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場變局，早期油畫與當代藝術步入調整期

秋　水

用“風起云涌”來形容2008年早期油畫和當代藝術的拍賣行情再合適不過。全球經濟的劇烈動蕩導致去年這一板塊的變局——投機和炒作崩盤，首次進入調整期。市場人士指出：在經濟低迷的環境下，價格回到重新認識當代藝術作品的藝術、價值及考量其市場價格的基點上，是對未來更大市場變局的必經之途。

2008年上半年經濟形勢變化不大，藝術品市場整體走勢趨向利好，下半年金融危機蔓延全球，經濟回落，紐約、倫敦、香港及北京四地拍賣市場大幅下滑，下跌之勢甚至超過2005年開始的上漲節奏。如香港佳士得春拍“亞洲當代藝術夜場拍賣”“20世紀油畫”“亞洲當代藝術”總成交額7.34億港幣，秋拍下降到了2.62億港幣，下降64.3％；香港蘇富比春拍“20世紀油畫”和“當代藝術”總成交額4.03億港幣，秋拍2.42億港幣，下降了近40％。中國內地春秋兩季拍賣的成交情況亦如此：中國嘉德春拍油畫收獲2.47億元，秋拍成交額5551萬元，下降77.5％。

從上述三家公司成交的情況來看，春拍時高價品迭出，創出歷年成交價之最：劉小東2004年作《戰地寫生：新十八羅漢像》在香港蘇富比創下6192.75萬港幣，曾梵志1996年作《面具系列1996NO.6》在香港佳士得以7536.75萬港幣創年度油畫最高紀錄。而秋拍時，兩家公司超過2000萬港幣的拍品僅兩件：張曉剛1994年作《血緣：大家庭一號》在蘇富比以2306萬港幣成交，佳士得也是一件張曉剛高價成交——1995年作的《血緣：大家庭之二》2642萬港幣拍出。中國嘉德春拍王懷慶2001年作《沒家的家具》(4聯)，創2800萬元，而秋拍中，僅王沂東《一抹白云》以296.8萬元成交。

20世紀早期油畫、當代藝術、影像藝術三個項目都處在激烈變動中，早期油畫和當代藝術的變化最大，影像藝術雖然本來的市場盤面就小，但是變化也非常明顯——秋拍叫僅北京華辰仍在拍賣影像藝術專場，中國嘉德、北京誠軒已取消了攝影專場。

早期油畫，臺灣大師精品仍能以高價成交

2008年20世紀早期油畫年度前十名的汕畫家有廖繼春、陳澄波、郭柏川、趙無極、常玉。這份榜單特點突出：首先是年度作品的最高成交價降幅明顯2007年徐悲鴻的《放下你的鞭子》創出7200萬港幣，陳澄波《淡水夕陽》成交也高達5072.75萬港幣，而2008年沒有出現徐悲鴻的高價作品，成交價最高的趙無極《向杜甫致敬》僅4546萬港幣；其次郭柏川作品首次進入前十名，趙無極的作品入圍6件；再次，10件作品9件出自春拍，秋拍僅香港有1件入圍，充分反映了2008年的拍賣市場“春熱秋冷”的行情。

前十名入闈的5位畫家皆出自臺灣。近年，臺灣本土畫家作品在市場上價格居高不下的原因在于：臺灣文物藝術品收藏市場是緊隨日本之后，20世紀亞洲新起的收藏興盛的地區之一，20世紀八九十年代曾經是亞洲地區中國文物藝術品收藏、交易的重鎮，吸納了數量巨大的文物藝術品。另外也有歷史的原因，20世紀的中日戰爭及內戰，導致一大批早期成長起來的收藏家、藝術家遷居臺灣，他們未被戰爭和政治運動所波及，沒有直接影響到其收藏和藝術創作，使臺灣整體的藝術收藏環境日益走向成熟，藝術品的收藏和評價體系較為完善，對于內地有著直接的參照意義。但是由于地域的原因，這些大師的作品很難為內地藏家所接受，多數高價品仍被臺灣藏家購買，遠沒有徐悲鴻、林風眠、吳冠中等內地大師的作品受歡迎。

2008年上半年，趙無極作品行情超過2007年，6件作品入闈年度早期油畫成交前十名，而2007年僅4件。值得注意的是，2008年內地出現的一件趙氏作品高價成交——北京保利春拍1981年的《1.12.81》以1097.6萬元拍出，打破了港臺市場長期“壟斷”的現象。4546萬港幣成交的《向杜甫致敬》創作于1956年，195×130厘米，原為法國巴黎私人收藏，是趙氏名作，自1957年開始，著錄于多種重要著作。這件作品是香港佳士得秋拍的焦點拍品，被譽為趙無極“融會東西美學的巔峰之作，具有極高的學術和歷史價值”，是其最頂級的代表作之一。作品運用了西方抽象藝術的手法，但又體現了中國風味，在作品中發掘了中國文字的內涵，是畫家中西結合最為典范的作品，所知的趙無極此系列作品3件，皆創作于1956年。

