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票販子的生存法則——“倒票市場”的經濟學分析

林麗萍，王鑫琦

（華中師范大學 經濟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9）

票販子可以說是隨著我國的經濟發展，特別是市場經濟的發展而逐步成長起來的，票販子也叫黃牛黨，在《現代漢語詞典》中對黃牛黨的解釋是：“舊時恃力氣搶購物資以及車票、門票后高價出售而從中獲利的人”。如今在各個領域出現了眾多票販子和及其帶來的“倒票現象”，其特點就是低價買進，高價賣出，而其中最突出的要屬火車票販子了。

倒賣火車票行為給社會各個層面都帶來了不同的影響，引起了許多社會問題，因此人們紛紛呼吁要打擊票販子，相關部門也對其進行監管整頓。如今，火車票實名制也“千呼萬喚始出來”了：2010年1月8日，鐵道部表示，今年春運期間將在廣州鐵路集團公司和成都鐵路局的37座車站試行火車票實名制，目前準備工作已經到位。實名制火車票的預售期為10天，自2010年1月21日7時起，開始發售1月30日及以后的實名制火車票，旅客可憑身份證等20種證件購票，票面增印旅客身份信息，進站需核對。

火車票實名制雖然出爐了，但這副針對倒賣車票而開出的“黃牛解毒丸”究竟功效幾何？能否成為解決買票難的濟世良方？這還有待于進一步實踐證明。本文主要是運用經濟學基本原理對倒票市場中的火車票販子的主體個人行為選擇的偏好和約束以及成本收益進行分析，從一個全新的角度剖析火車票販子得以存在的深層次原因，并分析其存在產生的經濟后果，進而提出相關對策。

2 火車票販子生存之道

2.1 票販子得以生存的宏觀經濟因素分析

（1）火車票的性質：火車票是交通運輸系統的產物，它具有準公共物品的特征。這主要表現在：一方面，在火車票供應充足的時候，多增加一名乘客并不會給鐵路局帶來成本，即邊際供給成本為零，乘客的享用效用不因消費它的人數規模的變化而變化，因此它具有非競爭性的特點。另一方面，當消費達到一定程度后，它就具有競爭性，這表現在出現供需矛盾后。我國是社會主義國家，政府提供公共產品是以滿足社會成員需要為目的而不是以利潤為主要目標，社會成員對它偏好相同且評價一致，以及政府在公共產品的供給效率上的問題，因此往往出現有效供給不足的問題，供需矛盾產生。尤其是在春運這種人流量大的高峰期，人人都想得到火車票，這就使得在供給上為票販子這些投機者敞開了攫取高額利潤的大門，票販子由此得以生存下來。

（2）供需矛盾：在市場經濟中，往往是通過市場機制或價格機制使得價格由需求與供給自發決定。即通過結合鐵路部門的運輸能力（供給能力）和在太多數情況下旅客的需求量，可以確定火車票的均衡價格。而由于我國的火車票價受到政府部門的管制，票價在長期內幾乎不變，無法通過市場機制來消除由此產生的供需缺口，這就使得火車票出現供給短缺，這時，票販子就乘機而入，利用職權、關系或鉆鐵路部門管理上的空子等各種手段，以正常的價格獲得火車票，再以高價賣給那些一票難求的真正的火車票需求者。此外，雖然我國鐵路運力近幾年有大幅提升，但是還是滿足不了增加的流動人口的需求，使得火車票的供需矛盾日益尖銳。雖然國家也出臺了相關政策進行調整，但矛盾依然存在，這就使得寄生在產業鏈上的“票販子”得以有恃無恐地生存。

2.2 票販子的個體行為經濟學分析

微觀經濟學最核心的假設前提是經濟人假設，它從這一最原始的假設前提出發，分析經濟主體行為及其后果。所謂經濟人假設就是在經濟分析中假設經濟主體特別是個人具有“自利”和“理性”兩大主要行為特征。

票販子的倒票行為雖然不是正常合法的經濟活動，但是其行為已具有了經濟人性質。票販子從利己出發，通過其認為是最佳途徑的方式，追求成本最小化，從而實現自身利益的最大化。這一經濟人的性質使得票販子能從倒票活動中獲得不菲利益，這是票販子能夠長期存活，屢禁不止的原因。票販子們在倒票市場中通過低價買進，高價賣出火車票以獲取最大利益這一選擇所體現出來的行為傾向可稱之為其偏好。但是這一偏好往往是要受到各方面的約束的。如自身財力有限的約束，時間的約束，國家法律法規的約束等。這就使得票販子需要在倒票行為的成本與收益之間進行比較分析權衡，其行為的決定因素在于其預測的行為結果在收益上要大于其所付出的成本。因此要分析火車票販子的個體行為的發生機制，必須剖析倒賣火車票行為的成本與收益。

