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降臨的愛

汪夕祿

結婚三年,他們過的都是不疼不癢的生活,像屋外時時傳來的小號聲,單調,毫無感情。

兩人是經人介紹認識的,雙方都到了年齡,水到渠成,見了幾次面,便定下了婚期。妻子其實是個挺可愛的女人,只不過,他的心里還裝著初戀的女孩。她并不知道這些,任兩個人的日子平平淡淡地往下過。

秋天,大街上開始流行一種紫色的風衣。風衣的整體很普通,最出彩的是它的腰帶,系在腰間像翩翩欲飛的紫蝴蝶。妻子對他說,給我買一件吧。

他沒有表態,拮據的生活已經讓他喘不過氣,一件風衣,價格應該不菲。他想用沉默敷衍。妻子的性格,很容易就會忘記自己的心血來潮。

然而這次沒有,夫妻倆躺在床上看電視時,妻子指著女主角的風衣說,我也想要一件風衣。

他還是沉默,關了電視,倒下睡覺。一旁的妻子嚶嚶地哭了起來。

他很煩。一件衣服,至于嗎?他不知道,妻子并不是一定要那件衣服。結婚三年,除了婚禮上穿的禮服,他沒有買過一件衣服給妻子。妻子覺得,這于哪個男人都說不過去,于自己則是個莫大的遺憾。她要填補這個遺憾。

在妻子的再三要求下,他終于到商店買了一件漂亮的黃色風衣給她。他沒有買街上流行的那種,而是到小城最好的店里,直接拿走了有長長腰帶的黃色風衣。三年前,他曾經在那里,親手替一個女孩系上風衣的黃腰帶。

妻子很興奮,當天就穿上了黃風衣。果真漂亮,身材一般的妻子,穿上后竟也魅力四射。妻子說要穿著風衣去上班,讓每個人都知道老公給她買了件漂亮衣服。

他知道妻子的脾氣,笑笑,沒有阻止。

下午,他正在替客戶送貨的時候,忽然接到妻子廠里的電話。妻子出事了,風衣腰帶被機器吸了進去,她用手拽,結果食指和中指被生生地軋斷了。

他的心狠狠地疼了起來,莫名地感到自己食指和中指隱隱作痛。三年的婚姻,會讓兩個人的十指連在一起嗎?原本以為受過傷,早已無視身邊人,妻子的一切對于自己都是程序,都是常情。

在醫院里,他的心里滿是羞愧和疼痛,一種久違的感覺如藤蔓般悄悄爬上他的心頭。他不相信,以為是錯覺,另一種感情卻在他的心里迅速地消退了,一個遙遠的影子慢慢風干在內心深處。

愛就這樣悄無聲息。隨著照進病房的第一縷陽光爬上了兩人的臉,久違的幸福,像花兒一樣綻放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