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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能算法的資本化效應及其辯證檢視

2024-05-10 19:37胡月慶
云南社會科學 2024年1期
關鍵詞:智能算法資本主義資本

肖 峰 胡月慶

馬克思幾乎用畢生心血研究資本,并對資本進行了辯證的解讀,指出了資本的二重性,即資本在具有剝削的殘酷性的同時,也具有“文明面”:“資本的文明面之一就是,它榨取剩余勞動的方式和條件,同以前的奴隸制、農奴制等形式相比,都更有利于生產力的發展,有利于社會關系的發展,有利于更高級的新形態的各種要素的創造?!雹佟恶R克思恩格斯文集》(第7 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年,第927 頁。這一論斷揭示了在人類歷史發展過程中資本存在有一定的必然性、進步性以及對推動人類歷史進程的生命力體現。資本主義在21 世紀的今天呈現出各種新形態,諸如“數字資本主義”“監控資本主義”“算法資本主義”等,盡管表述不同,但都是科技與資本主義的聯結在當今時代的表征,既呈現出資本主義特有的 “破壞面”鏡像,也在一定程度上體現出推動生產力發展的“積極面”。

現如今,以人工智能技術為核心的新一輪科技革命快速發展,大數據服務廣泛且深入地應用于日常生活,在強大的智能算法作用下,逐漸進入到數字化生存時空領域里。算法是“一種有限、確定、有效并適合用計算機程序來實現的解決問題的方法”②Robert Sedgewick,Kevin Wayne:《算法》(第4 版),謝路云譯,北京:人民郵電出版社,2012 年,第1 頁。。算法在以人工智能為基礎的大數據時代則被賦予了智能化的功能,相較于傳統的計算機基礎算法,它具有更高自動化、更強智能化的收集、分析、處理數據以及解決難題的能力。當下,在資本的二重性作用下,智能算法既表征出推動社會生產力發展的積極效應,又在資本增殖邏輯支配下成為監控、支配人類生活的工具,造成人的數字異化。鑒于此,要立足于唯物史觀,辯證檢視資本邏輯主導下的智能算法權力的膨脹以及數字化生存下人的生命政治困境,積極揚棄智能算法異化,才能探尋出算法賦予人類實現本質力量復歸的現實進路。

一、智能算法的產生與社會屬性

在數字化生存時代,數據作為生產的原材料成為當代資本主義發展的重心,英國學者克萊夫·哈姆比(Clive Humby)提出“數據是新石油”,智能算法技術作為海量數據的收集與處理工具,其在數字資本的生產邏輯助推下不斷地更新與發展。這一過程體現了人的行為數據化與處理數據的勞動數智化。此外智能算法作為智能化數字技術,它既有作為一般技術工具的自然屬性,同時又在資本邏輯的作用下呈現出代表利益與權力的載體這一社會屬性。

(一)智能算法的生成基礎:人類行為數據化

在人工智能、云計算、大數據、物聯網技術的推動下,人類在以物質生產為基礎的社會經濟領域、以社會生活為基礎的社會交往領域以及以精神生活為基礎的人類思維領域的不同行為,只要在數字化平臺上進行或與智能技術相關聯,就會形成數字活動痕跡,并被記錄和保存為新型的原材料——數據。例如,用戶在購物平臺進行瀏覽、收藏及購買的過程;在社交網絡平臺上聊天、點贊、評論等一系列社交活動;智能手表、手環等可穿戴設備還能記錄、監測睡眠、心跳等身體健康指數,都以數據化方式呈現。在智能時代,主體在與數字設備交互的過程中,其行為就會留下數據痕跡,“數據痕跡清晰可辨,使我們幾乎無可遁形”①[美]安德雷斯·韋思岸:《大數據和我們》,胡小銳、李凱平譯,北京:中信出版社,2016 年,第68 頁。。然而,人類數字化實踐產生的海量數據必須經過提取、清理、篩選、分析,才能組織成核心資源,形成數字化生產要素。例如,數字平臺對用戶數字活動進行數據追蹤,對某一用戶收集足夠多的數據,才能從中分析出他的個性、興趣和需求傾向并對其形成數據畫像,進而為其提供個性化商品和服務;像外賣員、網約車司機等這類依靠數字平臺獲得派單的勞動者,平臺提取、分析他們在勞動過程中的數據,進而進行勞動報酬標準的優化,使得平臺在市場競爭中處于有利地位??傊?,不論是使用數字工具直接進行的數字勞動,還是使用傳統工具進行的傳統勞動,都可以用數字化技術采集其數據,從而使人類活動有了數據化特征。

