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眼睛殺死你

閆　斌

“用眼睛殺死你，用眼睛殺死你，我要用眼睛殺死你！”當你看到這句話的時候，是否感覺異常熟悉，腦海里是否已經浮現出一個滿頭紅發，表情夸張的火爆少年？沒錯，這正是日本著名動畫片《灌籃高手》里主角櫻木花道的一句名言。動畫片第34集，湘北隊隊長赤木剛憲（大猩猩）告訴櫻木花道：“打籃球的最高境界是‘用眼睛殺死對方?！苯Y果此后櫻木花道就成為了“用眼睛殺人”的頭號粉絲。

《灌籃高手》里的“用眼睛殺人”顯然是一種無厘頭對白，但在現實生活中，通過眼神來傳情達意，卻是一種非常普遍的交流方式?，F代研究發現，眼睛是大腦在眼眶里的延伸，眼球底部有三級神經元，就像大腦皮質細胞一樣，具有綜合分析能力；而瞳孔的變化和眼球的活動等，又直接受腦神經的支配，所以人的感情自然就能從眼睛中反映出來。櫻木花道的“用眼睛殺死人”，實際上也是一種思想與感情的表現。

“用眼睛殺人”可不光是《灌籃高手》里的專用，在足球場上，眼睛同樣是克敵制勝的利器。從眼睛里發出的各種訊號，也經常為球迷們帶來“殺死人”的絕妙鏡頭。

眼神會忽悠

“用眼睛殺死人”的第一境界是“欺騙”，即通過眼神的變化來達到迷惑對手的目的，尤其是對于一些進攻球員而言，眼神是他們最拿手的“忽悠”手段。這些喜歡賣弄眼神的球員，往往在進攻的時候先是把注意力集中于一側，然后趁對方防守球員的重心完全被騙到自己眼光注視的區域時，瞬間又將皮球踢向另一側，從而完成致命一擊，這也是兵法所云的“聲東擊西”。

1999年世界足球先生里瓦爾多就是眼神“狡詐”的頭號人物。他外貌平平，皮膚黝黑，看起來憨憨厚厚，給人一種老實巴交的感覺?？梢坏┑搅俗闱驁錾?，你就得小心他的這種“憨厚”了。遺憾的是，前曼聯著名門將舒梅切爾就曾著過他的道。1998/1999賽季冠軍聯賽小組賽，巴塞羅那主場對陣曼聯，雙方最終戰成3∶3。里瓦爾多為巴薩攻入了第二粒進球，這是一記任意球直接破門，堪稱“用眼睛殺人”的經典之作。第57分鐘，巴塞羅那在距曼聯球門偏右30米處獲得任意球，里瓦爾多站到了罰球點前。對于里瓦爾多的“狡猾”，舒梅切爾早有所聞，因此在布防的時候絲毫不敢懈怠?？上?，舒梅切爾還是被里瓦爾多給欺騙了，他觀察到里瓦爾多“繃緊”著的眼神，以為后者會將球大力踢向球門右側，哪知皮球最終在里瓦爾多腳下劃出一道詭異的弧線，彈地后慢悠悠地滾進了球門左側，向來暴躁的舒梅切爾面對此球只能“一聲嘆息”。此后，里瓦爾多又在曼聯多名后衛的包夾下，攻進了一粒倒掛金鉤，幫助巴薩扳平比分，成為諾坎普的救世主。而在2002年世界杯小組賽中，里瓦爾多罰進土耳其隊點球時的眼神也讓人印象深刻。那場比賽結束后，媒體這樣評價里瓦爾多：“他的眼神狡黠，仿佛毒蛇一樣讓人不寒而栗！”

似乎巴西人都喜歡在足球場上用眼神來欺騙對方。2002年世界杯巴西“3R”組合中的另一位主角羅納爾迪尼奧比起里瓦爾多來，“眼神忽悠”的本領也不遜色。前英格蘭國門西曼恐怕這輩子都無法忘記小羅，正是后者在2002年世界杯四分之一決賽上一次“聲東擊西”的任意球破門，讓自己的一世英名毀于一旦。比賽第50分鐘，巴西隊在前場右路邊線處獲得任意球，由于任意球點距球門較遠，當時場上的隊員都以為主罰的小羅會選擇傳球，但小羅在看了幾眼中路搶點的隊友后，竟選擇了直接打門，球直飛入英格蘭大門死角，西曼這個時候再從出擊的路線上返回，已經于事無補。估計西曼在將皮球從球門中抱出的時候，有一首歌肯定想對小羅唱——《你的眼睛背叛了你的心》。

