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舊換新”釋放萬億元級規模市場潛力

陳珂

3月13日，正在烏魯木齊舉行的2024 新疆“3·15”國際車展，吸引民眾前來觀展、購車。

時隔15年，新一輪“以舊換新”政策再度啟動。日前，國務院印發《推動大規模設備更新和消費品以舊換新行動方案》（下稱《行動方案》），《行動方案》重點部署設備更新、消費品以舊換新、回收循環利用、標準提升“四大行動”，推動循環經濟發展。

北京大學經濟學院教授、國民經濟研究中心主任蘇劍在接受《中國報道》記者采訪時表示，本輪“以舊換新”行動強調形成“更新換代規模效應”，表明政策的力度是空前的，在撬動萬億元級規模市場的同時將進一步激發潛在需求，推動供求良性互動。他強調，需要注意的是，在工作開展的方式方法上，要杜絕行政命令式的強制報廢，實現資源的有效循環利用。

激發潛在需求

本輪“以舊換新”并非突然而至，去年年底召開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中央財經委員會第四次會議、國務院常務會議及全國兩會期間，均釋放出推動大規模設備更新和消費品以舊換新的政策動向。

蘇劍向《中國報道》記者分析表示，從性質上來說，本輪“以舊換新”和2008年末開始的“家電下鄉”相類似，都是在經濟出現下行壓力的背景下所采取的政策。不同之處在于，10多年前我國還未出現嚴重的產能過剩，經濟還在長期向上走，但當前經濟上行壓力增大，且潛在增長率出現下滑。

蘇劍進一步指出，我國宏觀經濟目前總體上仍處于疫情結束后的恢復期，面臨外部需求減退，國內有效需求不足，居民消費和企業投資意愿不強等制約因素，本輪“以舊換新”行動是在當前錯綜復雜的國內外環境下提出的，希望起到夯實經濟回升向好基礎，加快經濟綠色轉型的作用。

在3月6日召開的十四屆全國人大二次會議經濟主題記者會上，國家發展改革委主任鄭柵潔表示，推動大規模設備更新和消費品“以舊換新”是黨中央、國務院著眼于高質量發展大局作出的重大部署，既能促進消費、拉動投資，也能增加先進產能、提高生產效率，還能促進節能降碳、減少安全隱患，既惠民又利企，一舉多得。

在我國，“以舊換新”同樣也是客觀需要。據商務部統計，2023年，我國冰箱、洗衣機、空調等主要品類家電保有量已超過30億臺，其中不乏使用了10多年甚至20年的老舊家電，更新換代的需求與潛力極為龐大。

另據中國家電網行業中心測算，上一輪“家電下鄉”累計銷售的2.93億臺產品已經到了需要更新換代的階段。與此同時，家電升級需求也不容忽視。國際相關數據顯示，中國智能家居設備市場2025年市場規模將達到878億美元，成為全球最大智能家居市場。

在設備更新領域，國家發展改革委有關負責人表示，我國是制造業大國和人口大國，2023年，工業、農業等重點領域設備投資規模約4.9萬億元，隨著高質量發展深入推進，設備更新需求會不斷擴大。尤其隨著新型工業化深入推進，工業領域對先進設備的需求將持續增長，是大規模設備更新的重點領域，高端、智能、綠色、安全則為重點方向。

在“以舊換新”的具體目標方面，《行動方案》明確，到2027年，工業、農業、建筑、交通、教育、文旅、醫療等領域設備投資規模較2023年增長25%以上；重點行業主要用能設備能效基本達到節能水平，環?？冃н_到A級水平的產能比例大幅提升，規模以上工業企業數字化研發設計工具普及率、關鍵工序數控化率分別超過90%、75%；報廢汽車回收量較2023年增加約一倍，二手車交易量較2023年增長45%，廢舊家電回收量較2023年增長30%，再生材料在資源供給中的占比進一步提升。

市場廣闊、惠企利民

據初步估算，設備更新需求將是一個年規模5萬億元以上的巨大市場，同時，汽車、家電更新換代也能創造萬億元規模的市場空間，對企業和普通民眾來說均意味著重大利好。

蘇劍表示，在設備更新領域，本輪“以舊換新”主要是瞄準技術升級，企業能夠用較低的成本實現生產設備和產品的更新換代，在降成本的同時提高生產效率和企業競爭力，促進生產技術類的轉型升級。

在大件耐用消費品方面，蘇劍向記者分析，本輪行動將使高質量耐用消費品更多進入居民生活。他指出，與上一輪“以舊換新”滿足居民生活中剛性需求不同的是，本輪行動的提出更多為滿足改善性需求，從追求“有沒有”變為看重“好不好”。與此同時，此前“家電下鄉”主要是填補農村家用電器的空白，而本輪“以舊換新”的提出則不存在這一問題，當前即便是農村家庭也早已實現了家電普及，本輪的目標群體主要是已有汽車、家電等耐用消費品的擁有者。

