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形象在西方藝術史中的演變

杭子瀾

首先通過《天階序論》對天使的文字描述結合筆者的理解詳細羅列了天使的階級與各階級天使普遍的性格特點、工作職能，以及部分天使長的具體信息，又提煉西方藝術史中從中世紀早期到文藝復興之后的著名繪畫作品對天使形象的描寫，并以幾位著名畫家和他們的著名畫作為例來看天使形象在藝術史中的變遷，以及對藝術發展的影響與意義。

歷史中，曾有很長一段時間，西方畫家的主要工作便是為教會、皇室貴胄繪制神權相關的壁畫和油畫，在藝術發展歷程中，對于天使和諸神的體現，從遺留至今且保存相對完好的繪畫作品中可以窺見一二，乃至可以拼湊相對完整。

其實《圣經》中對天使的描寫十分有限，特別是在多數繪畫中著重描寫的女性天使。所以從一開始，畫家和畫作的買方都心照不宣地在《圣經》的基礎上，對“天使”的形象進行了拓展和加工，使“天使們”更貼合人們的審美。

《圣經》與《天階序論》中對天使的描寫

早在中世紀早期中東學者丟尼修發表《天階序論》中描寫天使分成三級九等，即上三級（神圣階）的熾天使、智天使、座天使，中三級（子階）的主天使、力天使、能天使，下三級（圣靈階）的權天使、大天使、天使。最底層的Angel意為“天的使者”只有一對翅膀，而隨著等級的上升翅膀的數量會增加，最高等為三對翅膀的六翼熾天使。

熾天使由熾熱如火焰一般的愛與熱情所組成，他們的人數極少，日夜守護在上帝身旁，并且歌頌上帝。雖然他們的職位不是武職，但身為最高階的天使，他們的戰斗力也是最強的，甚至擁有與上帝爭斗的能力。

熾天使是無形無體的，但通常他們會以蛇的體態，三對翅膀，四個頭以示人，而在面見上帝時會露出他們的本質。

熾天使長名為卡麥爾，意為“仰望神者”，他率領十四萬四千能天使，是他們的指揮官，同時身負守護天國之門的重任。他也是星期二的守護天使，負責給罪惡的人展示他們的罪惡。他時常被描繪為一手拿著杯子的形象。

智天使的含義為仲裁者與智者，在古語中也有“帶有羽翼的守護者”一說。他們被描寫為擁有四幅面孔（前為人臉，后為鷹臉，左為獅臉，右為牛臉）、四個翅膀，且多目的恐怖形象。

智天使長名為加百列，加百列身為熾天使但同時任智天使長一職，他的主要工作為負責整個天界的警戒、傳信，傳說中他吹響了末日審判的號角，也被認為象征著“智慧”，天使沒有性別之分，通常為男性，但他時常被描寫為女性形象。

在《以西結書》的記載中，座天使是由智天使所執掌的座駕，用于服務上帝。

《天階序論》中將座天使描寫為一臺宛如綠松石般閃爍著光輝，帶著翅膀的四輪跑車，車身布滿了眼睛。

在《艾諾克書》中，座天使被描述為前后左右四面各有四副面孔，共計擁有16副面孔，同時擁有數百只翅膀，眼睛還閃爍著電光藍火。他們超脫于塵世之上，也沒有激情和欲望，十分適合接受上帝對他們的掌控，他們是最高等的具有實體的天使，也承擔了天界和物質世界之間連接的重任，是物質世界的基礎以及來源。

座天使長名為亞哈利與加爾加利，亞哈利被稱為神的車輪，月亮的支配者與月之輪的管理者。加爾加利同樣是神的車輪，他管理和支配的則是太陽。

主天使的含義為統治與支配，他們代表天界或者是說神對這個世界的主權，他們的任務是為人間傳教，把神的威嚴與榮光播撒到人間，讓更多的人了解到神的偉大，同時也給下級的天使們傳教，整理并派發任務給他們。

