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影響藝術風格的多重因素

李　萍

摘 要：本文旨在分析形成藝術風格的多維因素，認為創作主體個性氣質的多層次性、創作客體類別體裁的多樣性以及不同時代的政治文化背景對藝術風格的形成都有一定的影響。因此，在當下時代多重因素并存會形成多種多樣的藝術風格，對此應有多維度地審視和感受，以獲得更加完整的美學體驗。

關鍵詞：藝術風格 影響因素

Abstract: This paper aims to analyze the multi-dimensional factors of the artistic style. There are three factors that influence the artistic style which are the multilevel nature of temperament, diversity of the object type of genre, as well as different times of political and cultural background. Therefore in the present era multiple factors co-exist to form a wide variety of artistic styles, which should be multi-dimensional perceived in order to obtain a more complete aesthetic experience.

Keywords: artistic style Influencing factors

關于藝術風格，中國古代有“文如其人”說。從先秦孟子的“知人論世”傳統到南朝劉勰的“各師成心，其異如面”，再到清代劉熙載的“詩品出于人品”命題，“文如其人”說在一脈相承中逐步深化，自成系統。西方有“風格即人”說，是指十八世紀法國著名思想家、文學家布封在他加入法蘭西學士院的典禮上發表即席演說中提出的著名觀點。兩者在內涵深度上雖有不同，但共同之處在于強調作者的個性氣質、修養才能對風格的形成起決定性作用，實際上造成了后世以“創作個性”混淆“藝術風格”的事實?！皠撟鱾€性反映的是藝術家作為創作主體在審美創作過程中所發揮的主觀能動作用的獨特性”； “藝術風格表述對象是客觀存在的藝術作品。它概括的是藝術作品在審美意蘊和藝術形式的統一中表現出來的獨特性”。顯然，創作個性與藝術風格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概念。創作個性對藝術風格的形成起著重要的作用，同時，藝術風格的形成還有著更多層面的影響因素。創作主體個性氣質的多層次性，創作客體流派、體裁的多樣性，以及不同時代的政治經濟、文化背景，都對藝術風格的形成起著一定的作用。本文旨在分析形成藝術風格的多維因素。

一、 創作主體個性氣質的多層次性對風格的影響

人性具有復雜性，創作主體的個性特性也具有多層次性。我們嘗試將藝術家的創作風格自外向大致分成“外在的”、“即時的”、“潛在的”三個層次。

“外在的”風格便是藝術主體努力向外界表達的，由此所表現出的多是藝術主體所追求、向往和祟尚的行為或精神。往往也是時代意識、主流思潮的潛移默化與創作主體的主導修養氣質融合而成的結果。正如陳延焯在《白雨齋詞話》中所說“少陵負沈雄博大之才，正值唐室中興之際，故其為詩也悲以壯；碧山以和平中正之音，卻值宋室敗亡之后，故其為詞也哀以思”。藝術主體正是通過經常的、大量的作品折射內心的需求，向外界抒發審美的感受。如：杜甫的沉郁頓挫；蘇軾的豪氣充溢；辛棄疾的英雄主義基調。這些都是外在的風格，這種外在的風格一般較為穩定，頗能體現當時的時代特色。

“即時的”風格是指一時的感悟在一瞬間完全操縱創作者的思想，從而激發出非常的表現，創作出與平日不同的作品。婉約派的女詞人李清照的作品可謂一腔柔情，但“生當作人杰，生亦為鬼雄”的句子讓多少須眉汗顏，人們沉醉于她的婉約詞風，卻詫異于她的豪氣萬丈。豪放詞人蘇軾亦有“不思量，自難忘”、“攜手佳人，和淚折殘紅”的細致纏綿；愛國詞人辛棄疾用詞多剛勁豪放，其百轉千回，沉郁憂深之句也是沁人彌深。從數量上來講，這類作品可能較少，但我們不能忽視它的存在，正因為有了它們，我們才從真正的“人”的意義上理解藝術家，理解創作個性與藝術風格兩者關系的復雜性。

“潛在的”風格與外在的相反，它較少受到外在意識形態的左右與時代思潮的影響，往往是創作主體的性格氣質中與生俱來的潛質，不過這一方面恰恰是創作主體內心深處本真的東西，正如一向樂觀的人更能體會失意，身處廟堂的人其實暗念山林，這些都會在作品中有所體現。李白的作品中既有勤奮讀書的儒生特色，又有遺世獨立的“道”家風范，還有仗劍任俠的俠客氣質，這就形成了李詩風格的多層次性，以儒家“濟蒼生，安社稷”的理想為主調，還向往著道家“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的自由，偶爾也表現出人生如夢，及時行樂的消極，“且樂生前一杯酒，何須身后千載名”。其實，這些都是創作主體的當然風格，“行筆因調性，成詩為寫心”，只有放在一起觀察，才能全面地了解其風格，獲得真實、生動的美的感受。