(二)智能算法的實質:勞動資料數智化

智能時代的顯著特征是各種先進智能化數字技術廣泛且深入應用于人類生產生活。在智能時代,除了傳統的物質資源生產要素以外,還逐漸增加了數據、信息、知識等非物質形式的生產要素。生產要素的非物質化這一過程也是勞動過程豐富化以及勞動資料數字化、智能化的過程。馬克思在分析勞動過程和價值增殖過程時指出:“各種經濟時代的區別,不在于生產什么,而在于怎樣生產,用什么勞動資料生產。勞動資料不僅是人類勞動力發展的測量器,而且是勞動借以進行的社會關系的指示器?!雹凇恶R克思恩格斯文集》(第 5 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年,第210 頁。勞動資料是勞動主體將自己的活動通過一定的工具或者手段傳遞到勞動對象上去,是勞動主體與勞動對象之間的中介,它延長和增強了人類自身的肌體能力,而勞動資料中最重要的就是勞動工具。在農耕時期,石器、木器、鐵器是人類勞動生產的主要勞動工具;在大工業生產時期,產生了能夠替代工人部分體力的機械化機器勞動工具;而在智能時代,智能算法是將數字化與智能化嵌入到勞動過程中的勞動工具。人類產生的海量數據,經過平臺運用智能算法技術進行程序化分析處理,將其處理成有價值的新型生產要素,進而對人類的生產、決策產生效應。

(三)智能算法的社會屬性:設計應用的社會化

技術本身具有自然屬性和社會屬性,智能算法作為一種智能化數字技術,也具有這兩種基本屬性。從自然屬性層面來說,技術本身作為延長和增強人的能力的自然物,屬于客觀世界的一部分,而客觀世界有其自然規律,這種自然規律體現為客觀事物的運動、變化和發展的內在必然聯系,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因此人類在發明新技術以及使用技術工具進行生產活動時必須符合自然界物質運動的規律,尊重自然、順應自然,體現技術工具的自然性與中立性。智能算法除了具有自然屬性外,更具有社會屬性,這是因為智能算法作為一種技術工具,在使用過程中必然帶有人類勞動生產的目的性,而人又是處于一定的社會關系之中,這種社會關系尤其體現在智能算法的設計與應用之中。其一,智能算法的設計是人類為了完成處理數據并獲得信息的過程,在編寫設計算法代碼的過程中已經植入了算法設計者的價值觀;其二,占有智能算法的企業在平臺中應用智能算法助力其完成生產或經營過程,這一過程中既包含算法設計者的價值觀,也有算法所屬者的意圖,這兩者對智能算法的應用都有一定的控制能力。從這一層面來說,智能算法作為技術工具,它的社會價值體現為其社會應用的效果。

在資本邏輯的作用下,智能算法因其具有收集處理數據資源的重要價值,成為平臺企業爭相開發的技術,擁有智能算法技術,某種程度上就是擁有了數據權力,而這一權力集合在一起便形成了算法權力。因此,智能算法成為社會利益與權力的載體,擁有算法技術的群體掌握了社會的核心資源,對那些不占有算法技術的群體形成技術控制。

二、資本與智能算法聯結的異化效應

在早期工業資本主義時代,資本家在生產過程中引入機器,使得機器成為延長工人剩余勞動時間以及獲得剩余價值的重要工具,這一過程也伴隨著資本家對工人的勞動剝削而最終造成“人同人相異化”①《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 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年,第163 頁。的生存境況。在智能時代,智能算法作為數智化勞動資料,資本權力與智能算法權力合謀形成新型資本主義形式與算法霸權式的資本剝削手段;資本化的智能算法對人類實踐活動的全領域全過程的深度控制,也對人造成更深層次的異化,表現為由工業資本主義時期對人的肢體異化和勞動異化延伸為對人的精神和思維等方面的數字異化,具體而言體現為,“沉浸式勞動”引發勞動者自我剝削、“無酬勞動”加深勞動者數字化貧困,以及“數字沉溺”引發人的本質力量迷失。

(一)智能算法資本化對人的算法霸權操縱

資本的本性中滲透著逐利、剝削以及壟斷的特征,資本邏輯支配下的現代生產勞動實際上是“勞動”與“價值增殖”這兩個過程的統一。勞動過程是任何社會生產都具有的普遍性內容,是人與自然之間的交互關系,體現為物品生產、創造有用性即財富;價值增殖是現代資本主義社會中占核心地位的一種特殊的社會形式,體現為生產剩余產品。從兩者關系來看,價值增殖控制著勞動過程,勞動過程以價值增殖為最終目標,從本質來說資本主義生產就是剩余價值的生產。因此,從資本增殖邏輯出發,即使在數字技術廣泛應用的時代,也如馬克思所說的:“資本的合目的的活動只能是發家致富,也就是使自身變大或增大?!雹凇恶R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 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年,第228 頁。資本主義的發展歷程中,伴隨著科技的發展,資本家不斷增加對技術研發的資金投入,將新技術應用于資本主義生產方式下的勞動過程,為的是提高勞動生產率,無償占有勞動者的剩余價值,進而實現資本的增殖。拿機器來說,“機器直接成了縮短必要勞動時間的手段。同時機器成了資本的形式,成了資本駕馭勞動的權力,成了資本鎮壓勞動追求獨立的一切要求的手段。在這里,機器就它本身的使命來說,也成了與勞動相敵對的資本形式”③《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8 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年,第300 頁。。在智能時代,智能算法通常是用于解決復雜問題的指令程序,也應是具有中立屬性的技術工具,但是在資本增殖原則的作用下,異化成為資本家無償占有數字勞動者剩余價值的資本化手段。