廖繼春作品去年繼續創出高價，《花園》作于1970年，成為年度20世紀老一輩油畫作品第一名，創畫家作品成交紀錄。廖氏作品已連續三年入闈年度前十名，2008年躍居第二位。出生于1902年的廖繼春，1924年入東京美術學校，畢業后回臺南與陳植棋、倪蔣懷成立赤島社等美術社團，不足30歲已嶄露頭角，作品經常入選臺灣重要展覽。畫作色彩亮麗、燦爛，活潑明朗，有“顏色的魔術師”之稱，“淡水”“公園”是他經常在作品中表現的內容。

廖氏作品2005年行情大漲，市場投放量由此大增，近三年港臺市場上拍40件以上，成交超過八成，是港臺市場較受歡迎的畫家之一。2007年《窗邊》以1376.75萬港幣成交，2006年里3件作品成交價過千萬元，1974年作《運河》拍出了約1956.527萬港幣的價格?！痘▓@》構圖獨特，色彩強烈，曾多次參加畫家重要展覽，是廖繼春在這一時期“由具象轉化至抽象的完美解答”——“將原本具象的花園景致形體高度抽象化，讓所有具象的元素以純粹的線條、色彩、塊面來代替并透過畫面來表達抽象的空間、光線與穿透性觀念?！?/p>

陳澄波作品去年繼續占居20世紀早期油畫的第三位——1934年作《西湖春色》在香港佳士得拍出了3392.75萬港幣，創作時間比2007年成交的《淡水夕陽》早一年。遺憾的是，陳澄波1947年死時僅52歲，受臺灣政治風潮影響，作品多數被毀，遺存作品不多。直到2002年，因《嘉義公園》在香港佳士得春拍579.41萬港幣拍出，作品才漸為人知。2002年至2008年以來，港臺及內地約成交過他的作品30余件，近三年來作品價格大漲，每年都有天價作品出現，如2006年香港蘇富比秋拍的《淡水》以3484萬港幣被臺灣龍巖集團創辦人李世聰競得。

郭柏川《北京故宮》去年在香港蘇富比拍出了2720.75萬港幣的高價，創下畫家作品紀錄。這件作品也是去年該公司20世紀油畫中成交價最高的一件，該公司春秋拍20世紀藝術以春拍的一場成交情況最好，57件作品成交了八成，而秋拍時此專場的成交率不到四成。郭柏川1901年出生于臺灣南部，1928年進修于日本東京美術學校，后師從梅原龍三郎，1937年日本侵華時與其師回到北京，第二年任教于北平藝術?？茖W校，1941年創立了“新興美術會，1948

年舉家返回臺南。其擅長的寫生畫風20世紀三十年代在京津地區頗有影響，遷臺后多以臺灣風俗人文入畫，構圖考究，色彩濃郁。有學者將其一生的創作分為“留日時期”“北平時期”“臺灣時期”三個階段，“北平時期”是其重要的一個創作階段，奠定了其一生的創作風格和理論基礎，為其后在臺灣時期的創作積累了豐實的學養。1946年郭柏川曾創作過兩件《北京故宮》的同名油畫，一件被臺灣省立博物館收藏，另一件即去年拍賣的作品，73×91厘米，尺幅稍大，此作被論家譽為畫家北平時期的代表作品。

郭柏川作品2007年大量出現在港臺拍場，2008年郭柏川作品在香港蘇富比和佳士得兩家公司出現了21件，僅成交兩件，《北京故宮》外，佳士得春拍的1953年作品《淡水夕陽》以264.75萬港幣成交。臺北景薰樓春拍上拍過郭柏川4件作品。有行家指出，郭柏川作品剛開始走向市場，盡管有高價品出現，但成交率較低，出手應謹慎?！侗本┕蕦m》拍前估價3000萬至4000萬港幣，是拍賣公司重點推介的作品，但是未料拍賣時僅一位臺灣藏家競拍。

常玉作品2008年高價成交過3件，《黃底紅桌上的瓶菊》出自臺北羅芙奧，《秋夜白菊》和《瓶花》出自香港佳士得，后者以1096.75萬港幣拍出?！镀炕ā纷饔?930年，81x45厘米，最早由臺灣大未來畫廊代理，第一手據說賣給了巴黎藏家，后歸臺灣國巨典藏。大未來畫廊曾是常玉油畫最早的代理畫廊，經手了很多常玉名作，其編輯出版的《常玉油畫全集》是業內所公認的常玉油畫經典著作?！镀炕ā肥浅Ｓ?0年代早期少數代表作之一，在此畫中畫家“試圖以最低限的顏色來強調花卉靜物畫中的純粹性與中國意境的傳達”。

