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軍旅畫家趙昌杰

賈衛國

如果說附庸風雅也有名分的話，我充其量勉強算個喜歡國畫的人。做人得本分，不能蒙人騙人，更不能干對不住讀書人的事。我沒畫過一幅真正意義上的畫，比如畫太陽，那圈圈兒我就是畫不圓，熟悉我的都說我畫不了圈圈，畫了畫不了圈圈不論，足見我在繪畫上多大欠缺。這里說這些，沒有自輕自賤的意思，讓大家見笑了。

我這個人雖然不會畫畫，平素日子里卻喜歡與畫家朋友來往，遇到自己欣賞的畫家，也不惜低眉折腰攀附討好。喜好也是成癮的??！時間久了，接觸的畫家多了，看畫展畫作多了，陶冶了情操不敢多說，倒是提高了自己原本庸俗的雅趣是真。說實話，今天這篇短文，其實是我對昌杰賢弟的一次獻媚。這都是“喜歡成癮”鬧的！他會令一個本來膽小的人膽大起來，白紙黑字，大言不慚，足見已有了幾分癡迷。

說這么多，想來不會有人與我一般見識了。誰愿意同一個門外漢談高論低、正本清源呢？不是我存心要堵人的嘴，想來還是虛榮作祟，真要有人跳出來講你架不住、下不來、說不清的話，到那時就難為情了。

閑話少敘，廢話不贅，言歸正傳。

趙昌杰現為武警山東總隊政治部干事，少校警銜，至今從軍已十有八載，說不上老，算不上青，可謂正值壯年，血氣方剛，儀表堂堂。乍看三十六七歲的樣子，年齡與長相基本相符。單說那張面孔，確如刀砍斧削棱角分明，眼睛說不上大，有光，光中有神；一雙劍眉濃密至耳，喜怒迥異。中等身材，一身瘦骨，走路架臂如猿，足下生風，頗有幾分說書人描述的大將風度。

昌杰出生在山東郯城，春秋時期郯國故地，郯國附魯，“郯子朝魯”、“孔子師郯子”即出于此。向來喜歡有人文、歷史、古跡的地方，現如今這樣的地方越來越少了。頭天來還是一處很有價值的古跡，一覺醒來再看，已夷為平地、挖地三尺了。沒有了歷史古跡，何談文化傳承與發揚??！

昌杰的祖父是當地有名的木匠，深受鄉里鄉親的愛戴。搭房建舍，家具用品，雕梁畫柱，鏤花刻字，樣樣令人稱奇道絕。昌杰的父親在祖父的教誨下，從小習書作畫，丹青作樂，潑墨為榮，祖傳的木匠活兒自不待說。蒙山沂水的浸潤，千年故都的濡染，培育了這個家園濃厚的藝術氛圍，滿堂山水卷軸，滿室字書墨香。

趙昌杰就出生在這樣的門第。習俗里幼兒滿周歲“抓周”，保佑成人后有財源或官運。在人們眼里，這是一個莊嚴神圣的時刻，昌杰的祖父捋著銀白的胡須沉思良久說：“錢多招禍，官當不好害民，還是祖宗留下的墨寶好??！”老人家說著，沒等昌杰小手張開就將一桿畫筆塞到他的手里。而懵懂的昌杰，對老人家的所思所想似乎心領神會，樂呵呵地緊握著畫筆，像舞弄一柄大槍一樣，在廳堂里晃來晃去耍個不停。當然，這是后來聽人言說的。

趙昌杰十四五歲時就常有驚人之舉，精通了版畫、書法、繪畫等多門藝術！然而,趙昌杰今天駕馭宏大體裁、恢宏長卷的能力、胸襟，以及他獨具匠心的藝術構思，豪放的繪畫風格，所表達的大情、大境、大愛，無疑與那片賴以生存的土地分不開?；仡^看看，這種千絲萬縷的聯系是什么呢？

這是我一直思考的問題！趙昌杰從小生活在千年故都，歷史文化底蘊的熏陶，中國傳統文化的濡染，猶如一棵大樹根植于心。高高的蒙山，就是一座精神之山，挺立起趙昌杰堅實的身軀；長長的沂水，更是一條靈魂之河，滔滔不絕地注入他滾燙的血液。正所謂生于斯、長于斯。從這個角度，我們是否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那片賴以生存、魂牽夢繞的土地，與其說是趙昌杰生命藝術的搖籃，繪畫創作的厚土，不如說是趙昌杰攀登廣闊藝術天地的階梯。