資本增殖邏輯與智能算法技術的合謀,產生了資本化智能算法,它在設計、使用、結果上都帶有為資本增殖服務的色彩。在設計的過程中,隱藏著算法設計者的“預期利益”,而算法設計者在雇傭關系上通常受制于資本家;在應用過程中,智能算法受資本家的操控,對使用算法的用戶形成全方位透明化的監控與隱匿化的剝削;在應用結果上,資本家無償占有勞動者生產的數據,而掌握核心智能算法的資本家更是利用其在先進技術上的優勢形成對智能算法技術的壟斷,進而擁有對算法權力的實質性掌控,這是資本權力從現實世界侵入虛擬世界的體現。因此,智能算法已經全面侵入資本主義生產關系之中,“成為資本主義維持自身體系以及資本增殖的基本支撐元素”①孫亮:《“算法資本主義”的政治經濟學批判闡釋》,《馬克思主義研究》2022 年第11 期。,也成為理解數字技術廣泛應用下當代資本主義新形態與新發展的重要因素,推動了“算法資本主義”的產生。算法霸權從本質上來說就是算法資本主義社會形態中,在政治、經濟、意識形態等層面的資本霸權從對現實世界的掌控全面侵入到虛擬世界,是數字資本利用算法技術在全球范圍內追求資本增殖的新空間,旨在對全世界形成數字空間的算法式霸權統治。在算法霸權的宰制下人類社會邁進全方位數據化時代,作為主體的人越來越能深刻感受到德勒茲(Gilles Deleuze)所描述的“控制的社會”。一種無形的技術力量可以跟隨人到任何地方并引導人的行動,但卻不會給人約束感,讓人類在生活和勞動過程中,無意識地以一種自我剝削的方式為平臺資本家工作。

(二)“沉浸式勞動”與勞動者的自我剝削

在資本主義生產關系中,獲得剩余價值是資本家生產的終極目標,該過程一直充斥著資本家對工人的剝削和壓榨。在工業資本主義時期,資本家對工人的剝削是可以明白看見的“顯性”剝削,而在數字技術作為勞動資料的數字時代,這種剝削和壓榨以“隱性”方式存在。讓“隱性”剝削成為現實就是資本化的智能算法技術。在人類勞動生產的歷史中,“勞動過程的簡單要素是有目的的活動或勞動本身,勞動對象和勞動資料”②《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 卷),第208 頁。。在數據作為新型生產原材料的數字資本主義階段,人類的勞動方式向數字化勞動轉變,也產生了作為技術設計者的知識型數字勞工和依附數字平臺進行勞動的普通數字勞工,此時智能算法成為勞動者勞動過程的主要管理者和監督者。數字平臺占有者在數字勞工進行勞動生產過程中為了獲得更多的利潤和剩余價值,但又要避開工業資本主義早期對工人殘酷剝削的表象,就引出新的勞動生產方式,將勞動過程游戲化,如“趕工游戲”,讓勞動者沉浸在游戲化勞動中,獲得虛假的滿足感,實際上模糊了資本家對勞動者的剝削事實。具體來說,對待知識型數字勞工,一方面,互聯網企業中推行的“狼性文化”,便是激勵員工要永不停歇地去拼搏、競爭,極易造成為了利益“你死我活”“不給對手生存空間”的殘酷局面;另一方面,平臺資本家通過實行彈性工作制來隱性地強化企業內部嚴酷的考核、晉升中的競爭,數字勞工為了完成智能算法控制下績效考核,并且在眾多數字勞工參與的競爭中處于不被淘汰的排位,形成內卷化工作氛圍,“五加二”“白加黑”的工作模式成為常態化現象,人長期身處內卷化工作機制中,精神上的緊迫感和疲憊感使工作失去了原本對于人的意義。對待依附數字平臺的普通數字勞工,數字資本家通過宣傳 “做自己的老板”“獨立合伙人”“獲得自由、靈活、獨立的工作機會”這類標語吸引勞動者加入平臺,利用智能算法對數字勞工勞動過程進行監督管理;此外,數字平臺利用智能算法在平臺設立消費者評價模式以及分等級“騎士”積分的“趕工游戲”,來控制網約車司機、外賣員等,勞動者為了獲得更高的消費者評價或高積分,自主沉浸式地進行游戲化勞動,將自己的身體、精神都粘在平臺上。智能算法成為約束數字勞工的無形管理員,并主導整個游戲化勞動過程的規則,而數字勞工“參加到工作游戲中去的驅動力,既源自無從選擇必須工作的壓力以及聽從勞動過程的命令,也源自‘基本需求’,……這種需要的滿足不僅再生產了‘自發的奴役’(同意),也再生產了更多的物質財富”③[美]邁克爾·布若威:《制造同意》,李榮榮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08 年,第89 頁。。勞動者這種自主參與游戲的行為是對資本家游戲規則的同意,形成了一種勞動者自我剝削的表象,實際上,掩蓋了資本家對勞動者的剝削以及對勞動者剩余價值的無償占有。

