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基層選舉報告(連載五)

魏榮漢

同名同姓真假難辨

鹽湖區選民登記的問題還沒有解決完,發生在萬榮縣的同名同姓問題又纏住了我的手腳。萬榮縣是運城

市一個文化大縣,這里名人輩出,一本《萬榮笑話》,將萬榮推向了全國。

在萬榮縣榮河鎮榮河村第六屆村委會換屆選舉時,出了個辨不清真假候選人的“大案要案”,萬榮農民冷不丁“造”出個假候選人,弄得頭兒們一時下不了臺。

榮河村共有3594口人,其中有選民2411人。該村選舉辦法規定,本次選舉共選舉村委主任1名,副主任2名,委員2名。候選人的提名方式采用海選方式,依海選得票多少,決定村委主任正式候選人2名,副主任、委員正式候選人各3名,再進行正式差額選舉。

2003年4月10日,該村進行海選,提名候選人,據統計,共有2266名選民參加了投票。計票結果出來之后,所有正式候選人全部順利產生。

按海選得票數,被提名為村委委員候選人的前三名是,李剛936票、周三喜848票、衛樣森766票,依選舉規定,他們理應是村委委員正式候選人。排名第四的王群力,得票75l張,剛好被淘汰出局。

對此結果,王群力非常理智地接受了,但支持王群力的選民難以接受這個現實。他們找啊找啊,終于找出了蛛絲馬跡,為王群力擠進候選人行列找到了可鉆的空子,而且把目標盯在得票第二的周三喜身上。

該村有兩個同名同姓的周三喜,一個是一直參與競選村委委員的第二村民組的周三喜,一個是只知管理自家果樹、從來沒有“覬覦”過這個村官位子的第四村民組的周三喜。前者人們稱大三喜,后者人們稱小三喜。兩個三喜在候選人問題上沒有可比之處,大三喜是候選人,小三喜不是候選人,這一點所有選民都非常清楚,也就是說,選票上的周三喜是第二村民組的大三喜,與第四村民組的小三喜不沾邊。

但是,支持王群力的選民倒不這樣認為,他們說,那些選民投的周三喜的票是小三喜的,而非大三喜的。

支持大三喜的人說:“真假孫悟空登臺了,咱三喜讓人盜版了,又一出貍貓換太子!”支持王群力的選民另有一套理論:“你大三喜人緣好,能力高,我們并不否認,咱們不必傷和氣。你只要拿出證據證明這848張周三喜的票全是大三喜的,我們認了。拿不出,只得公平解決,848張選票二一添作五,一半是你大三喜的,一半是小三喜的?！?/p>

這一看似公平公道的均分結果,肯定是把大三喜分流了!大三喜一“下崗”,王群力不就上去了嗎?這確實是一奇招。

選委會的人沒了主意,榮河鎮黨委工作人員也沒有好的解決辦法。明明是有的選民在鉆法律的空子,但人家鉆得水平高哇!

最后,榮河鎮指導組和榮河村選委會的人終于想出了法子,派人登門征求小三喜的意見。依小三喜平時的為人,他不會瞎摻和的。

不出所料,小三喜態度很明確:自己從沒有競選過這個村委會委員,也不承認選票上的周三喜是他自己。他還主動說,空口無憑,立字為證,我給你們寫書面材料。

鎮指導組和村選委會的人終于松了口氣,認為問題已經解決了。但支持王群力的選民還是不服:“他小三喜憑什么認為選民沒有投他的票,難道選民投誰的票還得征求誰的意見?別說這是選民的一番心意,就算是一泡狗屎,你小三喜也得吃一半!你鄉里也好,村選委會也好,憑什么這么認定?”

這回,榮河鎮指導組和村選委會沒轍了?；鶎訜o法解決,案子“上奏”到萬榮縣政府。

4月12日,萬榮縣分管選舉的薛副縣長把這一情況告訴我。我跟薛副縣長是大學同學,便跟他開了個玩笑:“請縣太爺為民做主!”