二、創作客體的多樣性對風格的影響

在以往對于風格的討論中，較少論及創作客體的客觀特征對個體風格的反作用，我們認為創作客體的類別、流派也是影響藝術風格形成的一個因素。不同的藝術類別與體裁，其個體風格的形成會受其自身特點的影響。比如詞家之言情不同于詩家之言志；漢賦之鋪張揚厲，不同于散文之精駭簡要。作為中國楷書四大典則，歐、顏、劉、趙雖各有特色，但楷書的法度嚴謹、中規中矩卻是他們共同的風格。草書亦如此，“顛張醉素”各有其妙，張旭瀟灑曠達，豪放不羈；懷素龍飛鳳舞，飄逸自如，前者以力量見長，后者以品位取勝，但均難脫一個“草”字。

一定的藝術流派也起著限制或促進個性風格發展的作用，有些流派總體特色強，個性風格難以張揚。有些流派結構松散，自由度大，個性風格易于得到最大限度的突破。比如花鳥畫，就有“黃筌富貴，徐熙野逸”之說，富貴派善于選取珍禽異草的題材加上工筆重彩的技法，以此來營造出神態逼真的圖景和富貴吉祥的氛圍，整體風格強而個體風格弱；野逸派則恰恰相反，喜愛大自然中隨處可見的汀花野草、水鳥淵魚、園蔬藥苗，追逐一種天然的豪情和江湖的野趣，因此，個性風格得以張揚。

三、不同的時代特征對風格的影響

不同的時代，由于社會政治、經濟、文化背景的不同，導致藝術創作的主客體生存在不同的環境，他們從社會各個方面所汲取的精神與物質方面的創作素材與創作意識千差萬別，從而導致藝術風格存在較大差異?！抖Y記?樂記》早就指出“聲音之道，與政通矣”的道理，“治世之音安以樂，其政和；亂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亡國之音哀以思，其民困?！闭蔚拈_明程度直接影響藝術的風格，如：戰國時期的百家爭鳴，思想藝術出現自由多樣的風格特征；漢代的大一統使漢大賦盛行，同時也導致文學風格的單一。不同時代社會經濟狀況的差異也是影響藝術風格的潛在方面。元雜劇的興盛與城市工商業的發展、物質財富的累積密不可分。由于生產力的相對發達，社會總財富增加，很多人從繁重的體力勞動中解脫，有更多的閑暇從事雜劇的創作與欣賞，不僅促成其興盛，而且形成了符合民族心理、迎合大眾審美口味的藝術風格。明清兩代，小說大量興起，不僅是文學形式演變的結果，同時也依賴于社會經濟運行中某種特殊現象的出現。商業在明清兩代已日漸發達，書商作為特殊的經濟主體，在小說的推廣與流行中起到了促進作用。如：繼“三言”之后“二拍”的創作，正是凌蒙初在書商的慫恿下完成的。與此同時，也促進了小說這種文學藝術形式通俗淺見、面向市民風格的形成。

即便在同一時代的不同時期，由于社會經濟、政治、文化狀況的不同，藝術風格也可能呈現出不同的特色。一般來看，一個朝代開國之初，點綴升平的文字占主導地位，風格較為低靡單一；在政治形勢開明穩定的中后期，文學藝術的風格會逐漸走向多元化。如：明初有“臺閣體”詞氣安閑，悠然自足，卻缺乏藝術創造的熱情與作者內在情感的切入。明代中后期才先后出現了“前后七子”與“唐宋派”的復古運動，以撥正“臺閣體”的不良影響；又有李贄的“童心說”與袁宏道的“性靈說”，強調文學創作要表達真情實感，藝術風格由此逐漸走向多元化。

分析并認識到不同的時代或時期藝術風格的可能變化，應具有著“當下”的意義。在當今社會，人們在更加推祟“個性”、“多維”、“本我”的社會意識之中，其本身的各個方面均得到自如的釋放，甚至現代的高科技必然地為此提供了無比巨大的空間，例如：各類網絡藝術與視覺文化的存在，也許均不再符合傳統意義上的“風格”基調。藝術行為的短暫、新奇，藝術風格的更迭變換，已逐漸成為這個社會的特點。我們并不否認“主流”的風格的存在，但人們對自由、獨特與個性的追求，不斷改變著 “創作主體”創作方式和審美者評判標準，藝術風格與以往的任何時期都表現出較大的不同，它變得更加立體、多維、生動。讓我們在尊重民族理想的同時，親切地看到藝術作品的創作者們更為有血有肉的豐滿形象，在欣賞他們“正面”的同時，多維度地審視和感受多種藝術風格，獲得更加完整的美學體驗。

[該論文為 2007國家社科基金支持項目，項目批準號:07CZW005。]

參考文獻：

[1]徐放鳴：《創作個性研究 》，江蘇教育出版社，1998。

[2]黃藥眠：《中西比較詩學體系 》，人民文學出版社，1991。

[3]賈文昭：《中國古代文論類編 》，海峽文藝出版社，1988。

李 萍：江蘇技術師范學院（北京語言大學07級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