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帥不忘老韃子

趙　濤　許　光

張作霖在奉天(沈陽)當大帥。一天早晨大帥府門口來了個小老頭，穿件破棉襖，滿臉的風霜，嘴上念叨著要見張大帥。門崗一瞧這不是臭要飯的嗎?連忙把他推到一旁說：老叫化子別在這找不自在，看把大帥惹著啦，甭說你沒命，我們的腦袋也搬家!老頭子梗著脖子大叫大嚷非見大帥不行，還直呼大帥的小名張老疙瘩……當兵的嚇得有的連忙去捂住他的嘴，有的用槍把子掄他。正在撕巴的當兒一輛黑色小汽車開進門，這是楊參議楊宇庭。他這人明白，大帥早年當過胡子啥人不接觸，而且大帥還不忘舊情，這要弄錯了那誰敢擔待?就慌忙下車喊住門崗，叫他的副官問過老頭家住哪里叫什么名字。老頭說我就是斯木城老韃子，外號叫半拉耳朵。眾人一看這老頭可不就半拉耳朵。，楊宇庭來到大帥府見張作霖正在用飯，案頭擺著一碗高梁米水飯，雖說他現在已經不吃那個東西，可是他命廚房每頓必做一碗讓他看看聞聞，別忘了過去……楊宇庭就湊上前，把在門口見的情形告訴了張作霖。張作霖嗯嗯啊啊，隨意答腔，并沒有引起特別的注意。楊宇庭說那老頭——不，老爺子說他叫斯木城老韃子半拉耳朵。

張作霖一聽斯木城老韃子半拉耳朵，把飯碗一扔，說我于爹來啦!出迎!大帥說他干爹來啦，要親自出迎，那大帥府上上下下隨從了多少人來到帥府大門。張作霖一見那斯木城老韃子，撲咚跪地叫聲干爹呀，老疙瘩永世不忘你老的救命之恩!

大帥府從樓梯口臺上到全院子的士兵將領全都跪地叫爹!斯木城老韃子瞅了瞅，干咳嗽兩聲，說：別的別的，都起來吧，他又指指打他那幾個士兵說：你們幾個別勢力小人，欺辱老頭，當初我要是和你們一樣小瞧人能救你們大帥嗎?張作霖連忙命令拉出去崩了!老韃子說別、別，咱爺兒倆一見面就宰人，多不吉利，算啦!快扶我到府上吃飯，我餓啦。

眾人如眾星捧月一般把老韃子讓進大帥府，連忙叫廚房給準備一桌豐盛的酒席。大帥命后堂兒女們來拜過老韃子。老韃子說：不必這么多的禮節，只要咱爺們兒不忘舊情就行啦。張作霖說禮節、情義都要講，待過年春天咱爺兒倆到小河沿(奉天公園)去選塊地方，給你老人家蓋座小樓，你就住在那享福吧。

老韃子說：可別可別，我不是為享福來找你的，要說享福我在那小場院，冬有火盆，夏有河溝就挺舒服啦。大帥說：我在你小樓里修上暖氣、水池。老韃子說：那玩意兒滑嘰溜的不好用，我不稀罕。大帥問老韃子你稀罕啥?只要你說得出，你看老疙瘩有沒有辦不到的事!老韃子揉揉鼻子眨眨眼嘻笑說：老疙瘩你如今當東三省大帥，前擁后護好不威風!我也想沾沾光，弄個一官半職的風光風光。

張作霖一聽哈哈大笑，說你真是我的爹!好!滿足你的心愿。楊參議，你看應該給個啥官銜呀?楊宇庭被問得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忙支支吾吾說：給個團、團長千千?張作霖連忙一擺手說：不、和、太小太小，禮該給個師長、軍長干干!張作霖說到這拿起煙袋叩叩桌上玻璃板下他與各省長把兄弟的合影，那煙袋鍋分明是叩在湯玉麟湯二虎的頭上。楊宇庭明白了，一拍掌說：讓老干爹當熱河省省長，兼三十八軍軍長如何？張作霖說：好!馬上任命。

老韃子一個高從凳上跳起，連忙說：別、別、別!這官職太大，我拿不動!張作霖說，就你能拿動，連我都沒辦法。叫楊宇庭幫你一把，他是你的副官、幫手。老楊可是東京帝大的學生，有啥不明白的一問便知。楊宇庭連忙點頭說：老干爹你放心，我就是你的兒子，你指哪我奔哪，你說啥是啥。

張大帥說：先給各省各軍，發個通令就說任命我的老爹張明達（半拉耳朵)當熱河省長兼三十八軍軍長，讓各省長、軍長到北鎮去慶賀慶賀……

張作霖外表粗魯、簡單，其實他機警過人，非常仔細，用人有方。有許多看來非常纏手的事，他能毫無聲色默默拿下。

自從君臨奉天當了大帥之后，他身邊的弟兄都為他出生人死玩過命，按說也應給個一官半職的，可是他那些弟兄個頂個的目不識丁、燒殺搶奪，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特別是湯二虎公開地鬧，明火執仗要當熱河省長三十八軍軍長。把派去的文官省長宗麒麟給捉到軍營監獄下牢。并揚言要投奔曹錕攻錦州打奉天。