他以萬榮人特有的詼諧說:“本官不才,特此稟報?！?/p>

我們二人連夜對此案做了多方分析:

如果按照上訪者的要求,把周三喜的票平分,就是等于取消了大三喜的候選資格,大三喜肯定不服,因為對他不公平,也不是選民的本意。如果不這樣做,對方一口咬定,“鋼口不倒”,非爭不可,而且找不到人家是強詞奪理的依據。如果此問題處理不好,很可能出現一連串的矛盾和問題,除引發農民繼續上訪外,又會有人借機重彈“你看你看,農民素質就是太差,選不得,選不得,不選則安,一選則亂”、“中國有中國的國情,民主不適合中國國情”等等老調歪理。

強烈的責任感迫使我們必須想出解決問題的好辦法。經過苦苦思索,我們商定,可采取幾套方案。第一,鎮村干部再做工作,發揮基層黨組織的領導作用和利用民間的解決方式,讓支持王群力的選民改變初衷,放棄原來的主張。第二,特事特辦,請選委會在征求選民意見的基礎上,重新做出決定,依得票多少再增加一名委員候選人,讓王群力進來,把此事擺平。同時為了充分保障大三喜的權益,規定在正式投票時,凡投“周三喜”票的,不論是否注明“大”或“小”,均認為是大三喜的,只有標記有“小三喜”的,方可視為本票不是大三喜的。第三,也是最后一套方案,萬一還是不行,由萬榮縣換屆選舉領導組和縣人大等有關部門重新調查核實,辨明真假,做出裁定,哪方不服,依法走法律程序。

末了,我對薛副縣長說:“你們處理假農藥時挺干凈利索,這個真假候選人還能難倒你們?”

薛副縣長說:“再別哪壺不開提哪壺了,我看這件事就這么辦,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平民百姓中,跟國家領導人同名同姓的人也不少,難道還能沒個準?”

沒料到的是,我們最后兩句玩笑經鄉村干部一發揮,問題一下子解決了。榮河鎮黨委書記和村選委會對支持王群力的選民說:“再別瞎爭了,咱鄉還有一個叫李鵬的人,難道全國人大選李鵬當委員長,咱這個李鵬還要到北京去上班不成?好自為之,別讓人家笑掉大牙,丟咱萬榮的人!”

支持王群力的人笑著說:“看在你們的面子上,我們不爭了,但不能說我們沒理而認輸了?！眴栴}就這樣很簡單地解決了。

萬榮縣的真假候選人案風波剛息,與之毗鄰的河津市郭村也來湊熱鬧,也因“姓名”問題鬧得滿城風雨。

郭村有2714名選民,2003年4月30日進行了共有2615名選民參加的投票選舉,收回有效票2557張,已連任兩屆的村委主任武天真得贊成票1306張,僅差兩票過半!但還有49張不寫姓只寫名“天真”的票。按民意推測,隨便確定其中的兩張,武天真當選就沒問題。偏偏村里還有個王天真,他也得了14票,支持武天真的選民說“天真”的票就是武天真的,反對武天真的選民說是王天真的。支持一方說:“咱們把‘天真的票按得票比例平分或者攔腰均分,這樣總行吧?”反對一方不認:“哪條法律規定可以這么做,說到底天真的票只能算是廢票,誰也沒當選,咱們再選?！?/p>

最后,村選委會認定武天真當選,反對方不服,狀子一直告到山西省政府大院。最后,還沒有明確的、雙方都認可的結局。

這兩個案例是由同名同姓引發的案例。這種現象在村子較大、選民較多的地方,不論是海選,還是有候選人的投票選舉中,都會經常發生。各地在處理這種案例時,積累了不少經驗。比如,將同名同姓的候選人,按居住位置分成“東張三”、“西張三”,或按居民組分成“一組李四”、“二組李四”,還有的按年齡或個子大小分成“大王五”、“小王五”等。這些同名同姓的候選人提前都將特定的標號向選民公布,說明情況,要求選民在投票時畫上相應的標號。但在實踐中,仍然存在不少問題,仍有一部分選民提名或另選他人時沒有做相應的標記或寫錯選票,使這些同名同姓的人丟失部分選票,有時還是關鍵的一兩票。這對這些人來講是不公正的,也極易引發矛盾。

為解決這個問題,我認為還應采取公開競選、演講的方式,讓候選人或競選者亮相,讓選民了解該候選人的廬山真面目。這樣就不會張冠李戴了,別有用心的人也無空可鉆。在計票時,假如該村有數名同名同姓的“張三”,公開競選、演講的這個張三即視為惟一的“張三”票得主。假如有兩個以上的“張三”同時參加競選演講,那才有必要在“張三”前面畫相應的標號,但是這種現象是極少數。據此,所有參加競選、演講的選民,提前向選委會報名,由選委會進行登記,在海選候選人之前就向選民公布,會減少許多由“同名同姓”而引發的不必要“官司”。

還應強調的是,為了避免選民的誤解,競選必須是公開的競選,演講必須是名正言順的演講。

(下期請看《資格審查審出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