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忘初心的農學家——柳子明

◆首毅仁（ 長沙 ）

很早就知道柳子明教授，當彭國梁邀請我為湖南農業大學寫點什么，我毫不猶豫地想到了柳子明故居。

2023年7月4日上午，我來到湖南農業大學內的柳子明故居，這是一棟兩層的樓房。樓的附近和門口寫有“柳子明故居”“柳子明故居陳列室”的標志，周邊遍種各種樹木和花草，告訴我們主人的低調與不平凡。

故居門口的外墻上鑲嵌著一塊漢白玉的說明：

柳子明（1894—1985)，韓國忠北道忠州市人，現代著名農藝學家。1919年他因參加反抗日本殖民統治的韓國獨立運動來到中國，先后擔任“朝鮮義烈團”“南華韓人青年聯盟”“朝鮮民族戰線聯盟”等組織的領導成員。1950年6月，他應湖南大學校長李達的邀請，到湖南大學、湖南農學院任教。舊居系湖南農業大學分配給柳子明的住宅，建造于1958年，為兩層磚木結構仿蘇式風格的現代建筑。建筑物坐北朝南，占地面積160平方米。2014年被公布為長沙市文物保護單位。

進入一樓序廳，迎面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柳子明先生的黑白巨照，老先生戴著一頂那個時代特有的折沿帽，樸實的神情讓他絲毫看不出像一個革命家、大學者，但胸口的勛章告訴我們他曾經非凡的人生。這枚勛章是1978年12月3日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主席金日成授予他的“三級國旗勛章”。有趣的是，墻上還掛著1991年韓國總統盧泰愚追授的“建國勛章—愛國章”。

看到這里，我不禁產生了一個疑問：柳子明先生早年投身民族解放事業，還擔任過韓國臨時政府的教務部次長，為什么沒有像金九一樣回到故國？

據介紹，柳子明既是中國杰出的現代農學家、教育家，也是韓國著名的獨立運動家、國際反法西斯斗士。1916年，柳子明畢業于韓國水原高等農林?？茖W校，隨后到忠清北道農業學校教書。1919年柳子明抵達中國參加革命。1938年， 柳子明在武漢擔任“朝鮮義勇隊”政治指導員，從此走上了與中國抗日隊伍并肩作戰的道路，足跡遍布大半個中國。1942年在重慶召開的大韓民國臨時會議上他當選為議員。

1940年以后，柳子明主要在福建、廣西等地從事農業技術工作。1946年柳子明前往臺灣，在那里任農林處技術室主任、合作農場管理所主任等職。1950年1月，柳子明向南朝鮮方面遞交了歸國申請書，但由于各種原因半年后才拿到簽證，遂立即偕妻兒離開臺灣，打算從香港搭船回國。當他6月25日晚上到達香港時，恰逢朝鮮戰爭全面爆發，船路斷絕，他們頓時成了有家難奔，有國難投。就在此舉目無助之際，柳子明在長沙的“生死之交”—時任湖南省副省長的程星齡熱情邀請他到湖南大學農業學院工作，室內墻上還掛著當年湖南大學校長李達為柳子明發的聘書。后來農業學院從湖南大學剝離出來，成立單獨的湖南農學院，柳先生成為湖南農學院第一批教授，他潛心農學教育和研究30多年，為中國農學事業做出巨大貢獻。他把自己的智慧和精力無私地貢獻給了中國的農林教育科研事業，其“水稻起源的探索”與“柑橘類的起源和發展”的研究引起世界反響。他又潛心研究葡萄栽培技術，成為中國江南葡萄種植業的奠基人和倡導者。1984年，柳子明教授獲中國農學會表彰，其事跡被收錄在1984年出版的《中國現代農學家傳》中。在一樓展墻上，記錄了柳子明生前發表的論文，那是他在湖南農學院30多年的部分研究成果，如《關于克服果樹大小年現象的若干問題》《中國古代農書與唯物主義思想》《關于柑橘分類的問題》《“長沙馬王堆漢墓”出土的二十種農業植物的歷史考證》《中國栽培稻的起源和發展》《柑橘類的起源和發展》《適合湖南的葡萄品種》《中國葡萄的來源和歷史》《葡萄一年多次結果的科學技術》等等。

1972年柳子明帶領農業系和園藝系的教師們對長沙馬王堆出土的農業植物進行了考證，對中國水稻栽培的歷史從考古學、地質學、地理學、歷史學、語言學等多方面做了論證。他執筆的《中國玫瑰和世界玫瑰》是“對中國玫瑰的最系統的權威性論著，引起了國內園藝學界的普遍重視，它賦予了中國玫瑰應有的國際地位?！?/p>

除了科研成果，柳子明還為社會培養了一批又一批年輕的高等農學人才，湖南省的許多園藝專家、葡萄專家都出自他門下。

在中國居留長達67年的時間，柳子明早已把中國當成了自己的家。在平時的言談中，他經常很自然地說出“我們中國”“我們的毛主席”。他是中國人民的親密朋友，又是一位偉大的國際主義者。

在參觀中我驚喜地發現，柳子明不僅與巴金有著深厚的情誼，還與五四運動學生領袖匡互生有著深厚的情誼，他曾寫下《匡互生先生印象記》?？吹竭@個細節，我頗為興奮，因為本人有幸收藏了一方匡互生使用過的紅絲硯?？锘ド侵慕逃?、社會活動家，曾經在上海創辦立達學園。

柳子明于1930年1月進入立達學園農村教育科，并受到匡互生的禮遇。他在《匡互生先生印象記》中寫道：“教師的待遇一律是月給六十元。但是匡先生對我特別照顧，月給八十元。這是由于匡先生理解了朝鮮人被日帝壓迫的情況，以及當時朝鮮革命者在上海及其他各地艱苦斗爭的情況，所以給我特別優待?！?/p>

1983年2月25日為了紀念柳子明的90壽辰，湖南農學院舉辦了盛大的祝壽茶話會，湖南省的主要領導也出席了會議。1985 年4 月17 日，柳子明以92歲高齡逝世。

柳子明曾參加金九領導的民族復興革命，但金九回國后，卻在1949年被刺身亡。像柳子明這樣早年投身革命、革命成功后回歸科技研究的革命家是罕見的，也幸虧柳子明矢志不渝、潛心農業技術，試想他如果真的回到國內從政，難免卷入政治斗爭。

在二樓展廳的結尾處，有這樣一段話：

“在科學的道路上，看準了的東西就要堅持，在實踐中不斷總結，就會不斷前進，最后就會有收獲，就會給老百姓帶來好處！”這是柳子明先生的心聲，也是他始終如一、不忘初心的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