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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名”結構

2006-05-27 08:56徐杏雨
現代語文 2006年3期
關鍵詞:副詞語義現象

“副+名”結構是指在句子或短語中實際存在的副詞修飾名詞(或名詞性結構)的語法結構現象。從現有的材料看,“副+名”結構出現的年代較晚,到了20世紀30年代出版的《日出》中,才有了“頂悲劇”“又肉感”的臺詞,但80年代以來副詞與名詞的組合大量出現,“很淑女”之類的說法開始被人們接受?,F在,“副+名”結構不僅廣泛存在于口語中,而且在書面語中也屢見不鮮。從地域范圍看,從南方到北方都在使用,借助今天發達的傳媒,“副+名”結構已大有蔚然成風之勢。

有關這一問題,自20世紀60年代起學者們就陸續發表文章進行討論。80年代,學者們對這一問題更為關注,并從不同角度進行了研究和探討,取得了可觀的成果。我們注意到一個有趣的現象,在90年代中期以前,相當多的學者都旗幟鮮明地認為“副+名”結構是不成立的,而在此之后堅持這種觀點的學者只有兩位。大多數學者都持謹慎態度,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只是從事實出發進行分析解釋。

一、20世紀90年代中期以前的“副+名”結構研究

最早論及“副+名”結構的是黎錦熙(1924),他指出:副詞是“就事物的動作、形態性質等,再加以區別或限制的;所以必附加于動詞、形容詞或旁的副詞等?!?/p>

丁聲樹在《現代漢語語法講話》中仍對副詞能否修飾名詞持否定態度,但他指出有特殊情況,并進行了簡單的分析:“副詞通常不修飾體詞,有幾個副詞可以這么用,大都跟數量或范圍有關”。

首先明確提出副詞可以修飾名詞的是張靜(1961),他在文章中指出:“副詞真不能修飾名詞嗎?我看能?!瓘臄的可险f,這絕不是‘特殊現象?!?他舉了26個例子來說明這一點。

邢福義(1962)針對張靜舉出的例子,又提出了自己的觀點,他首先排除了一些“似是而非的、容易引起錯覺的現象”,認為這些現象或者是名詞為名形兼類,或者是副詞修飾主謂短語。但與此同時,他也指出了副詞修飾名詞現象的四種類型:副詞+數量名結構;處所名詞+副詞+名詞;時間名詞+副詞+時間名詞;副詞+方位名詞。他將此歸為一種特殊現象。

80年代以后,由于“副+名”結構的大量出現,學者們也開始更加關注這一現象,陸續發表了大量的文章來討論副詞能不能修飾名詞的問題。這一階段,學者們大都認為副詞不能修飾名詞,他們的觀點大體可以分為以下幾類:

(1)方華(1986),他回顧了以往的研究狀況,認為所謂的副詞修飾名詞不外乎三種情況:一是副詞轉化為語氣詞或連接詞,二是被修飾的體詞轉化為形容詞,三是詞序的倒置或有所省略。由此,他得出結論:“真正的副詞是不修飾名詞、代詞(即體詞)以及名詞性的結構(數量詞、數量名結構等)的”。

(2)胡明揚(1992),他指出:類似“很青春”“很德國”這樣的說法,“只能算是臨時的‘活用,是名詞臨時活用作形容詞”。

(3)彭利貞(1992),他從副名組合中名詞性成分的功能副詞的語義指向及這一組合所在句子的語義深層上升到句法表層過程中的一些變化等方面作分析,指出“語義深層上的某些成分,在上升到句法表層過程中,產生了省略或脫落,使得副詞和名詞性成分在句法表層上組成一個線性系列”。在這個線性系列中,副詞的語義指向一是被省略的語義深層的動詞性成分,二是名詞性成分充當的謂語。副詞并沒有修飾名詞。

(4)徐潔(1992),他在文章標題中就表明自己的否定觀點:副詞+名詞的排列不等于副詞修飾名詞。她認為副詞加方位詞“相當于一個整體,并不存在修飾關系?!?/p>

(5)張國安(1995)也認為:在“小鎮至今大約(有)兩萬來人”“你我都(有)一把年紀了”這樣的句子里,雖然有“副+名”的分布序列,但不能認為這里的副詞是修飾名詞的,他指出副詞修飾的是省略的動詞,在句子語用的平面可以說副詞能夠修飾名詞,但在詞組平面副詞是不能否修飾名詞的。