（1）票販子倒票行為的成本分析?；疖嚻必溩用媾R的成本可以大致分為三大類：一是固定成本，二是風險成本，三是機會成本。固定成本：票販子在倒賣火車票的過程中，必然要付出一些確定的固定的成本，這是票販子這一微觀經濟主體實施特定行為本身必然要承受的諸如財力、時間、資源耗費等成本。而作為倒票行為還具有其特殊性，即票販子在實施這一行為的過程中，可通過尋租活動，與鐵路部門有關人員相互勾結從而獲得大量票源，并利用其手中票源的稀缺性高價賣出，另一方面，由于我國是社會主義國家，政府提供公共產品的目的不在于利潤，這就使得火車票的票價比飛機票價、汽車客運票價低得多，甚至低于火車票本身的市場均衡價格，因此火車票販子的倒票成本是非常低的。風險成本：倒票行為是要承擔不確定性所帶來的風險成本的。這里主要是指火車票販子在倒票過程中由于違反法律法規而受到制裁的成本，也可以說是一種法定成本，它是火車票販子倒票這一違法犯罪行為區別于一般經濟活動獨有的成本，可是說是票販子倒票成本的核心。雖然存在這一風險成本，但是這一成本在我國對于票販子來說是偏低的。一方面，隨著現代化通訊技術和交通工具的發展，票販子的作案手段日益高級化和科技化，加上尋租等行為的存在，使得相關部門無法對其一網打盡；另一方面，我國法律制度還不夠完善，對于票販子的相關處罰規定不明確且懲罰的嚴厲程度低，票販子的理性經濟人性質使得其愿意冒險從中獲得巨大收益。機會成本：在微觀經濟學中，機會成本就是把一種資源投入某一特定用途之后，所放棄的在其他用途中所能得到的最大利益。簡單說就是指為了得到某種東西而放棄的東西。對票販子而言，其機會成本就是不進行倒票活動而可以獲得的正常收入。由于我國目前的分配制度存在很大的缺陷，分配不公使得票販子得以產生，特別是那些低收入階層，在倒票行為背后存在的巨大經濟利益的誘惑下使他們對收入的不滿轉為追求倒票犯罪，以從中獲取豐厚的收益。

（2）票販子倒票行為的收益分析。票販子倒賣火車票行為所獲得的直接收益是巨大的。2010年1月20日，某票販子在北京海淀區中關村海龍大廈附近以1400元的價格非法倒賣火車票2張，被民警當場抓獲。①票販子從原價443元加到每張700元，可見其獲利有多大。對票販子來說，當其預期收益大于其固定成本、風險成本及機會成本之和時，就會作出倒賣火車票的違法行為的決策。雖然這一決策對于票販子而言是經濟和理性的，可以帶來巨大收益，但卻直接損害了旅客的利益，破壞了火車票的正常流通秩序，最終給國家公共利益和人民生活造成巨大損害，這種損害是遠遠大于票販子所獲得的收益。

綜上分析，由于我國目前尚處于新舊體制轉軌時期，各方面的法律制度還不夠完善，火車票尚沒有完全形成均衡價格，加之票販子倒票行為的成本低收益高，票販子就不可避免地生存下來了。

3 票販子帶來的社會經濟后果

雖然每年春運期間我國的相關部門都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開展打擊票販子的斗爭，但是票販子的倒票活動行為一直沒有得到根治，且有愈演愈烈之勢。其存在給社會帶來了多方面的影響。具體表現在以下幾方面。

3.1 票販子的尋租帶來社會腐敗

尋租是指通過一些非生產性的行為對經濟利益的尋求。它往往使政府的決策或運作受利益集團或個人的擺布，這些行為有的是非法的，有的合法不合理，往往成為腐敗和社會不公和社會動亂之源。票販子得以生存的一個主要原因就在于尋租。就票源來說，在一些高級票販子那里，他們為了獲得高額利潤，不惜通過采取賄賂等手段向有關鐵路部門人員開展尋租行為來獲取所需的票源。這在某種程度上使得鐵路客運系統成為了票販子“藏污納垢”的地方，票販子和售票者之間的互惠互利使得倒票活動屢禁不止，產生惡性循環，腐敗問題也就隨之產生了。

