的優勢，張望回型大樓的另一邊，看著別的部門的人工作時的表情。

這一天洛伊正為一個任務苦惱不已、百思不解的時候，她又一次望向窗外苦苦思索著。忽然她瞥見了比她低一層的位置，坐著一個之前從未注意到的素雅而安靜的女孩——她也正好向洛伊這邊張望。

兩個人的目光交匯在了一起，女孩露出了友好的笑容。她的笑容干凈明亮，十分打動洛伊。洛伊也笑起來，但她的笑容里隨即又添了幾分工作未完成的遺憾。

“這女孩是誰呢？怎么以前從沒注意到?！甭逡列南?。她轉過頭來，將工作進展了一部分。當她伸著懶腰再次望向窗外時，目光又不自覺地瞥到了對面的那個女孩。女孩的眼神早已準備在那里，她舉起手中一張大白紙緊貼在窗戶上，洛伊仔細一看，上面寫著：“我叫哈蘭，你叫什么？”

真是個有意思的小姑娘！洛伊笑了，也扯下一張白紙寫下了自己的名字給哈蘭看。為了能讓對方看清，她們只能將字寫得很大，每次只做簡單的問答，但兩個人還是很快就喜歡上了這種隱秘的交流并樂在其中。

“你的任務多嗎？”洛伊寫道。

“不?！惫m寫。她的笑容是靦腆而拘謹的，還有些害羞。

“真好?！甭逡涟鸭埛催^來寫道，“我工作很多?！?/p>

“慢慢來?！惫m鼓勵她說。

洛伊有時也在紙上畫一些畫，比如在她的上司過來指責她工作不到位之后。她知道哈蘭看在眼里，就在紙上畫了大大的鬼臉，在旁邊標注：“怪物”。每當這時候兩個人就不約而同地咯咯笑起來，好像對方就在身邊一樣。

有一次洛伊在紙上寫：“你能過來找我嗎？”哈蘭思忖片刻，搖了搖頭。

“我們也算朋友了不是嗎？”洛伊寫。

哈蘭回道：“抱歉，我走不開?！?/p>

“她一定也很忙?！甭逡料?，聳了聳肩。

其實洛伊有時并不覺得哈蘭很忙。她望向哈蘭的時候，哈蘭要么已經準備好了迎接她的目光，要么低著頭好像在看書。玻璃投影讓洛伊的視線看得沒那么完全，所以她也摸不清哈蘭周遭的布置和情況。

就這樣，在哈蘭書寫一張張白紙的鼓勵下，洛伊覺得生活沒那么枯燥了。她慶幸自己靠著窗，才擁有這樣一位雖未相見但交談甚歡的好姐妹。洛伊對工作的干勁也足了起來，每次的工作也都完成得很出色，不久之后洛伊便升職了。得到升職的消息之后，洛伊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哈蘭，迫不及待地在白紙上寫下來和她分享。

“你真棒?！惫m回復道。

可是升職之后的洛伊也面臨著一個她不想面對的問題——她即將調入設計部的辦公室任職，而這個能和哈蘭隔窗交流的位置，只能遺憾地舍棄了。

要搬走的前一天，洛伊早早地來到了辦公室，在窗邊等著哈蘭出現，好和她道別?？刹恢遣皇枪m也提前料想到了這個結果，所以一直都沒出現。

“連她是哪個部門都不知道，”洛伊心想，“那就只能等空閑時間直接去對面的樓層找她了?！?/p>

帶著滿腹的疑惑和不舍，洛伊搬進了設計部工作。

日子飛快地過去，洛伊的生活也變得更加忙碌了。每天的設計工作所需要的創意總是讓她想破腦袋。直到有一天，公司接到了一個重要的設計任務，在交互界面的設計上，設計部一直沒有拿出好的點子。那幾天設計部的每一個人都緊鎖著眉頭，也包括洛伊。煩悶的時候，洛伊沒法再向窗外遠眺了。

“要是哈蘭在多好?！甭逡列南?。

突然，洛伊靈機一動，自己和哈蘭的“白紙黑字”，不正是一個交互界面很好的設計嗎？她隨即將想法付諸實踐，設計出了一款融合手寫字體和紙張形式的界面上交任務，經由公司推薦至企業。上市之后，這款讓人覺得親切的設計贏得了廣大消費者的交口稱贊。洛伊本人也因此獲得了一份設計類的大獎。

領完獎的當天，洛伊匆匆趕回公司里，直奔向哈蘭所在的樓層。

“我想找你們部門的哈蘭小姐，”洛伊興奮地對門口的主管說道。

“我們部門沒有叫哈蘭的，洛伊女士?！敝鞴苷f，“倒是有一位負責整理雜物的殘疾女工叫哈蘭，她就坐那兒?！?/p>

洛伊慢慢走向窗邊。哈蘭坐在輪椅上，眼前各類廢舊報紙和雜物讓她收納得整整齊齊，她累得睡著了，一副拐杖就立在旁邊。洛伊從廢紙里抽出一張，在上面寫：“你才是最棒的?！倍笈e著白紙微笑著站在哈蘭旁邊，靜靜地等著她醒來。?編?輯/鄭佳慧