馬克思在批判資本主義生產關系的過程中,揭示了資本家對工人的剝削事實。在早期工業資本主義社會,資本家通過延長勞動時間、增加勞動強度等勞動主體能夠深刻感受到痛苦的外在剝削方式,即“他者剝削”,此時剝削導致的異化勞動表征為工人非自愿、強制性的勞動,工人 “在自己的勞動中不是肯定自己,而是否定自己,不是感到幸福,而是感到不幸,不是自由地發揮自己的體力和智力,而是使自己的肉體受折磨、精神遭摧殘?!虼?,他的勞動不是自愿的勞動,而是被迫的強制勞動,……只要肉體的強制或其他強制一停止,人們就會像逃避鼠疫那樣逃避勞動”①《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 卷),第159 頁。。而在數字技術作為勞動資料的資本主義生產方式下,數字勞動者在績效、競爭以及主體欲望的催化下,自愿主動地去勞動。韓炳哲認為,在當下資本主義社會,剝削并未消失,但是其形式已經由“他者剝削”轉變為勞動者追求績效、成就的“自我剝削”,就像外賣員、網約車司機加入平臺后,為了獲得更多的薪酬,自愿延長勞動時長,形成“每個人都是自己企業的自我剝削者。主人和奴仆寄生于同一人,就連階級斗爭都變成了與自我進行的內部斗爭”②[德]韓炳哲:《精神政治學》,關玉紅譯,北京:中信出版集團,2019 年,第7 頁。,實際上他們受困于智能算法之中,“勞動成就被定義為每個時間單位當中的勞動或工作(成就=工作除以時間,像物理學的公式所做的那樣),所以,提升速度或節省時間就直接與競爭優勢的獲得有關?;蚴?,有的人不求有功,只求保持原本的地位”③[德]哈特穆特·羅薩:《新異化的誕生》,鄭作彧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8 年,第33 頁。。這種表面上數字勞動者“自我剝削”的局面,從本質上來說依然是資本主義生產關系下資本家對勞動者的“他者剝削”,只是資本家躲在了智能算法這類數字技術的背后。而勞動者自愿式的“自我剝削”,造成了勞動者身體在延長勞動時間、增加勞動強度的過程中被透支,各類身體和精神疾病頻發,引發勞動者更嚴重、更深層次的身心異化。

(三)“無酬勞動”與勞動者的數字化貧困

勞動“是人以自身的活動來中介、調整和控制人和自然之間的物質變換的過程”④《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 卷),第208 頁。,在馬克思看來,在傳統的雇傭勞動關系下,工人出賣自己的勞動力為資本家工作,資本家付給工人工資,這個過程存在著資本家對工人的剝削和壓榨,但是工人至少是獲得滿足基本生活需要的工資。然而,數字技術應用于當今資本主義生產過程中,非傳統雇傭形式的“無酬勞動”(免費勞動)、“玩勞動”已經逐漸取代早期工業資本主義的主要勞動形式,也成為資本家獲得剩余價值的重要方式?!盁o酬勞動”是自愿給予和零報酬并存,享受和剝削同在,具體包括:互聯網用戶自由瀏覽網頁、自由聊天、回復評論、寫博客、建網站、改造軟件包、閱讀和參與郵件列表、建構虛擬空間等。⑤Tiziana Terranova,Free Labour: Producing Culture for the Digital Ecomomy,Social Text,2000(2),33-58.在數字化生存時代,生產和消費的界限日漸模糊,智能算法的廣泛應用使得使用數字平臺的用戶既是生產者,也是消費者。數字平臺以提供“免費服務”來吸引用戶加入平臺,再利用智能算法收集、分析、處理用戶在平臺上搜索、點擊、瀏覽、購買等一系列行為產生的數據,在這一過程中用戶既是進行數據生產的數字勞工,同時生產的數據又被平臺資本家出售給廣告商,進而又被作為消費者的用戶消費了。此外,在數字資本控制下勞動生產過程中,一些虛擬數字平臺,他們除了掌握核心軟件和數據分析技術,表面上并不擁有實質性資產,例如優步、愛彼迎以及外賣平臺等,他們通過超外包的模式來控制勞動過程,“即員工外包、固定資本外包、維護成本外包以及培訓外包”⑥[加]尼克·斯爾尼塞克:《平臺資本主義》,程水英譯,廣東:廣東人民出版社,2018 年,第84 頁。。在這種模式下,生產資料呈現出社會化、零碎化形態,平臺資本家也因此節省了生產過程中的成本;從雇傭關系來看,網約車司機、外賣員都和乘客、點單員一樣是其平臺技術服務的“消費者”,這類數字平臺會在技術上、組織上不把司機和外賣員定義為“雇員”,因而網約車司機、外賣員在勞動過程中的等單時間以及自愿延長的勞動時間,數字資本家不會支付其工資,反而無償占有他們在等單時間產生的剩余價值,使這樣的勞動成為“無酬勞動”。

