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土生金”法之探討

楊 麗

（重慶醫科大學中醫藥學院，重慶 401331）

培土生金法，即補脾益肺法，是借五行相生的理論，用培補脾土的方法，使脾的功能強健，恢復正常，以治療肺臟虧虛的方法。臨床多用于治療肺虛脾弱之咳嗽日久，痰多清稀，兼見食欲減退、大便稀溏、四肢無力，甚至浮腫及舌質淡苔白、脈濡細弱等癥。

1 培土生金法之來源及生理、病理基礎

培土生金法來源于五行學說。肺屬金，脾胃屬土，土生金，其生理基礎正如《素問》所云：“飲入于胃，游溢精氣，上輸于脾，脾氣散精，上歸于肺，通調水道，下輸膀胱，水精四布，五經并行?！庇纱丝芍?，若脾病不能散精歸肺，可有土不生金之??；脾失健運、氣不化水，則濕聚成痰，上貯于肺，故“脾為生痰之源，肺為貯痰之器”，臨床則見咳喘、痰多清稀等肺系病證。同時因肺虛而脾弱，故又見脾虛之食欲減退、大便稀溏、四肢無力，甚至浮腫及舌質淡苔白、脈濡細弱等癥。

2 培土生金法之理論依據

五行學說的相生規律為土生金，當土病不能生金，即肺病而脾虛無以資肺、肺臟不能復元時，用補脾土的藥物治療，借以調補中州，充實后天，于是中氣足、氣血旺，從而使肺臟受益。此種治法為“培土生金”法，即所謂肺病不愈，求治于脾。正如《石室秘錄》：“治肺之法，正治甚難，當轉治以脾，脾氣有養，則土自生金?！薄夺t宗必讀》亦有“雖喘嗽不寧，但以補脾為急……脾有生肺之能……土旺而金生”的論述，也是根據五行相生學說，以補脾為手段而達到療肺之目的。

3 培土生金法的方劑

歷代醫家以參苓白術散、麥門冬湯為培土生金法之代表方。后世施其法而不泥其方并有所拓展，將黃芪建中湯、沙參麥冬湯、六君子湯、炙甘草湯、補中益氣湯等也列入其中。并依據其培土生金法之方劑的藥性，分為甘平、甘涼與甘溫之別。對于肺脾同虛、寒熱虛實夾雜，宜用甘平培土生金法，代表方如參苓白術散；對于肺胃陰虛而有虛熱之癥，選用甘涼培土生金法，代表方如麥門冬湯；對于肺脾虛寒之癥，用張仲景黃芪建中湯，此可謂甘溫培土生金法之開端。李東垣謂“脾胃一虛，肺氣先絕”，創甘溫健脾益氣之法，充實了“培土生金法”的內容。

4 培土生金法方劑之藥物配伍

甘平培土生金法之代表方為參苓白術散，該方出自《太平惠民和劑局方》，功能益氣健脾、滲濕止瀉，主治肺脾氣虛夾痰濕之證，癥見咳嗽痰多色白，胸脘痞悶，神疲乏力，面色白光白，納差便溏，舌淡苔白膩，脈細弱而滑。治宜補益脾胃而益肺，兼以滲濕?！端貑枴罚骸坝钇崱烁室说??！惫史街腥藚⒏蕼?，主入脾經，擅補脾胃之氣；白術甘溫而性燥，既可益氣補虛，又能健脾燥濕；茯苓甘淡，為利水滲濕、健脾助運之要藥。參、術相合，益氣補脾益著；苓、術為伍，除濕運脾之效更彰。三味合而用之，脾氣充則有化濕之力，濕濁去自有健脾之功，共同發揮益氣健脾滲濕作用，同為君，故本方以此三藥為名。山藥甘平，《本經》謂其“主傷中，補虛羸……補中益氣力，長肌肉，久服耳目聰明”［1］，為平補脾胃之品；蓮子肉甘平而澀，長于補脾厚腸胃、澀腸止瀉，又能健脾開胃，增進食欲，二藥助參、術以健脾益氣，兼以厚腸止瀉；扁豆甘平補中，健脾化濕；薏苡仁甘淡微寒，健脾利濕，二藥助術、苓以健脾助運、滲濕止瀉，四藥共為臣藥。砂仁辛溫芳香，化濕醒脾，行氣和胃，既能助術、苓、扁、薏除濕之力，又可暢達濕遏之氣機；桔梗宣開肺氣，通利水道，并載諸藥上行以益肺氣，而成培土生金之功，與砂仁俱為佐藥。炙甘草益氣和中，調和諸藥為使；大棗煎湯調藥，更增補益脾胃之效。諸藥配伍，甘淡其性，補中焦之虛，助脾氣之運，滲停聚之濕，行氣機之滯，恢復脾胃受納之健運之職，則肺虛咳痰諸癥自除。全方重點不在治肺，而重在補脾以保肺。其配伍特點一是以益氣之品配伍滲濕止瀉藥物，虛實并治；二是伍用桔梗上行入肺，宣通肺氣，意在培土生金；三是用藥甘淡平和，補而不滯，利而不峻，故為甘平培土生金法之代表方。

