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特的嫁妝

藍建新

在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那時我們這兒的男女青年新婚，婚前都是由男方給女方送彩禮的，一般是八百元左右，條件好的家庭，可以適當多送，而彩禮一般都是讓女方用于置辦嫁妝的。當時的嫁妝時興“三轉一響，四十八條腿”，外加被子、床單、蚊帳等必備的床上用品?！叭D”指的是自行車、縫紉機、手表；“一響”指的是收音機；“四十八條腿”指的是衣柜、婚床、梳妝臺、長短沙發等必備家具，每件家具都有四只腳，這些家具的腳總共不能少于四十八只。當時的八百元相當于一般工作人員兩年多的工資?？梢哉f，一般的家庭要辦好一樁婚事，也是不容易的。家境富裕的女方，父母都有“手心手背都是肉”的觀念，認為兒子固然重要，但是也不能虧待了女兒，光是男方送來的彩禮錢，是置辦不了那么多嫁妝的，他們都要補充一些經費，把嫁妝置辦得更加時尚，更加像樣一點兒，以表達他們對女兒深深的愛。

中國人對兒女的婚事歷來都是非常重視的，都把它當作兒女的終身大事，馬虎不得。據說那時某農村有一樁婚事，新人的父母都是地道的農民，雖然家境并不富裕，但是他們還是想適應潮流，把兒子的婚事辦得體面一點兒，于是就在村子里東家借一點兒，西家借一點兒，總算籌齊了八百元彩禮錢，在雙方商定的日子里，男方把彩禮錢如數送到了女方家里，新郎的父親還別出心裁地送去了一把鐮刀和一條兩頭尖尖的長長的扁擔，還偷偷地特別交代未過門的兒媳說：“舉行婚禮的那天，你要把這兩樣物品放在嫁妝里一并帶過去?！眱合庇X得奇怪，這是多么史無前例的奇特嫁妝啊，但又不好意思向未來的公公詢問個中緣由，只好順從地點頭答應，同意照章辦事。公公為什么要為未過門的兒媳準備這么一份與眾不同的嫁妝呢？這事他自有隱情，又不便向兒媳明說。

到了舉行婚禮的那天，嫁妝自然是陪著新娘如數送到。親友們看著這么奇特的嫁妝，都在交頭接耳地竊竊私語，都在猜測個中奧秘。這時，只見伴娘站了出來，按照新娘事先交代的秘密計劃說道：“眾位親友們，大家好，受新娘的委托，讓我當著眾親友的面，提出一個小小的要求，就是讓公公說說送這樣的嫁妝是什么意思?！惫牶笄穆暤叵虬槟锴箴堈f：“常言道家丑不可外揚，求你高抬貴手，這事就不要讓我當眾出丑了，好嗎？”伴娘也悄聲地答道：“不行，新娘交代了，如果不把這事說清楚，她拒入洞房?！毖劭吹搅诉@步田地，為了盡快結束這種僵持的尷尬局面，避免錯過新娘過門的良辰吉時，公公不得不舍下老臉，只好順坡下驢，滿懷深情地當眾大聲說道：“既然這樣，我再不說，就太不像話了。雖說家丑不可外揚，但是，大家鄉里鄉親的，都不是外人，我們家的家境，就像‘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為辦好這場婚禮，給我借錢的，在座的就有不少，人家都說父債子還，天經地義，何況借來的錢還是用在操辦兒子的婚事上。我送鐮刀、扁擔作為嫁妝，意思就是為兒子今后的生活做打算，我想，我們這地方，窮鄉僻壤的，沒什么事情好做，思來想去，只好讓兒媳婚后跟兒子一起用鐮刀割柴草，用扁擔挑著割好的柴草，送到街上去賣錢，把賺到的錢用來還債，免去我百年之后的后顧之憂，同時也是激勵他們用辛勤的勞動，改變貧窮的生活狀況。大家說，我的這種想法合情合理嗎？你們贊同嗎？”頓時，全場掌聲雷動，經久不息，這掌聲是沒有什么語言可以替代的最好的回答，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新娘耳聞目睹這感人肺腑的情景，感動得熱淚盈眶，急忙對伴娘說：“好了，這樣的解釋我非常滿意，就到此為止吧?！卑槟锖孟竦昧嘶噬系氖ブ妓频?，馬上模仿央視（當時還沒有電視，是用現在的話來說的）主持人的腔調向眾人大聲宣布：“今天這個針對奇特的嫁妝的非常精彩的答辯會，到此圓滿結束，接下來我們把婚禮繼續推向高潮，進行到底！”

后來，這個“奇特的嫁妝”的故事，在鄉間成為佳話，廣為流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