這一時期贊成 “副+名”結構成立的文章不是很多,值得一提的有下面幾篇:

(1)李珠(1980)指出:“有的副詞形式上放在動詞或形容詞前起修飾作用,實際上所修飾或限制的對象是前邊的主語或后邊的賓語。例如‘我們都去和‘那些地全種上了稻子這兩句話里,副詞‘都和‘全總括的對象是‘我們和‘那些地,而不是修飾動詞‘去和‘種的”。

(2)馬真(1981)全面分析了副詞修飾數量詞或“數量名”結構的情況。

(3)孫也平(1982)指出 “副詞和名詞不能構成一個獨立的詞組,非入句之后是不能搭配在一起的”。該文認為:“既不能過分夸大副詞限定名詞的功能,也不宜武斷肯定‘就是不能跟名詞結合。較為嚴謹的結論應該是:副詞可以有條件地結合名詞?!?/p>

(4)李一平(1983)認為“副詞修飾名詞性成分都出現在句子的環境里”,主要有四種情況:副詞位于做謂語的名詞性成分之前;副詞位于做賓語的名詞性成分之前;副詞位于做狀語的名詞性成分之前;副詞位于做主語的名詞性成分之前,即副詞修飾名詞并不是完全自由的。

(5)鄒韶華(1990)把“最福氣”“太奧地利了”“很感情”等看作是處于合格和不合格的中間狀態的語言現象,該文也稱“臨界現象”,并認為這是“名詞性狀特征外化”的用法。

(6)于根元(1992)并不明確說副詞到底能否修飾名詞,而是重點指出:關于副詞與名詞之間是否省略動詞“有、是”等,情況比較復雜,主要是因為這些動詞在口語里有時常常不露面,有時又露面。同時該文又指出,有時出現“副+名”現象可以認為主要是臨時的修辭用法造成的。

二、20世紀90年代中期以后的“副+名”結構研究

1994年之后,“副+名”結構的研究越來越成為一個熱點,我們收集到的相關文章已有74篇。這些文章包括贊成副詞修飾名詞的,承認“副+名”結構的事實、而沒有明確提出副詞可以修飾名詞的觀點的。 2000年至今關于“副+名”結構研究的述評類文章已有7篇,而僅對“非?!边@一個詞進行研究的文章就有8篇之多。

在這些文章中,明確提出副詞不能修飾名詞的,根據目前所掌握的材料只有兩位。一位是陳一民(1999),他認為“名詞前的副詞在不同形式的語言現象中表現了不同的語法意義,有的修飾名詞前所隱含的動詞;有的修飾副詞自身攜帶的動詞;有的修飾句子成分;有的修飾由名詞化用成的動詞;還有的則借用為形容詞?!笨傊?,“副詞還是不能修飾名詞”。另一位是袁毓林(2000),他在建構漢語詞類的準公理系統時明確指出:“副詞是能夠修飾動詞和形容詞、但不能修飾名詞的詞”;“名詞是一種可以受數量詞修飾、但不受副詞修飾的詞”。另外 ,譚景春(1998)也基本上否認副詞可以修飾名詞,他將這種結構的出現看成是名詞轉類或活用的結果,并且指出:“‘名轉形近年來雖然有擴大趨勢,但不一定是一種新的語言現象,而是對古漢語的繼承和發展,是符合漢語演變規律的”。

而其他學者大都從語言事實出發,對“副+名”結構進行了分析。

如岳東升(1995)、夏中華(1995)分別從文學語言和廣告語言的角度把“副+名”看作是語言的一種變異現象。王素梅(1996)指出,“副詞除了修飾動詞、形容詞之外,還能修飾數量名結構,修飾名詞性謂語和方位名詞”。原新梅(1996)則專門對“程度副詞+名詞”的語義特點、語法功能、修辭功效及選用條件進行了分析和歸納。王小莘、張舸(1998)引用索緒爾的相關理論證明:從語言動態演化的角度看,我們至少不應該否認副詞修飾名詞的可能性與現實性。楊永林(2000)從社會語言學的角度分析了副名結構產生的語用動機和條件。唐善生(2000)通過考察發現:并非所有的“程度副詞+名詞”都可以變換成“程度副詞+有+名詞”的形式,該文進一步肯定了副詞可以修飾名詞的客觀現象。鮮麗霞(2001)等則運用“顯性語言與潛性語言”的理論指出“‘程度副詞+名詞是語言顯性化的結果”。