這回把老韃子派來當省長。當年在斯木城張作霖和湯二虎被俄軍豢養的土匪花膀子給追殺得狼狽逃竄、眼見沒命的時候幸好來到場院碰上張老韃子，兩個人跪地磕頭如搗蒜哀求老人家無論如何救命。老韃子和張作霖有個一面之識，知道他是獸醫莊的張老疙瘩(張作霖早年做過獸醫)，早時在朝鮮當過洋槍隊，為人仗義濟貧。就說這場院里頭有個蘿卜窖，只好到那兒去避避啦。

張作霖湯二虎慌忙跳下蘿卜窖。這功夫花膀子隊就追了上來，房過火石過刀，非要拿住張作霖不行。捉到張老韃子逼問交出張作霖，老韃子說：沒見到什么張作霖?；ò蜃雨牥褕鲈翰荻舛紵饬艘矝]見到人，就動刑拷問老韃子說，第一問割耳朵，第二問削鼻子，第三問剜眼睛。這第一問，交不交出張作霖?老韃子說：沒見到！就這一說那耳朵就被花膀子用刀吱啦割掉了。再又進行第二問，正在這刑訊逼問的當兒杜立三(張作霖的盟友)帶領大隊人馬趕到，把花膀子隊打了個人仰馬翻，救了老韃子、張作霖和湯二虎。

事后張作霖湯二虎雙雙跪拜老韃子為干爹，并發誓如以后對干爹不孝敬就天打五雷轟，并且死了還要脫生豬讓人千刀割萬刀剁!

現在老干爹要當湯二虎的頂頭上司，并奪了他要當的熱河省長，看湯二虎咋辦?還能像宗麒麟那樣捉來下牢嗎?湯二虎雖然虎，可虎毒不吃子，張作霖心里有數，他決不會跟一個看場院的糟老頭子爭省長當，而且這樣一來，就是讓他當，他也不會干了!張作霖把他的想法說給楊宇庭聽。楊宇庭倒產生了疑慮，他說，大帥如果這樣的話，湯玉麟可對咱東北斷了念頭，加速他投奔關內曹錕。老湯自來就恨我，我去了會比宗麒麟更慘!

張作霖爽朗大笑，說：老楊，我讓各軍各省去北鎮慶賀，這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我已密令黑龍江吳俊非率騎兵旅沿遼北下北鎮，叫郭松令率新民軍團迂回溝幫子包抄上來，咱們正面壓上，他跑得了嗎?

大帥要扳倒湯玉麟?楊宇庭問。張作霖說，不是扳倒，是搬家，我叫他換換防。

再說湯二虎這幾天心驚肉跳，坐臥不安。他問八團長郎五，老二，你說我打也打啦，罵也罵啦，捅這么大的窟窿，他沈陽咋沒動靜?我可真他媽納悶!郎五說：大帥真地能發兵來打咱嗎，你和大帥是磕頭弟兄，他好意思啊!湯二虎說：那杜立三也是磕頭弟兄，我還不把他宰啦，一想到這我他媽心就發毛·!郎五說，甭怕，咱在大黑山有三個團，在閭山背后還藏著三個團，熱河老家你還有三個團保本，真個打起來，曹錕一準出來接應，那時你就是堂堂正正的軍長、省長啦!

湯二虎說：我他媽只想咋唬咋唬要點價，也沒真地想投曹錕。湯二虎與郎五正在磨牙，參謀處長孟耀拿著電令跑來叫道：師座，沈陽電令派個叫張明達老干爹的任熱河省長兼三十八軍軍長，叫各軍各省來北鎮慶賀。

湯二虎一拍大腿，哭叫道，完了完了，老韃子老干爹來啦，這是以大壓小哇，完了完了。

郎五說，干脆，拼啦!管他媽的老韃子小韃子……郎五這話還沒說完，叫湯二虎蒙頭蓋臉一大巴掌，你給我滾犢子!你懂個屁!

孟耀愣了半天，請示道：那么師座的意思是迎接?湯二虎哭喪著臉說，這口氣咽不下呀!盂耀問：那么做迎戰準備?湯二虎擺擺手，別，別!正在這時，情報連長報告說：郭老師(松令)率領師團進駐溝幫子，北邊是大舌頭(俊非)的馬隊也開過來……

湯二虎摘掉大蓋將軍帽往桌上一摔，叫道：你們把我綁了，快!全體出迎!把責任推在我的身上，有我干爹，借機下臺唄。

張作霖和老韃子并馬走在前頭，后邊便是各軍各省的代表，披紅掛彩，抬著酒肉禮品，吹吹打打好不熱鬧!張作霖望見湯二虎等全體官兵跪在城門外，他連忙跳下馬來急忙去扶湯二虎說：二兄弟，哥哥來接你去遼東鎮守史赴任吧。

湯二虎哭聲雷動，直往城門上撞，罵道：我他媽的不是人，沒臉見大哥……

老韃子跳下馬來扯住湯二虎說：二虎呀，你這是咋的啦，可別可別，有什么話跟爹說。湯二虎叫道：干爹呀!我心叫狗吃啦，沒心沒肺，對不住各位兄弟。

老韃子說：今兒我做東再擺結義宴，你們哥們兒再敘友情再結義。張作霖第一個響應說：咱們重敘舊情!

責任編輯寒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