當然，這樣認識理解趙昌杰還只是一個方面。對于他在國畫創作上的另一個起點，同樣值得我們關注和探究。1991年，剛滿18歲的他，告別了古老的故園，生養他的土地、山川、河流，來到了鐵馬冰河入夢來的警營。軍人特有的英雄主義氣質和浪漫主義革命情懷，以及大風吹響的獵獵軍旗，鐵骨錚錚的青春方陣，都為站在人生和繪畫創作轉折點上的趙昌杰，以全新的生活體驗，全新的創作實踐，全新的創作激情、創作靈感。如果我們一定要為趙昌杰的繪畫創作劃分階段的話，入伍前家庭環境的熏陶，以及祖、父兩代的精心培育是一個重要時期；那么在橄欖綠的警營，趙昌杰的創作無疑是另一個重要時期。在這個時期，他彰顯出了自己對中國畫創作的獨特理解，藝術創造不斷走向成熟。

仰望生活，跪拜泥土！這一“仰”一“跪”的姿態，道出了趙昌杰嚴肅的繪畫思想，虔誠的繪畫境界。而“生活”、“泥土”對藝術創作者來說，是生命！是比金子還要珍貴的財富！如今，我們不得不承認，這樣一個簡單的道理，被一些所謂的“創新派”輕蔑忽視，甚至嗤之以鼻。趙昌杰一頭扎進滾燙的軍營生活，火紅的軍營熱土?！暗搁L醉不愿醒！”十幾年如一日，不為浮華心動，不為寂寥迷茫,滿腔熱情地為鐵打的營盤而醉，而歌，而畫。大山深處的哨所，都市角落的演兵場，處處都留下了他駐足的腳印。九層之臺起于壘土！藝術創作自然也不例外。作為一個非專職的畫家，趙昌杰緊緊抓住八小時工作以外的時間，一有空閑就往基層中隊跑，和基層官兵泡在一起，為訓練場上的戰士畫像，為退伍老兵畫像，為值勤一線的官兵畫像，累積達十余萬張速寫。

趙昌杰對普通戰士的深切關注，曾經有人不理解。我倒覺得，正是因為趙昌杰心中有了這么多親如兄弟的戰友，骨子里流淌著軍旅生活濃得化不開的血緣深情，才產生了他無限的創作動力，才更加深刻地展示出他的藝術涵養和軍人本色。

大凡一幅優秀作品誕生，都有畫家獨特的創作背景或歷史淵源。在這一點上，趙昌杰的創作也不例外。1998年，長江發生的那場百年不遇的特大洪水，相信人們至今也會記憶猶新。當年二十幾歲的趙昌杰，既是一名年青的畫家，又是一名勇敢的戰士。在抗洪一線，扛沙袋、打木樁，五十多個日日夜夜，嚴防死守誓與大堤共存亡。趙昌杰親眼目睹了廣大官兵在生與死的考驗面前，眾志成城、浴血奮戰，激發了他的創作靈感。部隊歸建后，趙昌杰心情一刻也不能平靜，官兵英勇無畏的光輝形象，使他夜不能寐，經過一個個不眠之夜的煎熬，他創作了巨幅美術作品《生命之堤》。這幅作品不僅入選了第九屆全國美術作品展覽，還入選了慶祝建國五十周年全軍美術作品展覽，并獲得優秀作品獎。有一年，趙昌杰隨部隊執行“處突”任務，武警官兵機智神勇地將不法分子擒獲的場面，激發了畫家的創作靈感，他當場就勾勒出了《天網》的創作草圖，緊接著創作完成了國畫作品《天網》。上百名身著迷彩服的戰士，擒拿格斗、虎虎生風地組成一張“生命迷彩之網”，依如一張鋪天蓋地的“法網”，又似一片祥和安寧的綠陰。整幅作品給人以強大的視覺沖擊力，獨具匠心的巧妙構思，營造出深刻的思想和精神內涵，給人以震撼心靈的感染。該作品入選了由中華人民共和國文化部、中國美術家協會和解放軍總政治部聯合舉辦的慶祝中國人民解放軍建軍八十周年全國美術作品展覽。2008年，奧林匹克國際美術展上，趙昌杰創作的巨幅國畫作品《我的父老鄉親》再次引起轟動，五百多個神態各異的人物，和諧生動栩栩如生，鄉土親情撲面而來，令人怦然心動，心馳神往，贏得了國內外參觀者的一致好評。