在這個過程中,數字平臺用戶作為數據生產者,平臺所有者無償占有其生產的數據價值,但智能算法掌控下的數字用戶并沒有意識到自己屬于“無酬勞動者”,因為他們通常不認為自己的活動屬于“真正的工作”,或者說,數字勞動者缺乏的是意識到他們的工作也是受外部意志支配的價值化過程的一部分,而這個過程隱含著資本家創造商品和利潤的目的。這個過程實際上體現了馬克思在《1861—1863 年經濟學手稿》中談到的勞動對資本的實際從屬思想,“勞動對資本的實際上的從屬是在創造與絕對剩余價值不同的相對剩余價值的一切形式中發展起來的”①《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8 卷),第383 頁。,資本家在榨取相對剩余價值的過程中,“在直接生產中大規模應用自然力、科學和機器”②《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8 卷),第383 頁。,使得勞動實際上從屬資本,進而人的肢體、精神以及智力都受控于資本。數字技術作為固定資本的最新表現形式,在資本增殖邏輯作用下,它作為一種異己的力量全面掌控勞動者的生活以及勞動過程,“資本將表現為大量社會生產資料在一些人手中的集中”③《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8 卷),第385 頁。,占有數字技術的或掌握數字技術設計能力的群體,與資本化數字技術掌控下的數字勞工,形成“數字鴻溝”現象中兩個不對等的群體,依附數字技術的數字勞工趨向數字化貧困,“他們是隱匿的‘數字窮人’,是數字資本主義時代毋庸置疑的弱者,他們并不占有數字生產資料,而是把自己的生命和時間耗費在虛擬的空間,成為寄居在數字資本大廈中的‘窮人大眾’”④鞏永丹:《西方左翼對數字資本主義人的“新異化”的批判及其啟示》,《馬克思主義研究》2023 年第1 期。??偠灾?,資本化的智能算法讓勞動者成為平臺資本家獲取剩余價值的“無酬勞動者”,甚至勞動者在意識層面也難以察覺,使得技術性失業、數字化貧困越來越成為數字時代勞動者的現實境遇。

(四)“數字沉溺”與人的本質力量的迷失

數字平臺利用推薦算法、排名算法、算法推送等技術,對人類的生活進行全時空的掌控,而人在使用智能手機或電腦的過程中,也逐漸進入一個由數據構成的虛擬世界,這個世界與現實世界相對應,用戶可以在數字化的虛擬世界進行決策、消費以及社交等活動?!皵祿茖W家將化身為偵探與藝術家,通過人們留下的電子蹤跡為他們繪制出越發清晰的行為素描畫?!雹輀美]安德雷斯·韋思岸:《大數據和我們》,第5 頁。數字平臺的用戶在以智能算法為核心技術的平臺停留的時間越長,其對算法的依賴性就越強,或者說受到算法的控制就越深。用戶在刷短視頻時,產生一種時間流逝特別快的錯覺,平臺似乎向用戶展示了用戶想要探知的諸多領域,進而使用戶越發地沉溺其間,成癮于數字世界。實際上,這就是數字平臺利用智能算法的推薦技術,對用戶在平臺上的瀏覽痕跡產生的數據進行用戶個人圖像描繪的結果?!拔覀兛梢韵胂笏械膫€人數據都可以用來向平臺透露我們是一個怎么樣的工作者,或者我們作為消費者愿意為某種產品付多少錢?!雹轠美]亞歷克斯·羅森布拉特:《優步:算法重新定義工作》,郭丹杰譯,北京:中信出版集團,2019 年,第124 頁。例如,TIKTOK是集短視頻和購物于一體的休閑娛樂、消費平臺,該平臺通過智能算法對用戶的數據痕跡進行處理,發現其興趣、偏好,進而對用戶的瀏覽內容進行預測性引導,向用戶推薦經算法過濾后的信息以及以廣告的形式引導其進行消費,結果造成用戶對算法的超強粘性以及用戶陷入消費異化的境地;用戶在瀏覽器進行搜索信息時,平臺利用排名算法給用戶展現的搜索結果,出現在最前面的往往是廣告商投放的內容,這類內容是資本作用下智能算法的推送結果;智能算法向用戶推薦信息時,還會造成“過濾氣泡”“回音室”效應,使得用戶在平臺上只能看到算法過濾后有限的信息,在網絡社交平臺上的社交活動也僅限于與自己“認可”的、價值觀趨同的群體進行社交,窄化了用戶的信息面與認知領域甚至造成思維固化。而這一現象就是“信息繭房”的體現,ChatGPT 等生成式人工智能還可能將用戶的知識面限定在一個特定的范圍內,進一步造成“知識繭房”效應。此外,網絡游戲通過算法技術營造出通關升級的虛擬世界,導致大量青少年群體深陷其中,“當‘元宇宙’的構想成為現實,下一代的網絡游戲將由可穿戴設備和虛擬與增強現實技術等共同加持,很可能會成為一些青年不再愿意‘回到’現實世界的‘世外桃源’”⑦肖峰:《從青年的算法問題到青年研究的算法意識》,《中國青年研究》2022 年第7 期。。