在北京市一家大型商場內的家電賣場區域，不少消費者駐足在冰箱、空調、洗衣機等家電產品前咨詢。銷售員向記者表示，“以舊換新”政策已經觸達普通消費者，他們中很多都是因為有換新需求才來挑選產品，并希望在成交價格上享受一定的補貼優惠。

《行動方案》支持家電銷售企業聯合生產企業、回收企業開展“以舊換新”促銷活動，開設線上線下家電“以舊換新”專區，對以舊家電換購節能家電的消費者給予優惠。政策利好下，家電消費熱度攀升，企業也已開始布局。

據悉，海爾將繼續進行綠色節能、智慧化的原創科技研發，提供家裝消費品換新服務，同時通過搭建家電再循環大數據平臺，在家電“回收再利用”環節發力。美的則在各地推出一系列家電“以舊換新”活動，并在居民聚集處設置“以舊換新”便民服務點，提供上門舊機評估、舊機回收以及簡易家電清洗服務。

業界分析認為，推進本輪家電“以舊換新”，線上平臺將扮演重要角色。記者根據公開報道梳理發現，3月13日，蘇寧易購宣布加碼“以舊換新”百億補貼，將聯合家電品牌商長期開展大力度“以舊換新”活動。京東也于近日表示，將在2024年聯合家電家居品牌投入30億元，用于家電家居“以舊換新”補貼及服務體驗升級。

落實政策初衷要疏通堵點

國務院新聞辦公室3月26日舉行新聞發布會，介紹近期生產、消費、進出口有關數據及政策情況。商務部副部長郭婷婷介紹說，目前，正抓緊研究細化舉措，在充分尊重消費者意愿的前提下，推動汽車換“能”，逐步提高新能源汽車、節能型汽車銷售占比；推動家電換“智”，促進家電消費向智能化、綠色化、低碳化方向發展；推動家裝廚衛“煥新”，支持更多存量房、二手房實施舊房裝修和局部改造。

值得注意的是，“以舊換新”行動在推進過程中或可預見不少難點。在耐用消費品的更新換代方面，業界分析認為，一方面，對舊物進行估值往往復雜且主觀，使得換新交易達成不暢；另一方面，市面上有關“以舊換新”的政策、流程、補貼等信息繁雜且缺乏透明度，消費者的換新決策可能會因此受到影響。

3 月16 日，在山東省青州市舉辦的家電以舊換新進社區活動現場，消費者在選購家電。

蘇劍向《中國報道》記者分析說，應對部分商品加大政策支持力度，減少消費者在經濟下行壓力下對支出占比較大改善性消費所存在的延遲消費心理，同時盡快制定“依舊換新”標準，從不同維度設定“換”的標準，滿足不同群體需求，對于“新”也可以設定不同的補貼、折扣、兌換標準。

此外，蘇劍認為，消費者的權益保護和資源的配置效益也應引起重視。他提醒，考慮到家電、汽車等居民私有財產在財產中價值占比較大，應根據現有消費品擁有者的權益和經濟狀況，在自愿的基礎上結合政策支持進行換新，杜絕行政命令式的強制報廢做法。政策的設計和實施要保證實現“帕累托改進”，使部分人福利增進的同時不傷害其他人的福利。

《行動方案》強調實施回收循環利用行動，對此蘇劍表示，由于個人喜好、消費水平等存在差異，部分替換下來的舊消費品性能可能依然好于相對低價位的新消費品，應通過二手平臺的搭建避免資源浪費，進一步提高資源配置效益。

除了消費品，設備更新領域的換新也面臨堵點。設備更新往往涉及生產制造多領域多環節，存在投入大、周期長、見效慢的情況，蘇劍表示，這使多數企業動力不足，恰好有設備更新或生產技術升級需求的企業才會考慮更新換代。在他看來，推動大規模設備更新是一項系統工程，要統籌協調各部門工作，切實減輕企業負擔。

《行動方案》也明確從財政、稅收、金融等政策支持入手，有效激發設備更新市場潛力。例如，把符合條件的設備更新納入中央預算內投資等資金支持范圍；加大對節能節水、環境保護、安全生產專用設備稅收優惠支持力度；把數字化智能化改造納入優惠范圍；運用再貸款政策工具，引導金融機構加強對設備更新和技術改造的支持，中央財政對符合再貸款報銷條件的銀行貸款給予一定貼息支持；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