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我的憧憬走在一起（組詩）

一朵雪

一朵雪要穿過黃昏暗黃的呼嘯

穿過裸露的巖石 翻滾的浪

穿過素面朝天的白晝

和暗無天日的黎明

穿過被羽毛擦亮的星空 幽深的藍

穿過一匹馬飄揚的馬鬃

和策馬揚鞭的草場

穿過木柵欄旁盛開的罌粟花

穿過它炫目的紅

穿過金色的麥浪

穿過鴉群盤旋的 秋天的盡頭

穿過硝煙彌漫的戰場

洇紅的大地噴濺著歷史的血光

這一朵覆蓋在志愿軍戰士身上的雪啊

穿越近百年的時光

它看見了 我們心中那一抹亮麗的紅

看見了無數雙向英雄致敬的眼睛

一朵花的綻放與凋零

零點 我在時間的分針秒針上行走

惴惴不安 神色倉皇

零點 我停下腳步

看著這溢光流彩的夜空

那些熊熊燃燒的頹廢的干草垛

在現實面前變得隱秘又冷靜

假裝若有所思 看似若無其事

把暗戀的人囚禁在心靈的牢籠

來慰藉這咫尺天涯的相思

蒼老的時間 顛簸的車輪

午夜的街頭 孤獨開始泛濫

我多想這樣 和你的影子形影不離

多么完美的修行

靠互相克制情感來呈現

愛情 在一個人的想象中完成

零點 一朵花的綻放與凋零

在我眼前鋪展

零點 你的眼神穿透縹緲的時間

它經過我身旁

靈魂的光源

我一直在尋找 一種持久的光源

一種不被時間空間限制的熱度

從一個人胸膛里沸騰的火焰

到哪兒去尋找

這些在白晝與黑夜的交替中喪失的

綻放與枯萎 花蕊黯淡地低下頭

太陽送上的明亮 又被月光拿去

在蜜蜂的飛行里 又一次重現甜蜜

邪惡的念頭 總是會讓靈魂發抖

時間總在破碎 碎片里沉睡著寒冬

這些互相傳染的寒冷 要毀滅

一座城池 一個村莊 一片妖嬈的風光

這些穿在我們身上的恐懼 無限鋪展

襲擊我們的是浸在時間里的冷

這時候 我希望遇到一種光

一種撕破心臟燃燒的熊熊大火

一種喚醒靈魂深處的暖

陽光的坦途

你說 我變成了一只蝸牛

躲在自己寂靜的殼里

害怕暴風雨以及變好或變壞的天氣

害怕陽光的金針 刺穿眼睛的明亮

害怕清晨露水里釋放出來的寒意

你說 我被生活的磨難嚇破了膽

不愿意再嘗試與新事物相遇

害怕一茬一茬的光陰

無人收割 被荒廢在荒野里

害怕破舊的馬車 載不動

生離死別的感嘆

害怕從天而降的美好

瞬間又逝若煙花

你說 我怎么變的這么膽怯

在愛與恨面前 都謹小慎微

陽光已經為我鋪展出一條坦途

我還被猶豫捆綁著

我要拋開一切黑暗的束縛

找回那些丟失在路途上的勇敢

逃離現場

那個拼命要擠進你心里的人

又逃一般的撤離 這狹小的空間

心變成廢墟 或硝煙彌漫的戰場

那些被埋在灰塵里 變味的記憶

被一輛火車匍匐著捎向遠方

一朵玫瑰花抽干了血色

一張照片粉碎的記憶

都在愛情的謊言里 顯現了原形

用出逃的方式離場

或許是無法面對這心猿意馬的

海誓山盟 與病魔對抗的焦灼

生活沒有想象中美好

它總是橫刀奪愛 節外生枝

一部恢宏的戲劇 黯淡收場

乘著夜色 帶著那些灰燼一樣的片斷

逃離災難現場 用勝利者的姿態

用失敗者的胸懷

一株豆莢的生活

記憶總是善變 把一些東西推遠或拉近

