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鐵軌（組詩）

肖冰

千 日 紅

十一月的麗水長壽村

她采了一束走向干枯的千日紅

回家后，插在高腰花瓶中

——沒有放水

他說：不要把干花帶回家

她說：它老，但它不褪色

也不掉花瓣，還省水

最關鍵的是：

它替你省心地守住了花瓶

柿子點燈

鄰居家的柿子樹

又打開今年的燈

白天黑夜地閃亮在院子里

青澀時，我看見它們

與夏天的火爐做鄰居

秋蟲躁動時，金風對著它們

繼續添柴、搖扇子

照看它們

像打工者遺留在故鄉的孩子

像老南瓜一樣

它們收集到時間中的甜

卻和那棵橘子、番石榴

迎來相同的命運

——還是沒有等回采摘的人

一天，又一天

一盞，又一盞

它們自己熄滅自己

我聽見它們炸裂的傷悲

如一顆糖彈，投向大地

秋天的鐵軌

秋天翻篇時，紅葉又開始

配比黃葉，像霓虹降落在

枕木的掌紋，俯身傾聽

上輩子浪濤的回音

你的眼迷蒙時催生的悲

迷亂于秋天牽著一群人

同時到站

你的平行線，從不認識空虛

它固定你倒放的梯子永遠向前

去遠方時，樹木夾道

同行如龜兔賽跑

它們筆直地接力像提醒你：

延伸或向上

都會獲得同樣的結局

從過去到過去、現在

到明天、遠方，再到未知

你登陸山水、地道、天橋、城市

蛇形里秀出一個龍影

孤單的人就被速度送進人群

送回家

比鴻雁用紙慢縫密補天空來得現實

為了接下來的旅途不會被孤獨包車

泥土的深淵又從深淵里掏出

新一茬的嫩頭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