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世界是一個巨大的草臺班子”成為了網絡熱門話題。
有網友這樣形容:“這世界是一個巨大的草臺班子。遠遠看去,公路上疾馳著一輛輛豪華氣派的汽車,走近了看,車殼下面是一群人在赤腳狂奔?!?/p>
“世界是一個巨大的草臺班子”,是人們在打破了對世界的濾鏡之后發出的感慨。
隨后,“世界是一個巨大的××”這一句式又有了各種變體:世界是一個巨大的娟子、世界是一個巨大的中國縣城、世界是一個巨大的快遞站、世界是一個巨大的復讀機……
網友們對于世界進行了五花八門的定義??雌饋?,原本包羅萬象的世界似乎可以被任何一“象”所簡單概括。這一現象背后,或許我們需要關注的是:人們為何如此熱衷于“定義世界”?
草臺班子理論:揭開“被展示”的幻象
“寄蜉蝣于天地,渺滄海之一粟”,這似乎是人們對“我”之于“世界”的普遍感受。在成長的過程中,我們大多通過書本上的知識來認識世界,透過白紙黑字看到的世界似乎總是精密嚴謹的,連帶著也認為維持世界運轉的大人們都是一絲不茍的。
然而,隨著我們也步入成年,以大人的模樣踏入這個世界,才發現原來“世界是一個巨大的草臺班子”,大家都在扮演著各自的角色。
“草臺班子”原指長期流動演出于農村集鎮的戲曲班社,得名于“草臺戲”,也用來比喻臨時拼湊起來的水平不高的團體。將世界比作草臺班子,則體現了人們對濾鏡化的世界的祛魅,看到了所有光鮮亮麗的事物背后都有其雜亂無章的一面。
實際上,看起來光鮮亮麗的世界或許是由各種“被展示”出來的表象所構筑的幻象。在當下,我們幾乎可以通過小小的一部手機窺看世界的每一個角落,也可以由此瞥見不同的群體各色各樣的生活。在社交媒體上,每個人都在被流行文化裹挾,似乎每個人都踏上了人生的曠野,勇敢的人都在四處旅游享受世界、大家“命運的齒輪”都開始轉動了……
正如法國思想家居伊·德波在《景觀社會》一書中提出的“景觀理論”,對于大眾而言,景觀便是被展示的表象,遮蔽了社會本真的存在。我們在社交媒體上只能看到事物被展示出來的一面,各種精心展示的景觀編織成了我們所以為的精致運轉的世界。
所謂的“祛魅”,便是去除某種神秘、神圣、權威的光環,從而看到事物的本質和現實。然而,橫亙在“魅”與“祛魅”之間的鴻溝實際上是幻象與本真之間的信息差。
既然世界是個草臺班子,人人都是NPC工具人,那么人人也都可以是主角?!安菖_班子理論”在卸掉世界的華麗偽裝的同時,也讓人們意識到自己可以有更大的容錯率??梢哉f,“草臺班子理論”為內耗的人們給予了積極的心理暗示,通過打破外部壓力的幻象,破除人們心中的焦慮感。
世界是一個巨大的××:情緒表達的錨點
在“世界是一個巨大的草臺班子”引發熱議之后,“世界是一個巨大的××”也成為一個網絡熱梗,人們開始給“世界”下各種定義?!笆澜缡且粋€巨大的××”一時間變成了一個萬能句式,如同科幻小說里的“二向箔”(科幻小說《三體》中的一種虛構宇宙武器)一樣,可以輕易地將復雜的世界“降維打擊”成一個簡單的名詞。
然而我們都清楚地知道,紛繁復雜的世界不是這么輕易地就能“一言以蔽之”的,人們卻仍然樂此不疲,或許正是因為這一句式擊中了人們的情緒痛點:或是“世界不過如此”的嗤聲嘲弄,或是“世界竟然如此”的無可奈何,又或是“世界原來如此”的恍然大悟。
在眾多“世界”定義中,“世界是一個巨大的娟子”最為出圈。娟子是一位靠跟風模仿網紅博主而走紅的抖音博主。別人吃北非蛋,娟子做了個番茄雞蛋蓋飯;別人穿著運動背心吃精致的酸奶碗,娟子也吃酸奶碗“低配版”;別人記錄制作各種好入口的飲料的日常,娟子也將五顏六色的粉末加到水中,網友笑稱其為“娟里夫人”……
娟子亦步亦趨地展現著自己的精致生活,卻因其普通的長相和拙劣的模仿呈現出“東施效顰”式的效果。
從質疑娟子、理解娟子到成為娟子,人們或許從蹩腳的模仿中,看到了同樣在假裝松弛、扮演精致的自己。人們感嘆“世界是一個巨大的娟子”,或許實際上是從中看清了消費浪潮背后的“景觀社會”本質。
因而,人們不斷定義“世界”,或許也是在看清本真世界的同時,漸漸明晰了自己的行為邏輯,從中看到了本真的自己。
從自省到外察:尋求自治的力量
近年來,有許多“自嘲”式的網絡流行語:“孔乙己”“鼠鼠”“NPC”……
人與世界的關系是哲學中的根本關系,也是一切哲學觀點的來源,不同哲學以其不同的方式對這一關系做出了不同的解答。
由此看來,年輕一代面對外部壓力的無所適從,似乎向內轉化成了一種自省的力量。然而,當我們對于現狀感到無可奈何時,自省便變為自嘲,或是作為面臨外部壓力的情感宣泄,抑或是面對心理落差的一種自我調試。
“世界是一個巨大的××”則將矛頭轉向了造成精神內耗根源的外部世界,人自出生以來似乎都在不斷探尋自我與世界的邊界,這或許都體現出與自我和解的痕跡。
或許我們可以嘗試在自我與世界的交互中尋求自洽,從而實現真正的祛魅。
無論世界如何被定義,身處在不斷變動的世界中的我們,始終攜帶著可能|生的創造因子。
或許我們可以像楚門那樣,一路不斷撿拾起關于世界的真實碎片,然后走出那扇門,說:In case I dont see you, good afternoon, good evening and good night(假如我再也見不到你,祝你早安、午安、晚安。)
摘自微信公眾號“知著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