當代藝術，首次進入調整期

2008年當代藝術成交前十名被曾梵志(2件)、劉小東(2件)、岳敏君(1件)、張曉剛(3件)、王懷慶(2件)5位畫家的作品所瓜分。不僅如此，未能前十名的高價成交品中，他們的作品也不在少數。5位畫家外，春拍時嚴培明、劉野、蔡國強、王沂東、羅中立、徐冰、方力鈞、周春芽、王廣義等人的作品行情仍然向好，但秋拍時都不同程度地受到重挫。

曾梵志、王懷慶、劉小東的作品2008年行情最突出，成交價都刷新了畫家紀錄。香港佳士得春拍曾梵志的《面具系列1996NO.6》，成交價甚至超過2007年蔡國強作品的成交價。面具系列是曾梵志近十年來令其聲名大噪的作品，不僅為曾梵志帶來了名氣，也帶來了可觀的經濟回報。1964出生于湖北武漢的曾梵志，畢業于湖北美術學院油畫系，后移居北京。勞倫斯·何浦林在上海的香格納畫廊長期代理曾梵志作品，其作品以面具系列成交價格最高，歷年拍場上約成交過45件面具作品，2007年價格高漲，高價成交的作品多數產生于這一年。2008年香港佳士得以753675萬港幣成交的《面具系列1996NO.6》，是歷年成交價最高的一件中國當代藝術作品。尺幅是面具系列中較大的一件，200×360厘米，有傳聞這件作品十年前香格納出手時價格大約是1.5萬美元。曾梵志的面具系列作品常見孤獨的個人，或者是單個人及動物，少見多人作品。有論家認為這件作品是畫家少見的以友情入畫的面具作品，畫中8人結成一排，勾肩搭背，表面上和諧輕松，但是畫中的陰影顯然蘊含著莫測和未知。

曾梵志早期作品《毛主席Ⅱ》在倫敦菲利普斯夏季拍賣中以216.9萬英鎊拍出，作于1993年，200x181厘米，是畫家早期創作的兩件毛澤東作品之一。20世紀90年代被香港少勵畫廊的曼佛萊德·少勵收藏，去年是首次被拍賣。

繼2006年《三峽新移民》創2200萬元后，劉小東作品2008年兩創新高——2004年作品《戰地寫生：新十八羅漢像》春拍在香港蘇富比以6192.75萬港幣成交，2005年作品《溫床NO.1》5聯畫春拍在中國嘉德以5712萬元拍出?！稇鸬貙懮盒率肆_漢像》曾經藝術經紀人伍勁之手，傳聞第一手賣出的價格約為50萬美元。劉小東是目前學院派繪畫中，作品成交價格最高的一位畫家。

岳敏君數件作品在2008年春拍香港市場創高價，佳士得上拍的《轟轟》5408.75萬港幣、《大天鵝》1936.75萬港幣拍出，《轟轟》是岳敏君16年前的舊作。蘇富比推出的《攻占游泳池》以2048.75萬港幣成交。

當代藝術的年度高價品中，張曉剛作品最多，入圍前十名者3件。2008年是張曉剛作品行情最好的一年，8件作品成交價超過千萬元，個人作品歷年成交前十名中，2008年成交5件，包括前三甲。2月27日倫敦蘇富比春拍時，張氏《大家庭NO.1》成交價170.05萬英鎊。1995年作《血緣：大家庭三號》4736.75萬港幣的價格創歷年之最，出自香港蘇富比的“仕丹萊收藏”專拍，此場專拍108件作品成交九成。仕丹萊收藏基金會是一個投資機構，傳聞專拍的委托人是紐約著名畫商威廉姆·阿奎維拉(WilhamAcquavelia)，阿奎維拉畫廊成立于1925年，主營20世紀藝術大師作品，講究投資贏利，“快進快出”。值得一提的是，在秋拍當代藝術價格大幅下滑的行情下，張曉剛作品仍能高價成交，如香港佳士得《血緣：大家庭之二》拍出了2642萬港幣，香港蘇富比《血緣：大家庭一號》2306萬港幣，由此可以看出，操縱和收藏張曉剛的資金相當強勢。