品賞趙昌杰的這類作品，我們不難看出，一件件場景宏大、人物眾多、構思獨特、旋律激昂，令人嘆服的人物刻畫，生動、熟悉、親近，從中可見昌杰駕馭大體裁的功力。

一個遠離名利場的非專職畫家，既沒有金錢的實惠，又沒有權力的依托，平時還得面對繁雜瑣碎的工作、人情，如此忙里偷閑靜心繪畫，創作出這么多有影響的作品，想來真是不易??！如果對繪畫沒有刻骨銘心的愛；如果沒有超人的意志和定力，是很難達到這樣的高度和境界的。

趙昌杰近三百幅作品在國內外刊發、展出，作品先后入選國家第八、第九屆美展，多幅國畫作品在全國、全軍和省、市級美術作品大展中獲獎。對趙昌杰來說，這些獎項雖然不能說明什么，但對一個默默無聞的耕耘者來說，至少是一種欣慰。

在這里，我還想說說趙昌杰的山水畫。說實話，對昌杰的山水畫我是推崇的，這當然與我的個人喜好有關。我個人較偏愛山水作品，所以對昌杰的山水畫比較關注。昌杰的山水畫有不同于類似的氣質，這是令我著迷的一個原因！

2006年以來，趙昌杰先后進入解放軍藝術學院、中央美術學院進修深造，關起門來自然少了些喧鬧和繁雜之聲。按說像他這類畫家吃老本夠了，拍拍胸脯這獎那獎得了；大展小展入了，沒什么了不起！現在說這話的人不少，趙昌杰要是想說也夠份。趙昌杰就是趙昌杰，他又一頭扎進院校，醉心于中國傳統繪畫的理念之中。這兩年趙昌杰或許更清楚，他完成了從實踐到理論，再從理論到實踐的又一次飛躍，猶如破繭之蝶，達到了他想要追求的繪畫境界。

在我看來，昌杰之所以在山水畫方面能夠取得突破，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不能忽視，那就是他的認真、刻苦、勤奮。今天在此不多作解釋，就舉一例，大家可見一斑。那是在1997年，當時昌杰還在駐豫某部工作，為了完成一幅嵩山風景畫，他分別于春、夏、秋、冬四個季節前往嵩山寫生，歷時一年，上上下下嵩山幾十趟，鞋子磨破了十幾雙，足跡踏遍了嵩山的山山嶺嶺，草圖繪了一百多張，最終完成了入選全軍美展的巨幅山水畫《四上嵩山》。聽了這件事，別人怎么想我不好說，對我來講，像他這么玩命的畫家沒見過第二個。

趙昌杰屬于那種忠實生活，又把生活舉過頭頂的畫家，這是他“仰望與跪拜”的心靈寫照。而他宗教般的虔誠就體現在一幅幅山水畫卷中。

趙昌杰山水畫構思奇崛，意境深遠，氣勢雄渾的風格越來越引起人們對他的關注,何以取得如此成績,大家不妨隨我一同回頭尋著趙昌杰的心路歷程和情感脈絡，或許從中能有所發現。趙昌杰的山水畫創作，實際上是實現了一個人的生活與藝術相互“反哺”的過程，而這個“反哺”的過程并不隱晦，也不難想象。審視趙昌杰的人生和藝術之路，我們會清晰地看到這樣一個圖解：巍峨的沂蒙山、滔滔的沂水河，古老的故土、家園，世代相傳的民間工藝，這些都成為養育他生命和藝術的厚土，大山一樣偉岸的胸懷，為他成長為一名合格軍人打下了堅實的基礎。而作為一名軍人，置身鐵打的營盤，軍營獨特的英雄主義情懷，再反過來溶匯到氣勢磅礴的山水畫中，更展示出了祖國大好河山的雄渾壯美。這種生活、心靈、藝術的相互“反哺”，自然升華，自然而然地成就了趙昌杰筆下的瑰麗畫卷。當然，這只是我本人對趙昌杰藝術風格的粗淺解讀。

好了,就在這兒打住吧！寫這篇短文沒做多少考慮，可能是太喜歡昌杰的畫了，也或許是對他這個人很欣賞，也或許有其它更多的理由。我不否認趙昌杰繪畫創作還存有這樣那樣的不足，瑕不掩瑜,趙昌杰不論人生之路，還是藝術之路都還很長。評價一個畫家，一個畫家的作品，僅靠一篇文章是不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