《啟示錄》中描述他們為冰與雪的天使，在毀滅人類的任務中給人間帶來無盡的寒冬。

主天使長名為然德基爾被譯為神的遮蔽，代表“神的正義”，在“拉比文學”中也被描述為寬恕與慈悲的天使。另外，在“卡巴拉主義”中他本身屬于智天使的階級，承擔著保護生命之樹的任務，所有經過死亡天使指引的靈魂在進入天堂時都將會首先見到他，他會賦予每位靈魂一件白袍?！吧衩貙W主義”認為他還主管人們的記憶，能夠幫助人們從記憶的痛苦中得到解脫，可以說類似于中國文化中所描寫的“孟婆”。

力天使的含義為高潔與美德，他們的主要任務是給世界帶來奇跡，給人們賦予度過危機的勇氣，令人們得以戰勝恐懼，和能天使一同肩負著保護宇宙物理法則的任務，他們會降臨人間，阻止所有破壞宇宙物理法則的人或事。

力天使長名為米迦勒，他本身是熾天使的至高者（卻非首領），他擁有凡人無法企及的勇氣和威力，擁有最美麗的容貌，英俊非常，果敢好戰，但也充滿慈悲心。他是神所指定的伊甸園的守護者，也是沒有實體的靈體，也被譯為“與神相似”。米迦勒對神很忠誠，為神打贏了與撒旦的七日戰爭。他的形象經常被描繪為金色長發、手持紅色十字架（劍）、持秤，與龍（撒旦）搏斗。

能天使的使命一是從主天使手中接到命令后，再次下達，使神的命令可以準確傳達到底層天使與人間中，二是參與處置忤逆神的罪人們，也是神的劊子手、先鋒，他們通常都活躍在一線與惡魔戰斗，因為如此有不少成為墮落天使的天使都出自這個階級。

能天使長名為沙姆希爾，在《以諾書》中提及沙姆希爾譯為“上帝的太陽”，傳說他曾來到人間教導人類關于太陽的知識。

權天使是天界的辦事人，他們駐扎在人間，行使神權，為上帝守護領土。權天使會與力天使合作運轉天界的行政系統，他們聽從主天使的命令，也會從人類中選擇政治或軍事上有天賦的人進行保護或是扶持，他們擁有類似力天使的能力，可以幫助被他們選中的人類創造奇跡，在戰爭中利用他們強大的信念而使其贏得勝利。他們的意志堅定，在獲得神的恩賜后，會下發給他們認為同樣意志堅定的人類手中，通過他們的工作，使地球上的生靈和造物主之間的聯系更緊密，也是物質和精神之間的橋梁。

權天使長名為漢尼爾，他本身隸屬主天使階級，被譯為“上帝的喜悅”或是“上帝的恩典”，在繪畫作品中同樣也總是被描繪為女性形象。他也總承擔著人類與天界圣靈溝通的職責，獨特的工作是可以寬慰人類，讓人類從絕望的情緒中走出來，使人類的內心得到解脫，進而獲得寬慰和愉悅。

大天使為上級工作，平時承擔連接人類和天界通信的工作，所以他們和人類的聯系通常十分密切，戰時也會戰斗在一線，是軍團中數量最多的主力士兵。他們會和權天使一起，在人類中挑選適合的人類，但他們在權天使所看好的人選之外也會挑選管理才能、貿易才能出眾的人。

大天使長有七人，他們同時代表著七種美德，這些美德是貞潔、勤奮、慷慨與希望的大天使拉米爾、謙遜、溫和、節制、寬容。

天使是所有被神所差遣、傳令的人的總稱，是最基礎的稱號或是身份的標識。

歐洲美術發展史中對天使的描寫

天使形象的出現。君士坦丁大帝于313年頒布的米蘭赦令，標志著基督教時代的來臨，基督教在中世紀歐洲的美術發展史中起到了十分強大的領導作用，從在地下的壁畫開始，一步一步成為最主流的美術題材。

說起基督教，就離不開耶穌，基督教認為人類犯了原罪，耶穌的身份是上帝派遣下凡的獨子，他所身負的任務即以血肉為人類洗罪?！疤焓埂边@一身份，在一開始和耶穌的身份十分相似，也是受到上帝的指派下凡執行任務。與耶穌的出現就有具象化的肉身不同，天使的形象無論是在基督教或是別的一些教派中，都近乎統一地描寫為“靈體”，也就是沒有實體化。

