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色列，水知道

文/陳浩 編輯/任紅

以色列，水知道

文/陳浩 編輯/任紅

不足2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上養育著700萬人，其中60%是不適合人類居住的內蓋夫沙漠。這就是以色列。上世紀60年代，它終于找到了大面積開發干旱少雨地區的金鑰匙——滴灌技術，節水40%至50%，為農作物帶來300%增產。

2009年10月4日，以色列梅龍，農民在葡萄園里采摘葡萄。 攝影/David Silverman/Getty Images/CFP

“Shalom”，在猶太語里，意為“你好”或者“和平”。公元前2000多年，上帝賜給猶太人先祖亞伯拉罕一塊“流著奶與蜜”的土地——古迦南。這便是位于沙漠之中、難覓綠洲的巴勒斯坦地區，今天以色列的國土所在。正因上帝的如此安排，“選民”們也必將糾結于一樣物質——水。

在以色列，成年男人用自來水管洗車會受到法律制裁。該法律的用意在于“讓父親在孩子面前蒙羞”。節水的概念，是從幼兒園就開始灌輸的。對于水的“糾結”，滲透到每個以色列人生活的方方面面。每年全國性兒童節（猶太教的潑水節）是當地人最擔心的：如何既保留童趣，又避免浪費水，也是糾結之一。很多年過去了，國家并沒有禁止這個節日，但參與潑水的人卻越來越少。

我們可以乘汽車在一天之內穿越這個狹長的國家，其中三分之二的景象都是沙漠。雖然守著地中海，卻無法直接飲用天然資源。受第五屆國際水技術與環境控制博覽會組委會邀請，我自西向東、自北向南，在以色列國家版圖上畫了一個“十字”，一一拜訪了那些全球最先進的水處理工廠與新能源基地。這個沙漠之國的“解水密碼”，似乎不那么神秘了。

特拉維夫——阿什克龍：向地中海要水喝

沿特拉維夫循著海岸一路向南，全球規模最大的海水淡化工廠——以色列阿什克龍（Ashkelon）格外顯眼。地中海、高爐、巨大的儲水罐，即使在2萬米的高空也清晰可見。

阿什克龍以每年生產1億立方米淡化水，每立方米水成本0.52美元創造了世界上最經濟實惠的淡水處理系統，因此被《環球水訊雜志》評為2006年全球最佳淡水處理工廠。為緩解供水壓力，以色列將在已運營的兩個海水淡化廠的基礎上，再建造第三個全新的淡水工廠。屆時，其海水淡化能力將達到每年5.05億立方米。

阿什克龍由世界上最大的水務處理公司法國威立雅水務集團與以色列IDE技術工程有限公司共同持股，也因此擁有了每天生產32萬立方米飲用水的能力，成為全球最大的使用反滲透技術的海水淡化工廠之一。

以色列農民在田里收割麥子 攝影/David Silverman/Getty Images/CFP

在IDE管理人員的帶領下，我進入了一個時而轟鳴聲不斷，時而安靜如野的傳奇地帶。廠區包含著兩個并行處理單元，每個單元的年處理能力為5.4億立方米（10.8億立方米淡水是一個人口為1.4億的城市的年耗水量）。公司代表Ezra Barkae向我介紹，這里生產出的淡水質量非常高，因為被處理的海水要經過32層過濾，最終將鹽分降低到30毫克/升，而未經淡化的海水含鹽量則高達35000毫克/升（人類只能飲用含鹽量最高為400毫克/升的水）。不僅如此，該廠的淡化成本相當具有競爭力，為0.5歐元/立方米。因此，政府全面采購了阿什克龍的淡水，為南部沙漠地帶提供居住飲用水。

似乎是有意為之。一邊是地中海，一邊是工廠入口的水龍頭。Barkae邀請我們品嘗剛剛從地中海淡化而來的飲用水?？谖杜c礦泉水毫無二致。IDE通過使用反滲透技術來進行海水淡化這一環節的主要研發內容是針對海水進行預處理，以減少堵塞的發生，同時力圖在整個處理過程中減少能源消耗。自1965年以來，它已有超過385套設備在全球40多個國家安裝使用。工作人員告訴我，IDE早在兩年前就參與建設了中國最大的海水淡化工廠，該項目位于天津。2007年6月，IDE與天津國投津能發電有限公司簽署建造海水淡化工廠合同，竣工后將成為中國最大的海水淡化工廠。

在距工廠不遠的小鎮上，我選擇了一家普通的阿拉伯餐廳吃午餐。面盆一樣大的也門大餅，加上20多種色拉醬、肉串和烤魚，滋味卻非常寡淡。大家笑語：因為這個魚在海水淡化工廠旁邊捕撈上來，所以沒有鹽分。