三、“副+名”結構的成因解釋

對于“副+名”結構的成因各家有各家的解釋,比較有代表性的有:

(一)名詞的語義特征是副名組合形成的基礎

張誼生(1990、1996、1997)明確贊成副詞可以修飾名詞,他從名詞的順序義、類別義、量度義、動核化和性狀化五個不同方面分析并解釋了各種副詞修飾名詞的現象。楊永林(1998)從語義角度闡釋了“程度副詞+名詞短語”。施春宏(2001)把副詞與名詞組合的可能性歸結為名詞的描述性語義特征。李敏(2003)歸納了名詞與程度副詞組合的語義上的限制條件。

(二)“細節顯現”是副名組合的理據

儲澤祥、劉街生(1997)以名詞的“細節顯現”論證了副詞與名詞組合的合理性:因為詞義具有概括性,所以一個名詞在形成本質義時,許多細節被概括掉了,在具體運用該名詞時,被概括掉的細節重新返回。與其觀點相似的還有肖奚強(2001),他從內涵和外延的角度重新解釋了“很”、“還”等程度副詞修飾名詞的現象。

(三)副詞能修飾名詞是入句的結果

孫也平(1982)指出 “副詞和名詞不能構成一個獨立的詞組,非入句之后是不能搭配在一起的”。李一平(1983)說“副詞修飾名詞性成分都出現在句子的環境里”。史錫堯(1994)也認為如果在句子中考察,副詞可以修飾名詞。張彥彬(2001)則具體討論了副詞修飾名詞時的語境和制約條件。

(四)副詞修飾名詞是名詞功能游移所致

鄒韶華(1990)把“最福氣”“太奧地利了”“很感情”等看作是處于合格和不合格之間的臨界現象”,并認為這是“名詞性狀特征外化”的用法。張伯江、方梅(1996)從詞類的基本功能和游移功能的角度,把程度副詞(“很、太、特”等)加名詞的現象,看成是名詞基本用法的功能游移,但同時又認為名詞的性質并沒有改變。

(五)副詞修飾名詞是使用語言的策略行為

桂詩春從語用的角度出發,把副詞修飾名詞看作是使用語言過程中“源于規則而又突破規則的策略行為”。

(六)文化背景

邢福義(1997)強調了該類說法產生的文化背景,即具有特定文化修養的人對物體屬性的“異質感受”,正是這特定的文化背景促成了該類說法的發展。胡學文(2005)指出現代漢語中“程度副詞+名詞”結構能在一定程度上和一定范圍內被語言社團使用和認可,某些名詞能夠進入這一結構是由于在特定的語言發展歷史中獲得了特定的屬性意義或社會文化內涵。

(七)其他理論

于根元(1992)、岳東升(1995)、夏中華(1995)、崔建新(1998)、王小莘、張舸(1998)、鮮麗霞(2001)、劉琍(2004)、劉正光、崔 剛(2005)、楊海明(2005)等也各自運用不同的理論對“副+名”結構發表了自己的看法。

四、“副+名”結構研究的展望

綜上所述,可以看出,80年代以來,我國語言學界對“副+名”結構研究的成果很豐富。但是,在看到成績的同時,也應該看到不足。

我們可以發現,(1)從研究的系統性上講,對“副+名”結構的研究過多地集中在“程度副詞+名詞”這一格式當中,對其他類副詞修飾名詞的現象關注得很少;(2)從歷時角度講,對“副+名”結構的來龍去脈的研究似乎進行得比較少,對該結構的成因考察不夠;(3)從共時方面講,無論是漢語普通話與方言之間的比較,還是漢語與其他語言的跨語言比較研究,目前進行得都比較少。

“副+名”結構是在語言發展中出現的新語言現象,值得大家進一步的關注和研究。

(徐杏雨,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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