智能算法是人類創造出來的勞動工具,目的在于服務于人類,但是在數字資本的作用下,它已成為與人類自身相對立的產物,作為“無形的手”全面控制人類的生產、生活乃至人的精神世界,“那些看到愉快的消息推送的用戶會發送更積極樂觀的狀態更新,而那些看了更多負面消息的用戶則更傾向于發送負面的狀態更新”①[美] 亞歷克斯·羅森布拉特:《優步:算法重新定義工作》,第127 頁。。資本化的算法造成人的數字沉溺,長期沉溺于數字世界,依賴智能算法,使人對自我主體性產生懷疑,心理上產生對算法的崇拜以及人不如算法的失落感。與此同時,人也會出現虛實世界矛盾性情緒癥狀,身處在虛擬世界中感到短暫的精神滿足式的快感,回到現實世界時內心又出現孤獨感與生活的無意義感,這種矛盾狀態體現了智能算法作為異己的力量,對人造成精神與心靈上全面控制下的數字異化。智能算法本應作為人類智力的技術化表達,在人類數字化勞動過程中應是對人的本質力量的確認,但是智能算法資本化使得人難以“作為一個完整的人,占有自己的全面的本質”②《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 卷),第189 頁。,而是逐漸成為被算法監管的數據人。

三、辯證檢視智能算法的資本化

馬克思辯證地檢視了資本的作用,在揭示資本“破壞面”的同時,并沒有否定資本的“文明面”,認為資本在實現逐利本性的過程中,其壓榨剩余價值的方式與之前舊社會制度相比更加殘酷、剝削程度更深,但又更利于生產力、生產關系的發展,體現出“在資本的簡單概念中必然自在地包含著資本的文明化趨勢”③《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8 卷),第95 頁。。在人類從信息化時代向智能化時代邁進的過程中,智能算法作為人類勞動數智化的勞動資料,也是數字化生產過程中的勞動工具,其在資本二重性的作用下,呈現出不同的社會效應。一方面,資本推動人類社會發展的“文明面”與智能算法結合,為人類構建更為便捷、高效的智能社會發揮了積極的作用;另一方面,資本增殖邏輯的“破壞面”與機器邏輯的深層疊加,導致了人多方面、深層次的數字異化。因此,必須揚棄資本二重性下的智能算法異化,通過發展共享性數字技術文化,走向共有共享數字生產資料,讓技術服務人,成為解放人的重要工具,推動智能算法社會主義的建構,實現人的本質的真正復歸。

(一)堅持本質生成觀點,探頤智能算法資本化的異化效應根源

對事物本質的認識,列寧提出的由初級本質深化到二級本質和更深層本質的觀點,即“人對事物、現象、過程等的認識深化的無限過程,從現象到本質、從不甚深刻的本質到更深刻的本質”④《列寧全集》(第55 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0 年,第191 頁。?!叭说乃枷胗涩F象到本質,由所謂初級的本質到二級的本質,這樣不斷地加深下去,以至于無窮?!雹荨读袑幦罚ǖ?5 卷),第213 頁。這對人們探析智能算法資本化引發異化效應的根源有重要意義。從唯物辯證法出發,面對復雜事物,一方面,要厘清決定事物的本質是什么,主張從事物的內在矛盾來分析事物的本質;另一方面,還要堅持本質分層的觀點,不能只局限于本質與現象之間的淺層二元關系,而要從更為具體、動態的邏輯把握事物的本質。從資本增殖邏輯作用下的智能算法資本化引發的異化效應來看,僅從淺層現象出發,就難免出現抵制資本或是抵制智能算法的觀點,一些人認為是資本的破壞性或是技術本身給人類生活帶來災難,割裂了現象與本質的深層關系,因而要用本質生成的方法來分析智能算法資本化導致的異化現象。從表面上看是資本的破壞性或是技術本身導致的負面效應,但歸根結底是技術的資本主義應用導致的負面效應,正如馬克思所說,“機器本身對于工人從生活資料中‘游離’出來是沒有責任的,……矛盾和對抗不是從機器本身產生的,而是從機器的資本主義應用產生的?!驗闄C器本身減輕勞動,而它的資本主義應用提高勞動強度;因為機器本身是人對自然力的勝利,而它的資本主義應用使人受自然力奴役;因為機器本身增加生產者的財富,而它的資本主義應用使生產者變成需要救濟的貧民”⑥《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 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年,第508 頁。。因此,“要學會把機器和機器的資本主義應用區別開來,從而學會把自己的攻擊從物質生產資料本身轉向物質生產資料的社會使用形式”①《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 卷),第493 頁。,面對智能算法資本化所導致的人類陷入被監控與剝削的生存境遇,應堅持本質生成分析法,科學地揭示數字技術異化的社會制度根源,辯證看待資本與技術的特性。一方面,要區分資本和資本主義,從馬克思關于資本的理論來看,資本是重要的生產要素,“是社會經濟的特殊組織方式和發展生產力的特殊歷史形式”②邱海平:《關于社會主義利用資本的幾個理論問題》,《經濟學動態》2022 年第7 期。,具有“二重性”特性;資本主義是以生產資料私有制為基礎的社會制度,與生產資料公有制為基礎的社會主義相對立;資本作為生產要素,可在不同社會制度中發揮不同的作用,因此,智能算法資本化的雙重效應是資本二重性在不同社會制度下應用的結果。另一方面,還要把“算法一般”與應用于資本主義社會的智能算法加以區分,“算法一般”從基本屬性來說就是一種凝結人類智慧結晶的技術工具,具有技術中立的特性;而被資本家控制的智能算法,是為資本增殖服務的,因而成為被賦權的具有剝削性和控制性的算法。因此,要堅持科學的分析方法,辯證分析智能算法資本異化效應的現象與本質之間的深層關系,避免陷入對資本的非理性抵制以及“技術悲觀論”思維。