在2006年的世界杯上，意大利隊也曾用眼神“殺死”過德國隊。雙方當時在半決賽相遇，0∶0的比分一直僵持到第119分鐘，意大利開出的角球被對方頂出后落在了皮爾洛的腳下，皮爾洛接球后在禁區前沿橫帶，緊接著抬頭做出一個掃視球門的動作，這讓德國人以為他會選擇射門，但他卻又忽然將球精妙地直塞給了已經無人盯防的格羅索，后者不停球直接選擇打門，攻破了萊曼的十指關。德國人在賽后評價皮爾洛的這粒傳球時說：“當時我們都以為皮爾洛會射門，但沒想到他竟然把球從人縫中就傳給了格羅索，這實在是太讓人意外了?！?/p>

眼睛會說話

眼睛是心靈之窗，心靈是眼睛之源。在眼球后方感光靈敏的角膜含有1.37億個細胞，將收到的信息傳送至腦部。這些感光細胞，在任何時間均可同時處理150萬個信息。這就說明，即使是一瞬即逝的眼神，也能發射出千萬個信息，表達豐富的情感和意向。所以，眼球的轉動，眼皮的張合，視線的轉移速度和方向，眼與頭部動作的配合，所產生的奇妙復雜的眉目語，往往容易讓人“一拍即合”。

這就是“用眼睛殺死人”的第二境界——“會意”，即隊友之間通過眼神的交流完成默契配合。1990年意大利世界杯，衛冕冠軍阿根廷在八分之一決賽對陣巴西，下半場第35分鐘，馬拉多納從中圈帶球向巴西隊后場快速突進。此時有四名巴西隊員上來圍搶馬拉多納，在球即將被巴西隊員搶斷之時，馬拉多納用一個犀利的眼神向前方的卡尼吉亞瞅了瞅，后者立刻心領神會，從馬拉多納正前方迅速跑位到巴西隊禁區左路空當，在高速運轉的一剎那間接過馬拉多納的挑傳，晃過塔法雷爾將球打進巴西空門。最終，憑借這?！把凵窠涣鳌钡慕^殺進球，阿根廷以1∶0淘汰了巴西。

2006年9月，貝克漢姆贏得了卡洛斯的100美金，原因是卡洛斯認為新近加盟皇馬的范尼的第一個聯賽進球會出現在三輪之后，而貝克漢姆則堅信荷蘭人會在三輪之前就進球，兩人因此進行打賭。結果在第二輪時，范尼就為球隊上演了帽子戲法，其中貝克漢姆更是直接助攻荷蘭人破門。賽后范尼在談到這個賭局時笑著說：“卡洛斯或許忘記了我與大衛在曼聯當了多年隊友，因此一個眼神就能心領神會?！钡拇_，運動細胞是有記憶功能的，那些記憶中被重復了成百上千次的絕妙配合，往往通過一個眼神的交匯就會被瞬間喚醒。

可以說，利用眼神來取代言語交流，已經成為了當今足壇一條默認的技術法則。一場高水平的足球比賽，都是在快節奏中進行，并沒有太多的時間留給球員互相說話。而足球這項運動又是一項集體游戲，球員們需要通過交流來傳遞信息、表達意圖。當語言溝通無法進行的時候，人類共有的心靈之窗——眼睛，便派上了用場。在足球場上，眼睛是會說話的。

切爾西隊的英格蘭雙星蘭帕德和特里就是一對用眼神交流的楷模。在2004/2005賽季歐洲冠軍聯賽小組賽中，切爾西客場對巴黎圣日耳曼。比賽第30分鐘，切爾西獲得左側角球，蘭帕德走向了罰球點。當準備罰出角球時，他用眼神朝特里望了一望，而特里則立即領會到前者的意圖，身子向外移了移，甩開了防守對員，結果蘭帕德罰出的皮球繞過了對方門將，特里則拍馬趕到將球頂進空門。事實上，在蘭帕德為切爾西所罰的角球中，大部分落到了特里頭上，不得不感嘆二人之間的“眼”有靈犀。

為了提高默契程度，許多球員在平時訓練中就經常利用眼神的交流來取代直白的言語。法國人亨利盡管本賽季轉會到巴薩后始終難以融入球隊，但近段時間他與博揚的配合卻日漸成熟，眼神的傳遞拉近了他倆的距離；卡卡在效力AC米蘭的第一個賽季就與舍甫琴科等人經常上演美妙的配合，這同樣得益于平時訓練中的眼神交流。在談到與卡卡默契的配合時，舍甫琴科曾一語中的地表示：“卡卡與我只要眼神交匯，就能猜到彼此在想什么?！睂τ谌魏我幻笮l來說，要防守這樣默契的組合，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除非把他們的眼睛蒙住，最好再派一名隊員將裁判的視線遮住……這頗有點熱血足球的意思。

