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解的法律，只是性別沖突的道具

沈彬專欄作家假裝專家，低空觀察

“福建地方立法女方能查詢丈夫大宗財產”，這個小小的事件，又一次按動了輿論場里性別對立的“核按鈕”。

“不開心”者覺得這是對于男方的單方面的歧視，要么就是夫妻互查，要么就不能查，憑什么只許女方查。而另一邊覺得，本來法律就規定夫妻可以互查。

輿論圈浸淫這么多年，我感覺性別這個事真的太上頭了，很多法規、案件被不斷扭曲、刻板化、肢解化，達到引流、拉仇恨、鞏固本方立場的目的?！澳蓄l”公號里天天從法律新聞里讀出：“男性被各種制度性、系統性壓迫”，女朋友肯定是撈女，娶回家就變成翟欣欣，坑你錢、送你“帽”，法律還不管……“女頻”是另個鏡像，什么都總結成“不婚不育保平安，姐妹們加油！”。

輿論場里被性別沖突釘在熱搜榜上的法律問題，不如說是維持性別沖突的道具。

回到福建那個地方立法，立法表述不能說沒有問題，之前征求意見稿的版本里面，規定夫妻雙方都可以查，但是，到正式立法時，卻突然寫成了婦女一方可以查。

不過，問題也沒有那么大！正好采訪上海灘著名的老娘舅律師張玉霞，她作為一個家事律師，哪怕進入了訴訟程序，哪怕申請到了法院的調查令，哪怕是資深的律師，但調查夫妻共有財產時還是阻力重重，更不要說普通婦女拿著結婚證書去申請調查了。直白地說，這樣的立法象征意義更大一些。

很多“女頻”用戶堅持認為，福建規定沒有任何問題，因為自媒體號告訴她《民法典》早就規定，夫妻之間可以互查的。

依據呢？《民法典》第218條，“權利人、利害關系人可以申請查詢、復制不動產登記資料，登記機構應當提供”。首先，這是《民法典》物權編的內容，不是婚姻家庭編，主要規范的是房產買賣人、抵押權人等人的查詢；而且更關鍵的是要確認房地產信息之后，才可以查詢，而不能“以人查房”，和夫妻之間的共同財產關系有一點，但不多。

結論就是，強化性別沖突，才有流量吃。

再比如，一部最高法治理彩禮的司法文件，其實并沒有新的規定，只是對既有司法政策的重述，卻被不同性別抓住了各自的重點，“女頻”看到彩禮要被禁，“男頻”看到有過共同生活，彩禮就要被分走……真是六經注我，我才是受害者。

去年3月，曾有一則“重慶規定：未經女方同意，親子鑒定無效”的消息刷屏，“男頻”自媒體津津有味地吐了一攤“老王”“綠帽”“接盤俠”的口水，儼然成了訴苦大會、“綠帽俱樂部”。

其實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重慶市某人民法院公布了婦女權益司法保護的相關案例，其中有一則是，當地計生部門以“計劃外生育”為處罰理由，要求某女士做親子鑒定并罰款，女子不服，打起了行政官司。法院態度是，行政部門不能為處罰違法生育，就強制公民接受親子鑒定，這侵犯到公民的親子權利、隱私等敏感的私權利。而且這種計生部門強制做親子鑒定的規定，還被全國人大法工委專項糾正過。

這個事兒跟“老王”沒有關系，但很多人以此為依據，強化刻板印象。明顯的斷章取義、無事生非，成為一方的控訴的理由，卻被另一個頻道當成了中國女性權益保障的巨大進步，歡天喜地。

“撇開法律不談，法律就沒有性別歧視嗎？”正所謂“假命題蘊含任意命題”，從一個錯誤、曲解的前提開始，各方都能得出讓自己喜歡的結論，結論就是，強化性別沖突，才有流量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