北京畫院的王懷慶，作品十年來價格漲幅驚人，特別是1986年以后他以傳統民居與家具為“母題”而創作的系列作品，不僅體現了其藝術創作的學術水平，也受到了華人世界的推崇。2006年，這一類精品成交價突破了千萬元，2008年春拍兩件作品分別在中國嘉德、北京保利再破紀錄；2001年的《沒家的家具》4聯畫拍出了2800萬元，1999年的《四合》以2352萬元成交。王懷慶作品1993年露面香港拍場，1997年中國嘉德秋拍時《自己和自己的影子》以27.5萬元成交。2005年《三味書屋》以105.6萬元拍出，2006年《夜宴圖系列之四》在香港蘇富比秋拍中以549.6萬港幣成交，2007年《金石為開》三聯畫在臺北羅芙奧秋拍時的成交價約合2371.71萬元。專業評論家認為他的作品“在平面處理中見出空間的深度，在具象表現中見出抽象精神，在感性錯覺中見出理性的原則，在西方的表現技巧中見出東方的文化內涵”。

2008年春秋拍早期油畫和當代藝術的盤面縮水，與中國近現代書畫行情持續走強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近現代書畫經過近三年的調整，2008年春拍時開始回暖，秋拍時盡管遭遇經濟危機，但是仍然走勢強勁，這一事實證明三年來的調整是務實的、具有建設性的。反觀2005年行情暴漲的早期油畫和當代藝

術，目前似乎正在步入三年前近現代書畫調整前的態勢。因此，我們有必要借鑒近現代書畫調整的經驗和方式。心態的調整、收藏投資理念的調整、資金分配的調整、市場操作方式的調整等方方面面，都是這一板塊正在面臨的課題，繞是繞不過去的。比如對于早期大師油畫作品、當代代表性畫家的市場定位，藝術成就的重新解讀，以及對于新起的所謂“70年代”“80年代”藝術家作品的收藏與消費的價值評估，這些務實的重要工作處理是否得當，都將對處在調整期內的這一板塊產生影響。至于早期油畫和當代藝術的市場調整將會持續多長時間，一方面取決于整體經濟環境的恢復速度，另一方面也要看自身調整循環的周期和速度。

影像藝術，仍在培育階段

2006年北京華辰秋拍試水攝影專場后，中國嘉德、北京誠軒隨后開設攝影藝術拍賣，但是內地攝影拍賣尚處在初期，收藏者對攝影作品的數量、版次以及收藏保存等方面都還不熟悉，學術價值的評定和市場價格的定位等方方面面都還處在混亂中。2008年始終堅持攝影專場拍賣的僅北京華辰一家，中國嘉德和北京誠軒秋拍未再推出。

北京華展春拍影像專場成交51.3％，收獲310.1萬元，中期老照片行情較好，托馬斯查爾德等人于1870年至1875年拍攝的圓明園、頤和園的早期蛋白照片一組(6張)拍出了95.2萬元。秋拍影像專場成交54.63％，成交額為185.7萬元，仍然是老照片吃香。托馬斯·查爾德的蛋白照片成交價最高，他1877年拍攝的11張圓明園洋樓殘跡以24.64萬元拍出，1948年5月光華照相館拍攝的“中華民國正副總統就職典禮”以12.32萬元成交。秋拍推出了一部分臺灣攝影收藏家秦風的舊藏品，受到了業內行家的關注，成交也較可喜，對于推動內地攝影作品的專題收藏具有一定的樣本意義。在追求市場的同時，李欣一直致力于中國攝影史梳理，她所主導的華辰影像拍賣雖然成交額不高，但是列于中國早期紀實攝影作品價值和價格定位，以及這一收藏項目的發展，起到了重要的推動作用。

中國嘉德春拍中國影像藝術專場34件作品成交75.93％，成交額為626.64萬元。王慶松2001年的作品《過去，現在，將來》以98.56萬元拍出。這是該公司舉辦的第三場攝影專拍，劉剛所主導的中國嘉德攝影拍賣，視角主要集中在當代觀念攝影上，特別是85新潮以后的作品，對于“老照片”“紀實攝影”關注度不夠。秋拍市場環境不好，中國嘉德斷然放棄了此項的專題拍賣。

北京誠軒2008年攝影拍賣成績不佳，春拍中國攝影專場28件僅成交五成，成交額67.088萬元，解海龍1991年的《希望工程——大眼睛》以25.7萬元成交。

據筆者統計，年度成交價最高的一件攝影作品出自6月30日倫敦佳士得當代藝術夜場拍賣——王慶松的《跟我學》以43.32萬英鎊成交，拍前估價12萬至18萬英鎊。

有行家指出，其實攝影作品在內地還是有一定的收藏人群，但是這個群體多數是以早期老照片和紀實攝影為主，他們非常注重照片的原始性版次和數量，以及照片的歷史文物價值，介入當代觀念攝影收藏的藏家較少，目前這一市場的收藏群體遠未成熟。這與當前中國嘉德等公司大力推介當代觀念攝影的拍賣格調不符，其實大部分參加當代觀念攝影拍賣的收藏者，都是涉足當代藝術的收藏人士，投機性質較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