(二)辯證檢視資本二重性,激發資本活力賦能算法發展

逐利是資本長久以來發展的內在特性,歷經三次科技革命,資本家深知掌握前端的科學技術是企業在激烈的行業競爭處于優勢地位并獲得利潤的重要因素。從整個人類歷史發展來看,資本具有二重性,合理限度內的逐利具有一定的促進歷史進步的作用。例如,資本與資本之間的逐利競爭亦即市場競爭,必然導向采用更先進的技術來提高勞動生產率、降低單位產品的社會必要勞動時間,獲得更多的剩余價值,由此形成促進技術發明和發展、生產力進步的強大動力,因此,“發展社會勞動的生產力,是資本的歷史任務和存在理由。資本正是以此不自覺地創造著一種更高級的生產形式的物質條件”③《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7 卷),第288 頁。。從整個人類勞動歷史進程來看,毋庸置疑生產力是不斷更新發展的,作為勞動資料的生產工具的技術性變革就是生產力發展的客觀尺度。馬克思用“手推磨”和“蒸汽磨”來表述農業時代和工業時代的生產力狀況,而現今“當智能技術成為一個時代的主導性技術時,這個時代的生產力就應該是‘智能磨’或‘智能生產力’”④肖峰:《智能生產力與中國特色現代化強國之路》,《中共寧波市委黨校學報》2022 年第1 期。。在數字技術不斷發展的今天,以智能算法為基礎的人工智能則是智能時代生產力發展的重要體現。從資本主義生產邏輯來看,“利潤率是資本主義生產的推動力,那種而且只有那種生產出來能夠提供利潤的東西才會被生產”⑤《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7 卷),第288 頁。。數字平臺企業為了在以數據作為新型生產要素的智能時代處于核心競爭地位,實現資本增殖的目標,不斷地投入資金開發、提高人工智能技術的運行水平;而人工智能技術的更新、維護也需要大量的技術資本作為動力支持,從資本追求增殖目標及數字技術自身發展所需技術資本來看,某種程度上兩者相契合,也就是說,資本實現自身逐利的過程中呈現出的“動力功能”推動了數字技術的更新與發展。從分析式人工智能到生成式人工智能的發展與技術突破來看,掌握前端的數字技術是數字企業在智能生產領域處于優勢競爭地位的重要條件,算法作為人工智能技術的基礎,每一次算法層面的技術進步都關涉技術資本的投入。OpenAI 作為人工智能大模型的代表,“用于OpenAI 每天大約燒掉70 萬美元,僅用于維持ChatGPT 的運作”⑥資料來源:https://www.xianjichina.com/news/details_303691.html。。從資本的二重性來說,AI 大模型的開發與突破,一方面,是一些巨頭企業投入技術資本為了獲得有利競爭地位的結果,“大資本”為大模型的數據訓練提供了資金動力,另一方面,代表“大資本”的巨頭企業之間的競爭,也會造成技術壟斷、贏者通吃的局面。正如馬克思所言:“一方面,資本是以生產力的一定的現有的歷史發展為前提的——在這些生產力中也包括科學——,另一方面,資本又推動和促進生產力向前發展?!雹摺恶R克思恩格斯文集》(第 8 卷),第188 頁。因此,辯證檢視資本的二重性,既要規避資本逐利本性中的負面效應,也要激活資本推動新技術或生產力更新發展的動力功能。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積極發揮社會主義制度優勢,可防止出現資本主義制度下資本成為一味追求剩余價值、無序擴張的手段。應在合理限度內利用資本并釋放資本逐利本性的活力,將資本動力的積極面應用于數字技術的開發與技術突破,利于推動以智能算法、大數據、大算力為基礎的AI 大模型的發展與應用,進而從法律制度層面加強對資本的有效監管,完善數字平臺的市場準入、公平競爭等準則。