特拉維夫—Arrow Ecology固體垃圾處理廠：如何打掃后院

國境以西的特拉維夫位于東地中海海濱，是以色列人口最密集的城市。但凡海濱城或不夜城，通常面對著垃圾處理的棘手問題。2007年，當我還在泰國曼谷工作時，當地環衛部門因對度假勝地普吉島處理不力，致使垃圾堆積如山，客源大減。而在特拉維夫，垃圾場卻能成為風景。特拉維夫南部回收公園徹底改變了我對垃圾場臭氣熏天、蚊蟲亂飛的偏見。

據說任何飛臨特拉維夫上空的人都可以從空中看到這個名叫Hiriya的地方。它是目前中東地區最大的垃圾填埋場。在市政部的努力下，Hiriya正處于2001年開始的自然改造的第一階段。建成后，該垃圾填埋場將會變成廣闊的Ayalon自然公園的一部分。整個項目預計會在2020年完成，該區（日處理2800噸居民垃圾）也將成為世界上最大的環保公園。

在環保教育中心旁50米的地方，我看到了市長提到的Arrow Ecology固體垃圾處理廠。它是Dan協會挑選的合作伙伴，作為垃圾處理的主要技術提供商，該廠每天的垃圾處理能力近200噸。

這幾乎成為以色列國民新的宗教，同時為世界上所有的沙漠農業敞開了大門。一個以缺水著稱的國家如何成為“水”的先知，又如何利用它活躍在非洲、亞洲、東歐等其他地區？讓我們進入以色列的水工程、水管理和水咨詢等專業領域，以窺它解救自己的秘密。

Arrow Ecology公司首席執行官Yair Zadik告訴我：“通過Arrow Ecology獨特的生化科技和多重組合工藝技術，剩余的垃圾將被轉化為沼氣（包含70%-80%的甲烷）、穩定的有機殘渣和生物處理水?！盚iriya地區用于照明的電力，甚至工廠生產所需的電力都是通過垃圾發電供給。如果未來電力剩余，他們將會出售給以色列國家電力公司。

通過Arrow Ecology，這個地方95%的材料都得到了循環利用。高質量的沼氣、垃圾無須實現掃描，廠區不再排放難聞氣體?！斑@是目前世界上可行的、最經濟的垃圾處理技術?！盰air Zadik表情相當自信。

雖然一些發達國家已經將污染物和排放物比例降到了很小，但像以色列這樣從垃圾中再提取水，并達到一定規模的工廠生產模式確實少見。

國境以北——國家輸水系統：北水南下

國境以北，最大的淡水源正在枯竭。以色列最重要的淡水湖——加利利海也在逐年萎縮。去年年初，以色列水利局警告：由于連年少雨，當地最大淡水湖和主要飲用水源加利利海水位已降至負212.59米，低于紅色警戒線上端3.79米，為5年來最低點。

2009年6月24日，以色列當日正式啟用世界上首個太陽能混合熱電站。該電站通過30個能跟蹤太陽的反射鏡將陽光反射后集中在高塔接收器上,接收器將空氣加熱成高溫高壓蒸汽來推動汽輪發電機發電。當陽光不充足時，該電站可以用燃油、天然氣等其他能源發電。該電站發電功率為100千瓦，可以供給70戶家庭用電。 攝影/CFP/CFP

以色列農民在給牛喂飼料 攝影/David Silverman/Getty Images/CFP

以色列內蓋夫纏繞的膠皮管 攝影/CFP/CFP

我隨著水務部門官員沿著國家輸水系統一路北上溯源，探索以色列化解水危機之道。這條讓以色列人自豪的國家輸水系統始建于45年前，目的在于將加利利湖的淡水輸送到南部。最初，大部分淡水用于農業灌溉，剩余用于居民飲用。近20年來，用水形勢日漸緊迫，政府才慢慢改變了供應結構——現在大部分用于居民飲用，小部分供水用于農業灌溉。

國家輸水系統由Tahal公司設計，國家水務公司（Mekorot）建設。歷時11年，于1964年完成。Tahal表面上是一個水規劃公司，其實是為各級水利部門提供規劃的官方機構，也可按咨詢方式向水務委員會提供水資源方面的專業意見。不要小看這些環節，如果一個接點質量不過關，付出的成本不可小覷。

在加利利海，我參觀了國家輸水系統最重要的一部分Eshkol Site（淡水蓄水點）。Mekorot公司是其中最主要的項目承包商。它擁有600萬客戶群，2400個雇員，每年投資2.5億美元，去年收入達到7億美元。

