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春天的一樹花開始

馮巖

北方春天，最初綻放的是桃花，在枝丫間泛出粉色，枝條像從睡夢中蘇醒，既有柔性又有韌性。攥緊的花苞一點一點腫脹起來，露出粉嫩，像來自冬天枯萎黑暗中的一束光，在人們眼中繞來繞去。晨露會厚待最低處的枝丫，一朵花苞沾染水的靈性，透明的露放大花苞，把細小的生命放大折射。來自冬天枯萎的視線便會停下來，指指點點，感嘆又一季花開。如果你也未曾仔細觀察過最早開滿樹的是桃花，那一定能感知桃花還未落下的時候，杏花也開了。迎春花也會零星開出黃，最后開成一串一串的，似乎爭寵那些開過就落成果實的桃花、杏花。林徽因筆下的人間四月天，鵝黃柳綠會持續到憧憬春天的人視野疲憊，粉嫩的色彩揪住人們的眼神，讓鵝黃柳綠加深一層色調，人們開始轉向另一樹花開。大連金州大黑山的杜鵑花在四月中下旬，默默地先開花，再長出綠葉子。一面山的杜鵑啼血，人流高峰，一天就有八萬人親歷賞花，可見花開的魅力，不只是本地居民，還有更多四面八方的來客。很多作家詩人都在春天見證過大黑山的杜鵑花，來過的人都有每年再來的愿望和期許。四季更替，人生流傳，在能爬山的人生中去見證春天的一樹樹花開，那是生命的見證，也是爬上最高峰的見證，更是給自己一次春天的驚喜。

春天的每一樹花開，都是生命的輪回。在桃花、杏花、迎春花、杜鵑花相繼爆開的時候，櫻花也開了。大連的櫻花有各種顏色，粉色是我們通常熟知的色彩，白色的純潔更會讓暖心的粉色增加一份驚喜，潔白而柔軟，雙片的厚重疊加視線里的一份感念，是人間還是天堂？！每到櫻花開放的季節，全國的游客都會如潮水般涌向旅順203 櫻花園、龍王塘櫻花園，大連植物園、中山公園、勞動公園。這些櫻花園里還會摻雜一些丁香樹、迎春花叢、玉蘭樹，只要看到就是一樹花開，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無法選出哪一樹最好，哪一朵最好，眼眸里舍不得這朵，也舍不得那朵，流連在樹下，久久不愿離去。如果幸運，在人不多的地方也會碰到鳥類。北方的喜鵲是肥碩而漂亮的，它們不與人類爭搶食物，在翻找草根、腐殖質或春天剛剛爬出的蟲兒。緊張的表情在抬頭、低頭間撿拾它們自己翻找的果實，它們有自己的安全線，不允許我們腳步前移，哪怕是一步，它們也會拍打黑色的羽翼，露出白色的腹羽，瞬間飛離。信步路過丁香樹下，那份香氣會飄到很遠很遠，也會藏在心房的某個角落，在不經意的時候自己慢慢打開，閉上雙眼，飄逸的花香便會襲上心頭，讓生活中的不快、緊張瞬間釋懷。

隨著年齡的增長，每年春天我都會與大我十一歲的大姐賞花。我們從第一朵桃花開始賞起，會在樹下講兒時的故事，時代的變遷和離世的父母，講我們成長的故事，還有一晃而過的時光。我們感念生活，也感念四季輪回中春天每一樹花開的色彩。春天，夢開始的時候，桃花、杏花開過了會結出果實，一步一步走向夏天，走向那些果實成熟的季節，我們經常會在桃樹、杏樹下談到母親，談到她給我從嘴里省下來的吃食，那么香甜溫潤，意味深長。

從發芽到開花，再到果實的青澀，再到一樹一樹的金黃，碩果累累的季節，人生不也是這樣一個過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