(三)發展共享性數字技術文化,避免按勞分配在智能時代的負面效應

智能算法作為人工智能的核心要素,是數字經濟下數字智能化的勞動資料,但是在資本主義私有制下,被資產階級私人占有并受資本增殖邏輯支配,一方面,數字技術成為控制、奴役人的手段,滿足資本增殖、積累財富的目的,導致人的數字異化以及“數字奴役”的出現;另一方面,發達資本主義國家借助其資本霸權的優勢對核心數字技術形成全面掌控,使得“智能化數字技術成為跨國數字平臺推動全球金融化系統變革和資本積累方式革新的組織工具”①杜巧玲:《資本賦權下的數據殖民及其批判》,《經濟學家》2022 年第12 期。,并在此基礎上形成數據、技術壟斷,逐漸演化成全球范圍內的殖民新形態。馬克思認為,“對私有財產的積極的揚棄,作為對人的生命的占有,是對一切異化的積極的揚棄”②《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 卷),第186 頁。而“共產主義是對私有財產即人的自我異化的積極的揚棄,因而是通過人并且為了人而對人的本質的真正占有”③《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 卷),第185 頁。。因此,針對資本化智能算法的異化效應,必須廢除資本主義根深蒂固的私有制,發展以共產主義邏輯為指導的共享型數字技術文化,將資本限制在合理范圍內,防止資本為了獲取更多的剩余價值進行“過度”擴張。共享型數字技術文化是在數字經濟背景下,數字技術的應用遵循以共有共享為特征的共產主義邏輯。從人類社會形態的發展進程來看,社會主義作為共產主義的初級階段,可以將智能算法與以公有制為基礎的社會主義制度實現深度結合,推動數據、信息、知識等非物質生產資料以及傳統物質生產資料由私人占有到共有共享的轉變,積極發揮數字技術在共享經濟模式中的作用。在數字平臺上通過智能算法有效將“那些擁有沒被充分利用起來的資產、技術或時間的業主與潛在的消費者連接起來”④[美]亞歷克斯·羅森布拉特:《優步:算法重新定義工作》,第7 頁。,在交通、住宿、醫療等諸多領域實現共享經濟發展模式,這種共享經濟模式既降低了交易成本又提高商品和服務的使用頻率,推動了服務業結構優化、快速增長和消費方式轉型,實現數字技術及其產生的數據服務共有共享。

“資本不是一種物,而是一種以物為中介的人和人之間的社會關系?!雹荨恶R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 卷),第 877—878 頁。這種社會關系包括資本所有者和勞動者的分配關系,而這種社會關系的性質是由生產資料所有制決定的。在私有制為基礎的資本主義制度下,資本的目的是實現利潤率最大化,資本與包括數字技術在內的與生產要素結合的所有行為,都是為了獲得更多的剩余價值,在資本雇傭勞動關系中,資本家對勞動者是剝削與控制的關系。而在以公有制為基礎的社會主義制度下,“資本是全體勞動者通過聯合勞動壯大生產力、實現共同富裕的一種工具”⑥李詩洋、蓋艷梅:《引導資本充分發揮繁榮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積極作用》,《光明日報》2022 年6 月8 日。,此時的資本反映的是社會主義生產關系,因此,要維護按勞分配的原則,處理好資本和利益的分配關系,避免按資分配引發剝削與控制勞動者的負面社會效應,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植入資本介導的勞動生產過程中,在共享型數字技術文化的指導下,倡導全體勞動者共同占有勞動資料,共享智能時代數字技術的勞動成果,推動構建智能時代人類命運共同體,助力人類實現勞動解放和自由發展。

(四)以人的邏輯引導資本邏輯,助力算法社會主義釋放活力

馬克思在《資本論》中,從人類歷史發展的維度揭示了資本邏輯向人的邏輯轉變的歷史必然性。在資本增殖邏輯主導下,資本成為占有人類勞動和控制人類社會的工具,人成為資本生產過程的附屬品和勞動的手段,人不是作為目的而存在,因而,要解決好人類生存境況和人的發展命運的重要問題,必須從資本邏輯轉向人的邏輯。

以智能算法為代表的數字技術作為人類的思維、認知以及一般智力的代碼式表達,在資本主義制度下,受資本增殖邏輯的支配,資本裹挾的智能算法成為資本主體獲取剩余價值、剝削勞動者、全面掌控人類社會的手段,引發人的自我異化和人同人之間的異化。人的邏輯是把人作為目的,實現對自己內本質的完全占有,表現在數字技術的應用過程中,以促進人的自由發展與解放作為根本目的。因而,在智能算法等數字技術的設計、應用過程中應以人的邏輯為主導,擺脫資本邏輯對人的邏輯的掌控,使智能算法去資本主義化。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下,中國利用資本的同時又限制資本發展的“速”與“度”,廣泛運用數字技術推動數字經濟發展,提高數字產業在國際競爭中的地位。在這一過程中,積極倡導人的邏輯超越資本邏輯,就是堅持以人為中心的發展理念,推動智能算法等數字技術的社會主義應用,促進以智能算法為代表的智能化社會生產力的更新與發展,讓勞動者的智力、創造力和個性解放得到全面發展的空間,使得“生產勞動給每一個人提供全面發展和表現自己的全部能力即體能和智能的機會……因此,生產勞動就從一種負擔變成一種快樂”①《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9 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年,第311 頁。。

此外,面對資本增殖邏輯下的智能算法帶來的算法權力的膨脹與技術、數據的壟斷,還須制定和完善相關法律措施,對資本權力加以監管與約束,充分發揮智能算法在政治治理、經濟發展、社會治理等方面的積極效用,改善數字用戶的生活方式。與此同時,智能算法的設計方要保證算法在數據、模型、推理等界面的透明性,使用戶對算法數據以及使用流程擁有知情權;智能算法在設計模型過程中也要設定反饋回路,讓用戶對算法工作方式擁有一定的控制權,消除被智能算法完全控制的可能性。而作為智能時代主體的人,也要培養算法素養,形成算法意識,提高自身的技術認知能力,盡可能從技術思維層面去了解算法的設計以及其運行流程,讓智能算法在社會主義社會釋放活力,成為創造美好生活的強大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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