Mekorot建設了1000個氯化廠、100個氟化廠和16個過濾廠（其中包括造價1億美元的中央過濾廠）。同時，它在以色列全國范圍內布有1200眼深井，汲取用于灌溉的地下水。30年前，Mekorot建設了8個遙控中心，控制全國3000個系統。它旗下還擁有世界上第四大過濾廠，年過濾水達5億立方米，其年淡水處理量為1.3億立方米，處理率高達70%，當仁不讓成為世界第一。而讓我印象最深刻的是，Mekorot先進的打開技術：它的鉆井深度可以達到地下1500米，相當于三個上海環球金融中心的高度。

在趕往Eshkol Site的路上，兩旁不斷跳躍著豐沛的綠色植物。以色列的農業滴灌技術能將水利用效率提高到70%-80%，并已有60%的農業土地采用該技術（美國采用滴灌技術的土地僅有6%）。擁有全球最先進滴灌技術的耐特菲姆公司，在2005的收入就達到了3.5億美元，在過去幾年中的年增長率一直保持著15%，預計該趨勢將會繼續下去。

耶路撒冷——Hagihon：水電開發也關乎信仰

《圣經》以賽亞書（Isaiah）中記載：正如清水使干渴的人歡欣，上帝的子民也因他的拯救喜樂。在以色列東南端，圣地耶路撒冷，我看到Hagihon公司的墻上這樣寫到：Hagihon是以色列第一家處理排水和水處理的公司。

Hagihon同Mekorot合作，在耶路撒冷周圍20個蓄水點儲存了36萬立方米水，差不多是全城居民的每日用水量。目前，Hagihon為100萬人提供排水凈化服務，不管你信仰猶太教、伊斯蘭教或者基督教。

環繞Hagihon的污水處理池，我并沒有聞到很大的怪味。因為是市政府管理的公司，Hagihon包管了從蓄水、污水處理、凈化到供水的所有步驟。因此也結合著從水流控制、過濾器、到節水閥門、水規劃等所有環節上的合作公司。城市的水流失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市政工程的質量和可靠性。供水系統漏水最多可以接近城市全部用水量的60%，大大增加了市政成本支出。

當地官員告訴我，通過更加可靠的輸水系統，它們可以將漏水減少到10%。地理環境的特殊性，令Hagihon倍受投資者的青睞。2005年，作為以色列第一例市政公司發行債券的Hagihon從私營市場成功融資8000萬（約2000萬美元）以色列謝克爾。

早在此行之前，我就對以色列在污水處理方面的創新有所耳聞。比如，Dan地區的一家小型污水處理公司Aqwise就曾開發出一種簡單實用的技術。他們將小塑料環做成“生物載體”，表面攜帶大量天然生細菌。

一套環流系統帶動“生物載體”在污水中涌動，細菌負責“吃掉”污水中的有機物質。數百萬個塑料環一同在污水中運作，可處理大量有害污物。實地參觀后，我才發現這種塑料環可以被輕易仿制，噴水系統也可被拷貝，但真正打動人的是以色列國民鉆研水的那股韌勁。

離開Hagihon，我來到了哭墻前。那里的猶太人或跺腳，或搖擺誦經。我問烏克蘭女孩Yurina:“你信仰什么？”她平靜的告訴我說:“我信基督。但是，我也相信一切美好的事物，比如水?！?/p>

水也關乎信仰？

在死海之濱，猶地亞沙漠的一座巖石山頂上，矗立著一座壯觀的廢墟，這便是猶太人的另一處圣地——馬薩達。公元70年，羅馬人摧毀耶路撒冷圣殿，數千名勇士逃到馬薩達，據險而守誓與羅馬人生死斗。羅馬總督搬來數量三倍于猶太人的士兵，開始了三年之圍。

守城領袖希律王除了修城筑寨，又于西面山腳下的河谷建造水庫，在山頂修筑巨大儲水槽，這樣每次下雨的雨水都不會浪費，可以直接順著水渠流入水槽。導游Banny說：“如果沒有這些水庫和儲水槽，沙漠中的馬薩達守軍怎能堅持三年？”

三年后，羅馬集合1萬人攻陷了馬薩達。城中男女老少不愿成為俘虜，但自殺又嚴重違背猶太教義。百姓推出十名義士作為執行者，愛人與孩子們躺在一起，等待同伴行刑。然后十人中再選出一名殺死其他九人，最后一人焚城自殺。聽完這些故事，我的心里好像被某樣東西攪動著。一個擁有如此強大精神力量的民族，還有什么可畏的呢？

如今的以色列，每天都能喝到純凈水，便是上帝賜予這些選民最大的美好。而為爭取這些美好，以色列人也在不斷努力中創造了他們新的“信仰”：接受缺水的事實，創造解水的奇跡。

2008年11月10日，2008中國水博會在北京農展館開幕。圖為以色列產品展廳。 攝影/二月/CF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