基督教認為天使是純凈的，不會附身在任何生物身上，但可以附身在無原罪體也就是沒有靈魂的物上。天使是純善的化身，無法容忍惡的存在，但也不會成為人類的“朋友”。但根據《舊約》所述，天使也是暴力且殘酷的，當他們收到上帝的命令，可以在一夜之間殺死十八萬五千人類士兵，以及埃及人的頭一胎嬰兒和家畜。

直到《以諾書》《創世紀》中，同時出現了將天使形象與人類形象相結合的描述?！兑灾Z書》說天使化作人形和人類女性結合留下了后代，《創世紀》說神的兒子們和人的女子們交合生子。

文藝復興后的中世紀藝術發展。文藝復興使人民感受到了自我的重要性，不再只是卑微的崇拜和等待神跡。

以往以神為題材繪畫已經形成了一種統一的符號形式，基督的形象也幾乎統一為坐著手捧福音書，有著統一的容貌、衣紋，這些不成文的規定由畫家、工匠代代相傳。文藝復興之后，畫家在創作帶有天使的畫作時加入了很多展現人性的描寫，產生的變化對后世的美術發展帶來了深遠影響。

這時的天使開始擁有豐富而細膩的表情，有些帶有翅膀，有些外貌與人無異，翅膀的顏色也五花八門。除了在表情上貼近、展現人性，也更多出現了天使與天使、天使與人之間的互動，仿佛在說明，神也會和人一樣，有情緒，有性格。

著名繪畫中的天使形象展現

西方名畫描繪著大量的“神”，《春》《維納斯的誕生》《圣母子和唱歌的天使》等作品中神的外貌都是和普通人一般，沒有翅膀，但都有著濃濃的夢幻感。在《受胎告知》《寶座上的圣母》《圣母子與圣安妮》之類的名畫中我們可以看到對天使的描繪則多了一些超凡脫俗的元素，如腦后的光環與肩后的一對翅膀?！恫莸厣系氖ツ浮分械男√焓箘t是僅有光環沒有翅膀。

名畫中對于天使有著非常不同的描寫手法，然而也有一些共同點，那就是總會出現“女神”帶著“小天使”的畫面，他們之間的互動也總是充滿著慈愛與溫馨。

中世紀早期的繪畫經常會在金色的背景上勾描出圣人固定的符號，形成了一種固定的形式。14世紀上半葉，喬托開始繪制擁有真正人身體的圣方濟各和其他圣人，他的畫作中已經可以看到頭頂圣光肩后帶有雙翅并且在空中飛翔的天使形象，以及同樣帶有圣光的圣人形象。

文藝復興后的繪畫作品《天使報喜》，天使肩后帶著七彩的翅膀，頭頂光圈，表情欣喜，動態虔誠?！吨鸪鰳穲@》中的天使則是高高地飛在上空，手持黑色長劍，揚著醒目的紅色翅膀，氣憤而威嚴地把亞當、夏娃趕出樂園。天使更多地被賦予類似人的情緒與更豐富的肢體動態，畫家也更多地發揮自己的主觀處理，以不同的顏色、動態、表情強化想表達的傳統內容。

《維納斯的誕生》以全裸的維納斯開啟了文藝復興的高潮，波提切利以希臘異教神話為題材，又以肉體之美沖擊了基督教的禁忌。以或是裸體，或是只著薄紗的天使、女神宣告世人時代變了，在新柏拉圖哲學的影響下，人們應該在追求肉體、感官享受的同時，也可以追求精神的升華，兩者之間不應是充滿沖突的，而是可以融合的。

天使的形象伴隨基督教的出現而出現，由服侍上帝沒有實體的形象開始，經過漫長的歲月，以時代精神為引，以藝術家的作品為載體，從統一制式時作為象征符號，到融入人性的刻畫后作為新時代的宣傳品。天使的畫作不只是屬于神學，也是象征著它所屬時代的人民。當我們把視角轉向創作的藝術家們，無論是文學中的天使，還是繪畫中的天使，都被創作者賦予一部分自己的意識，是他們的想象、理解豐富了天使的形象，在一代又一代的傳承與改變中，不變的是人類對美的追求、對精神世界的追求。

（作者單位：吉林藝術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