人狠話不多，“i人”勇摘世界泳壇“四冠王”/馮群星

“這塊金牌要是在大年初一拿就好了，給全國人民獻禮?！迸苏箻芬贿呄蜱R頭展示金牌，一邊認真地說。

當地時間2月11日，在2024多哈游泳世錦賽男子4×100米自由泳接力決賽中，潘展樂和隊友季新杰、張展碩、王浩宇以3分11秒08的成績，力壓意大利隊和美國隊摘金，為中國男子游泳創造了歷史。

擔任第一棒的潘展樂游出46秒80的成績，打破男子100米自由泳紀錄。而在當地時間2月15日，他又以47秒53的成績奪得冠軍，首次摘得世錦賽個人項目金牌。

2023年，潘展樂曾在全國游泳冠軍賽上打破100米自由泳亞洲紀錄，因此被泳迷稱作新晉“亞洲飛魚”。

那時候，他將此視為“商業吹捧式”的鼓勵，認為自己還遠遠不夠格。他告訴記者：“接下來要繼續努力，能在奧運會、世錦賽上拿到金牌，才算是真正的‘飛魚?！?/p>

潘展樂，恭喜你成為當之無愧的“世界飛魚”！

人狠話不多的“i人”

男子100米自由泳的意義，堪比田徑比賽中的男子百米飛人大戰。該項目統治者長期以來都是歐美選手。

可以說，潘展樂的突破，將中國男子游泳帶到了一個全新的高度。

接力賽奪冠后接受采訪時，潘展樂的語氣卻相當平靜。他淡淡地說：“其實賽前我就跟教練講，這次比賽，今天這個狀態，可能會有驚喜，但沒敢明說，怕說了就失靈了?！?/p>

這種“人狠話不多”的冷靜和酷，記者去年就領教過——亞運會開賽前，潘展樂在上海的東方綠舟訓練基地接受了記者專訪。

他穿著寫有“乘風破浪”的紅色隊服，攝像師調了幾次機位，以防他的大長腿一不小心出畫。

如果不看世界紀錄的光環和192厘米的惹眼身高，19歲的潘展樂就像生活里隨處可見的呆萌大學生。

訓練閑暇時，潘展樂會玩“開心消消樂”，聽周杰倫和英國搖滾樂隊COLDPLAY（酷玩）的歌，或是在微博上“吃瓜”、看可愛喵星人的圖片、搜集搞笑表情包。

攝像師調整機位的間隙，他隨口念出兩個感興趣的熱搜詞條，分別是“明星偷逃稅為何屢屢發生”和“普通人如何成為亞運火炬手”。

他也做過網上很火的“MBTI人格測試”，結果顯示人格類型是“ISTJ”——I代表內向，S代表實感，T代表理智，J代表獨立。

從采訪表現來看，他確實是標準的“i人”，每句話說10個字已是極限，幾度想要起身逃離。

被問到“喜歡在教室里上課還是在泳池里游泳”，他答：“現在嗎？現在我更喜歡在教室里上課，因為坐在這兒接受采訪挺尷尬的?！?/p>

記者：“哈哈哈（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那平常呢？”

他不假思索地說：“游泳?！?/p>

的確，游起泳來，呆萌少年便展現出另一番驚艷模樣。

在蔚藍的泳池里，他冷靜、自信、舒展、迅捷，像一條所向無前的魚。

按照人格測試說明，“ISTJ”型人不喜歡說廢話，而是會分析周圍環境，根據事實采取最為切實有效的行動。

雖說網絡測試多少帶些“玄學”，但在隊友看來，這確實很符合潘展樂的個性。

他似乎羞于展露自己的努力、刻苦，總是以“我很混”“喜歡偷懶”“不記得了”一語帶過。

可誰都知道，在國家級的平臺上高手過招，輸贏只在毫厘之間。

有人兩三天不下水就會失去水感，需要與水的浮力、阻力和溫度重新磨合，找到那個最為精妙的平衡點。

如果僅憑天賦，斷然不可能堅持至今。

“看臺觀戰選手”

