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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語”中的真實

1992-07-15 05:29
讀書 1992年5期
關鍵詞:身份觀念特征

魯 冀

讀施言的小說《歌與哭》,最深的感受是這小說幾乎是用“雜語”寫成的。無論敘述語言還是通過人物語言表達的觀念,時常令人無法用傳統的小說理論去讀解。傳統小說講求塑造典型,當然人物的語言特征要成為“獨一份兒”,像鳳姐那樣讓人隔一座山也聽得出是鳳辣子在發話。按照一般的閱讀習慣,人們似乎也喜歡讀那種語言個性鮮明的小說,情節不吸引人時跳過去就是,隔個幾頁照樣能接上話茬兒。

可《歌與哭》卻讓你無法這樣讀。人物的語言絕無這種單純的典型風格,幾乎是個個患了雜語癥似的。一個人的語言中攙雜了多種聲音,一個人說出的話中表達的觀念似乎包容了多種觀念。這種“雜癥”似乎很后現代。

盡管作者試圖不斷變幻敘述角度,企圖給人一種陌生化感覺,以此促使讀者進行更為深刻的思考,但他幾乎忘記了語言這個難以逾越的屏障。一時間我們甚至難以區分這些人物的語言特征,如果少了敘述者的提醒。即使是敘述語言,也經常與人物的語言混雜。

“在那些枯燥的日子里,我們撒酒瘋呀,打架呀,拍婆子呀,誰也管不住?!?揚子語)

“我沒有一點希望。你說我是一個頹廢派,是的,就是!我胡說八道,我又哭又唱,我彈著吉他走向絕路……”(宋暉語)

“黃秀英愛跟誰睡覺就跟誰睡去吧!跟男男摟著,跟男男親嘴,跟男男搞大肚子,我絕對沒意見?!?宋暉語)

“他……根本不是同意我的話,而是拿我開涮……‘我跟你說正經話,你耍什么貧嘴呀?”(這是那個高雅的林蘭的話嗎?)

誰能分清并確定發話者的身份和言語特征?

“冰冷,僵硬,森嚴的夜。

樹葉嘩嘩的響聲像河邊的流水聲?!?/p>

這是一個老女人的語言。

“這一大片烏云又好像抖落下來許多的云絮,它們的黑影不慌不忙地掠過了夜色朦朧中的房屋和樹木……”

這是小伙子揚子的語言,怎么與前一段無區別?

還有書中各種人物語言中都穿插著的北京胡同串子、痞子們也說的語言;返城知青們的語言時常讓人難分彼此。

我說不上這到底是它的優點還是缺點。

但奇怪的是,這種雜語并沒有引起多少閱讀的障礙,我幾乎一口氣把這書讀了下來。這是因為小說中那濃郁的原汁甚至濃汁的生活太有魅力。作者忠實地向我們展示著一個特定時代北京青年的生活——七十年代初、中期,中間閃回著“文革”中中學生的片段。作者更關注的是北京胡同中那些青年,他們的苦悶、掙扎、向往、墮落,全是些最平常但也是最殘酷的生活與生存場面。小到他們的打扮:光頭、一身藍、國防綠、白邊兒懶漢鞋,癱在破平房里的老女人,頭發臟成一大疙瘩,父子為家事大打出手……大到國事政治,對“四·五”運動的預示。扎扎實實的描寫,真實的再現,幾乎令人讀著透不過氣來。不禁感嘆作者對生活的記憶之堅實細膩。

可能正是因為作者對那段生活的記憶太雜亂太沉重,可能一群特定時期不同身份的人們使用著不少相同的語言,可能在一個特定時期里某種共同的情緒決定了不同身份,不同教養的人們用一些共同的語匯表達自己。這些造成了目前這本小說里的雜語特征。正如目前北京人老老少少追時髦,幾乎人人愛用“丫挺的”之類表示自己的情緒,有時你無法以此判定發話者的確切身份。雜語往往產生在一個雜亂的年月。

但《歌與哭》的“雜語”中絕不只是對特定時代里雜語的真實記錄和再現。敘述語言和人物語言的時有混亂,說明了小說的不成熟。分清“雜語”與“混亂”之處是必要的。前者對評估人物的語言特征和價值取向是有益的,而后者則是敗筆。

(《歌與哭》,施言著,漓江出版社一九九○年版,4.8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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