足球場的櫻木花道

在領悟了“欺騙”和“會意”階段后，“用眼睛殺死人”就能上升到最高水平——震懾，就像希臘神話里“蛇發女妖三姐妹”中的美杜莎一樣，當她看上某人一眼，那人就會立刻變為石頭。盡管美杜莎的故事是虛構的神話，但有的時候眼神確實能化腐朽為神奇，達到櫻木花道所謂“殺人于無形”的境界。

與櫻木花道用眼睛不停地盯住對方要置人于死地相同，足球場上的某些人物，其凌厲的眼神同樣會讓對手膽寒三分，拜仁門神卡恩就是其中之一。霸道的面容配上堅毅的眼神，很多前鋒在面對卡恩時，射門之前都會冒出一身冷汗?？ǘ鳜F在的隊友克洛澤還效力于凱澤斯勞滕時，曾在與拜仁的比賽中獲得點球機會，但從他把球放到罰球點的時候起，卡恩就一直死死盯著他看，仿佛像是在對克洛澤說：“你敢踢進的話，我就用眼睛殺死你！”在卡恩兇狠眼神的震懾下，克洛澤罰出的點球軟弱無力，被卡恩輕易擋出。賽后，克洛澤心有余悸地表示：“當時我真是被他那眼神給嚇住了，腦袋里一片空白，只想著早早將點球踢出?！毙⒉ǘ酄査够踔帘硎?，在訓練中他都不敢與卡恩對視。實際上，卡恩之所以能夠震懾住對手，是因為霸道的眼神給了他充分的自信，而對方在這種眼神的直視下，心理防線已完全崩潰。

昔日意大利國門托爾多的眼神同樣殺敵無數，但與卡恩不同的是，他是用眼神“溫柔”地將對手殺死。2000年歐洲杯上，“橙色旋風”荷蘭隊一路過關斬將，風卷殘云般地踏平對手，但當他們在半決賽里遇到意大利隊時便沒有了之前豪情萬丈的氣勢。誰也沒有想到，在歐洲杯開始前才因布馮受傷而占據意大利主力門將位置的托爾多，竟讓“橙衣軍團”多人倒在12碼點球線上，最終幫助意大利隊殺進最后的決賽。央視解說員黃健翔這樣評價當時的托爾多：“足球場上沒有上帝，如果有，就是托爾多?！?/p>

其實托爾多也不是上帝，在與荷蘭賽后他謙虛地表示，自己之所以能多次將對手的點球撲出，主要是自己堅定的眼神讓對手無所適從。那場比賽中兩次射失點球的荷蘭隊長弗蘭克·德波爾賽后告訴記者：“我第一次站在點球點，看見托爾多冷靜而沉著的眼神時，就不由地擔心起來；而當我第二次站在點球點上想找回自信時，卻發現自己最后的那點信心也逐漸在他的注視下消失殆盡?！倍嗄旰?，人們或許已經淡忘了那場比賽都有誰倒在了點球線上，但人們一定不會忘記托爾多那充滿自信的神奇眼神。

除了依靠自己的眼神“殺”死對手之外，讀懂對方的眼神也讓多位門將一撲成名。2006年德國世界杯，里卡多無疑是葡萄牙隊挺進四強的最大功臣。在八分之一決賽與英格蘭的點球大戰中，他相繼撲出了蘭帕德、杰拉德與卡拉格的點球，也判斷對了哈格里夫斯那個點球的方向。當記者在賽后詢問他撲點球的絕學時，里卡多透露：“我能從對手的眼睛里，看到他們射門的方向?！蓖瑯邮窃谀菍檬澜绫?，來自烏克蘭的門將紹夫科夫斯基在點球大戰中零封對手，幫助己隊在點球決勝中以3∶0勝出，歷史性地挺進八強。紹夫科夫斯基與里卡多一樣，也強調自己是靠著讀懂對方眼神才判斷出了皮球的方向。不過，當記者問到這二人是如何判斷出點球方向時，他們卻閉上了嘴。這種“秘決”豈是輕易傳授于人的？

當我們無法像《大話西游》里的紫霞仙子一樣進入人的內心問個究竟的時候，就只有通過眼睛這扇心靈的窗戶去了解對手。從這一點上來說，里卡多與紹夫科夫斯基無疑是足球場上的心理學家，遇到這樣的門將，對手就好像赤裸著站在12碼線上，在里卡多們看來，對手的眼神已經完全將自己出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