3.2 票販子的倒票行為引起社會不公

票販子倒票市場的存在，使得歷年客運高峰期成了票販子的狂歡節，他們通過各種渠道，尤其是一些高端票販子與鐵路部門內部人員的黑市交易獲得大量火車票，使得他們可以從中牟取暴利，擠出火車票的真正需求者，從而使他們享有的平等的交易權利受到破壞，票販子的倒票活動使得初始的公平若得不到保證，黑市交易滋生蔓延，從而會造成社會不公平現象的不斷惡化。

3.3 票販子市場的存在制約我國經濟的發展

火車票販子市場的存在使火車票的供需雙方的利益都受到了損害。具體地說，從鐵路部門的角度來考慮，“倒票活動”不僅沒有增加鐵路部門的收入，反而可能使它受到一定損失。因為火車站有固定的售票點，票販子則流動作戰。由于信息不對稱，票販子賣票的難度要比車站直接賣票的難度大。因此，部分車票可能由于信息屏障的存在而不能轉手，此時他們將選擇退票，這會給車站帶來一定的損失。另一方面，從火車票的真正需求者——旅客的角度來說，很大部分的旅客因為票販子的倒票行為不僅會使他們喪失購買到火車票的機會進而喪失乘車機會，而且那些從票販子手中以高價獲得火車票的旅客也沒有從鐵路部門的廉價定價中獲得好處。這也就說明了消費者剩余損失了，其產生的負效應會降低社會福利。長此以往，票販子的倒票活動損害各方利益，造成收入的分配不公，進而導致人們產生好逸惡勞的品性，趨向于從事這種非生產性的投機活動，間接地制約我國經濟的發展。

4 打擊票販子的路徑思路分析

4.1 努力改善鐵路運輸狀況

針對我國目前鐵路運輸擁擠，倒票現象嚴重的狀況，一方面，努力改善鐵路運力是關鍵，可以通過繼續加大鐵路硬件投資，進一步擴大鐵路網規模，優化鐵路網結構，減少運輸限制，從而達到緩解運輸通道能力緊張的狀況；另一方面，努力改進客運組織，引導客運市場的正常運行，使不同方向的運能和運輸量基本一致。同時加強鐵路部門對各車站的管理與監督，嚴厲打擊票販子的倒票活動。

4.2 實行火車票實名制

目前我國在春運期間已經在廣州鐵路集團公司和成都鐵路局的37座車站試行火車票實名制。通過實行火車票實名制，可以增加票販子對票源尋租的成本，抑制倒票活動，從而使得緊缺的火車票資源以一種公平公正的方式進行分配。并且，通過每一環節的登記、核查等過程使得那些唯利是圖的票販子企圖獲取大量火車票變得更加艱難，他們無法獲得大量票源，從而在一定程度上打擊了違法倒票行為。另外，火車票實名制在預防、控制和打擊鐵路站車上的旅客財物被盜、搶劫、殺人、爆炸、販毒等，即從人身安全保障和乘車管理上，也起到了不可忽視的作用。

4.3 改善戶籍管理制度

中國的城鄉二元經濟社會結構存在已久，它帶來的戶籍管理制度使得城市外來人口不能享受到同城市人一樣所享有的各種福利待遇，因此每年城鄉間大量的流動人口導致對火車票這一廉價的公共物品的需求旺盛，供不應求，導致票販子滋生。因此，從長遠來看，還是要改善戶籍管理制度，給予外來人口的遷移自由，弱化戶口制度的限制，解決好跨地區居住、教育、醫療、養老等問題，使離家工作者能夠在其所工作的城市落戶，實現家庭團聚，這樣就能從根本上減少客運高峰期的壓力，從而達到打擊票販子的目的。

5 結語

總之，鐵路運輸問題是關系國計民生的重大問題，因此打擊票販子，治理鐵路運輸系統中的倒票現象是一個綜合系統的大工程，需要有經濟、法律及正確制度的大力支持和配合，才能找到正確解決問題的途徑。誠然，在這一探索過程中將會面臨諸多難題，甚至會觸動一些人或部門的利益，但解決這一社會問題是維護國家長治久安和保障人們安居樂業的利國利民之舉，需要社會各界的大力支持與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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