潘展樂的微博名稱是“看臺觀戰選手”，頗有些“喜劇人”色彩。

這名稱源于2021年12月的第15屆短池游泳世錦賽，那是潘展樂職業生涯中第一次世界大賽，但他參加的單項比賽均未晉級決賽，只能在看臺上觀戰。

此后兩年間，他飛速進步，并在2023全國游泳冠軍賽上以47秒22的成績打破100米自由泳亞洲紀錄，世界排名升至第一。

發生了什么？潘展樂也說不上來，只知道按照教練的要求，全力以赴地做好每一次訓練。

“每一米要用多少力氣，都是在訓練中形成的肌肉記憶。把訓練的感覺帶入比賽中，保持好的狀態，成績就會提升?！彼f。

過去的所有比賽中，印象最深的一場是什么？

讓記者意外的是，潘展樂的答案不是個人賽，而是2023年的福岡游泳世錦賽——他與徐嘉余、覃海洋、王長浩組隊斬獲中國男子4×100米混合泳銀牌。

中國游泳軍團首次登上該項目的世錦賽領獎臺，并創造新的亞洲紀錄。

潘展樂回憶，前三棒之后，中國隊勉力維持在第三名?！拔姨氯サ臅r候已經快第四名了，當時就想著全力拼，別留遺憾，最后游了46秒62，拼死守住了第二?！?/p>

他說，先有國家榮譽，才有個人理想。

如今，在2024多哈游泳世錦賽男子4×100米自由泳接力決賽中，潘展樂和隊友們火力全開，中國隊首奪男子游泳接力世界冠軍，實現歷史性突破。

而在剛結束的男女4×100米自由泳接力決賽上，潘展樂與王浩宇、李冰潔、余依婷以3分21秒18的好成績奪金，再次實現歷史突破——自2015年世錦賽設立該項目以來，冠軍始終由澳大利亞隊和美國隊包攬。

加上男子4×200米自由泳接力項目，潘展樂在多哈已經拿到了四枚金牌。

“看臺觀戰選手”，曾經的自我鞭策，如今已成了少年口中的“凡爾賽”——這一網絡詞語，指的是“看似抱怨、實則炫耀”的說話方式。

“自從取了這個名字，我就再也沒上過看臺?！彼f。

“遲早能拿到冠軍”

潘展樂的家鄉溫州曾連續多年被評為“全國游泳之鄉”，全市有百余家游泳場館。

在這樣的環境下，游泳成了自然而然的選擇。起初只是父母為精力旺盛的小孩“找個課余的事做”，但潘展樂很快展露天賦，7歲被選入溫州體校。

當時的教練王士記得，潘展樂個子小小的，不太愛說話，訓練時極為認真。在游泳隊，表現不好的孩子會被罰多練，但對于“超級喜歡游泳”的潘展樂而言，“懲罰方式是不能下水，這樣他反而覺得特別難受”。

進體校的第一年，潘展樂在溫州市第十五屆運動會中獲得50米自由泳、100米自由泳、200米混合泳、400米自由泳4項個人冠軍。次年，他又在浙江省第十五屆運動會中拿到4枚金牌。

2018年，潘展樂被選入浙江省游泳隊，師從曾經指導過孫楊的教練鄭坤良。進入省隊意味著成為國家隊的后備力量，但最終只有少數人能在黃金年齡完成質的飛躍。

彼時的潘展樂身高不足180厘米，與隊友合照時明顯矮半個頭。拿慣了金牌的他，突然發現“怎么游也拼不過別人”。

挫敗感當然有，但14歲的少年還不懂職業化競技的殘酷，只是按照教練的安排認真上好每一堂課。他說，那時候每天想著“完成訓練后可以回去打游戲”，不知不覺間就“熬過來了”。

而在鄭坤良看來，潘展樂的進步不僅源自身體發育，更是源自訓練扎實。平均算下來，他每天都要游上7000米左右?！皬?0米到1500米他都在練，不是只練短距離。去年我們還讓他嘗試了10公里的公開水域?！?/p>

訓練雖苦，但潘展樂記得的永遠是正向反饋。

從2019年開始參加全國性比賽至今不過4年多時間，他認為自己還沒有經歷過真正的低谷期。

不管是教練的責備還是比賽的失敗，所有不愉快的經歷和體驗都像泳池中的消毒劑，很快消失不見。

或許正是這種“鈍感”與穩定的精神內核，讓他“從來沒有討厭過游泳”。他很清楚訓練是為了自己，從不會為了向他人證明什么憋著勁兒下水。

“每場比賽不管比得差還是好，我都能及時調整回來。別人給我加油不可能真的讓我快一點，別人看不起我也不可能真的讓我更慢，還是靠自己?！?/p>

日復一日的穩健練習中，潘展樂迎來一次次自我突破。

2022年布達佩斯游泳世錦賽，他在100米自由泳半決賽上游出47秒65，成為中國第二位在該項目上游進48秒的選手；2023年福岡游泳世錦賽，他以47秒43的成績獲得100米自由泳第四名，與季軍只差0.01秒。

如果能游出此前打破亞洲紀錄的最好成績，潘展樂可以在福岡拿到100米自由泳銀牌。遺憾嗎？好像也沒有。

他自認為有實力沖擊冠軍，但最后就是差那么一點。這正是競技體育的魅力，也是他前行的動力。

“其實比賽時我從不考慮輸贏，我更追求的是突破自我、提高成績?！迸苏箻氛f，“世界頂尖選手的特點就是發揮穩定，我跟他們還有差距。但如果我能在訓練中把薄弱點練上幾百次、幾千次、幾萬次，不把希望寄托在比賽時的臨門一腳上，遲早能拿到冠軍?！?/p>

不驕不躁，終至頂峰。2024年，實現目標的潘展樂說：“今天只是一個開始?！崩^續乘風破浪吧，少年，我們巴黎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