親情像常春藤 爬滿斑駁的窗欞

某個瞬間 某種情境

我又回到一株豆莢的生活

兄弟姐妹們頭抵頭 簇擁在堅固的殼里

分食一滴甘露 分攤一縷陽光

曠野的荒涼 擋不住幸福的過往

這整整一個夏天的生長

蓄積豆莢一生的能量

秋天是一場暴動

它要親手血刃朝生暮死的植物

那一聲聲驚心動魄的炸響

是離別的哀歌嗎

一個豆莢里的親人們

用生離死別的方式離場

我在廢棄的葡萄園

尋找舊時光里丟失的親人

他們瞬間出現又消失

聽不見我撕心裂肺的哭喊

往后余生的點點滴滴 從此無人分享

親情就是一個謎 它是堆積在記憶里的柴

等到寒風吹徹時 用來取暖

忘乎所以的春天

真想用一滴酒 來分攤今夜的月色

墜落在你眼睛里的星星 流轉成銀河

夜多惆悵 與你對飲成了一個奢望

我用一首詩悼念早已錯失的青春

還有那么多懵懵懂懂的

青煙一樣的思緒

那些胡亂堆積的迷戀

被不解風情的夜鶯唱亂了曲調

愛情有點石成金的魔法

讓人病入膏肓 又走投無路

那些狂亂又漫長的心疾

吹亂了一本書無序的章節

刀刃上左右搖擺的三尺白綾

向死而生 死灰復燃

或許 一滴淚就能淹死一片海洋

或許 一場醉就能顛覆一個

忘乎所以的春天

我跟我的憧憬走在一起

從一出發就確定方向的行走

是一場蓄謀 一次試飛的演練

或許行走是成長中必備的柴草

東一把風景 西一把風景

它們湊過來 喂養人類瘦弱的心靈

我們一路拼命撿拾的親情的珍寶

又被大風吹散 被時間掩埋

遇見饑荒干渴 也遇見無限春光

遇見悲愴死亡 也遇見風花雪月

我們的行走

掙脫了時間與空間的枷鎖

是開悟的過程 能點石成金

我追著一束光 自己也變成光

人跡罕至的地方也并非是絕境

與我并肩行走的人

落在了時間后面

而我跟我的憧憬走在一起

危機四伏也無所畏懼

我知道 我的前方

是枝繁葉茂生機盎然的未來

有一種煎熬叫煉獄

我們被誰推進煉爐

火舌飛揚起它詭異的笑顏

那些抖抖瑟瑟的事物伸展它的腰肢

或發出斷帛的聲響 但不是啜泣

誰也無法背著誰的悲哀 在風中穿行

釋放著它們無所顧忌的絕望

那些散落在我們白晝里的千萬根銀針

它們刺穿了那些蜷伏在暗夜里 稠密的相思

我們睡去 那些痛卻醒著

它們把自己摔碎 碎片落在命運的另一端

有時以為隨手就能撿拾的愛戀

我們傾盡一生的癡情 也無法擁有

有一種煎熬叫煉獄 誰也無法逃脫

誰也無法袖手旁觀 像對待別人的事情

好不容易把勇氣從懦弱的胸膛揪出來

撕開那些偽裝 獻出藏匿已久的真心

為什么連你的拒絕 都是那樣柔婉多情

讓那么多傷害開出千嬌百媚的花束

我要和那些失戀的情緒相互廝守

直到你的回眸 點亮黯淡的黎明

火爐里 期望我們相擁那些火苗 潑灑心跳

煉獄里 被不斷錘煉著的堅貞

終究會涌向四面八方

【作者簡介】徐麗萍，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詩歌學會會員、石河子市作家協會主席。已出版詩集《目光的海岸》《吹落在時光里的麥穗》《荊棘與花冠》；出版散文集《升騰與綻放》《雕琢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