甘涼培土生金法之代表方為麥門冬湯，該方出至張仲景《金匱要略》，功能滋養肺胃、降逆下氣，主治肺胃陰津耗損、虛火上炎之肺痿。見咳逆上氣，咯痰不爽，或咳吐涎沫，口干咽燥，手足心熱，舌紅少苔，脈虛數，治宜潤肺益胃，降逆下氣。方中麥門冬甘寒清潤，入肺胃二經，有養陰生津、滋液潤燥并清虛熱之功，重用七升為君。誠如《本草新編》所說：“麥門冬瀉肺中之伏火，清胃中之熱邪，補心氣之勞傷，止血家之嘔吐，益精強陰，解煩止渴，美顏色，悅肌膚，退虛熱，解肺燥，定咳嗽，真可持之為君。而又可借之為臣佐也。但世人未知麥冬之妙用，往往少用之而不能成功為可惜也。不知麥冬必須多用，力量始大，蓋火伏于肺中，爍干內液，不用麥冬之多，則火不能制矣；熱熾于胃中，熬盡其陰，不用麥冬之多，則火不能熄矣。［1］”人參補中益氣，蓋脾胃氣旺，則自能于飲食水谷中生化津液，上潤于肺矣，亦即“陽生陰長”之意，用作臣藥。甘草、大棗、粳米配伍人參，可培土以生金，共為佐藥。半夏辛溫，本不宜用于治療肺胃陰傷之證，但本方在使用大量麥門冬的前提下，配入小量的1升半夏，亦作為佐藥。麥、夏二藥用量之比為7∶1。少用半夏之意有三：一是降逆化痰以治其咳痰之標；二是開胃以行津治其肺胃陰虛之本；三是防諸藥甘寒補陰之滋膩。諸藥相配，可使肺胃陰復，逆氣得降，中土健運，則津液自能上歸于肺以潤肺燥，以治肺胃陰虛有熱之肺痿。本方配伍特點，一是甘涼相合，潤中有燥，滋而不膩，動靜結合，相反相成；二是充分體現了虛則補其母、補土以生金，故為甘涼培土生金法之代表方。

后世發展黃芪建中湯為甘溫培土生金法之代表方，該方亦出自《金匱要略》，由小建中湯加黃芪而來，功能溫中補氣、和里緩急。原治虛勞病、陰陽氣血俱虛證，見里急腹痛，喜溫喜按，形體贏瘦，面色無華，心悸氣短，自汗盜汗?，F可用于肺脾虛寒之肺痿，見咳嗽無力、痰液清稀、聲低神疲、納呆肢困、脘腹冷痛、得溫則舒、泄瀉完谷不化、腰膝酸冷、自汗盜汗等。以溫中補虛立法，方中黃芪甘溫入肺，健脾益氣；飴糖甘溫補虛，緩急止痛，共為君藥。徐彬《金匱要略論注》：“小建中湯本取化脾中之氣，而肌肉乃脾之所生也，黃芪能走肌肉而實胃氣，故加之以補不足，則桂、芍所以補一身之陰陽，而黃芪、飴糖又所以補脾中之陰陽也。［1］”桂枝助陽，芍藥益陰，二藥相合，調和陰陽，化生氣血為臣；生姜、大棗辛甘相合，健脾益胃，調和營衛，為佐藥；炙甘草益氣健脾，調和諸藥為使。且炙甘草味甘，與桂枝、飴糖相配“辛甘化陽”，合芍藥“酸甘化陰”。諸藥相合，益氣建中，方可化源足、氣血生、營衛調，肺脾虛寒之咳痰諸癥皆平。本方配伍特點，一是辛甘化陽，酸甘化陰，調和陰陽，甘溫助陽為主；二是加黃芪溫中健脾補中，補肺益氣固表，故現為甘溫培土生金法之代表。

5 培土生金法的臨床應用

培土生金法主要用于各種肺脾虛損性疾病，如肺痿、咳嗽喘息、肺癆、肺脹等病證。如此時僅從肺臟論治，則咳喘難止或雖止而易復發，故有“脾虛為哮喘宿根”的新假說。此時當“培土生金”，即通過補脾益氣而達到補益肺氣之目的，從而全面調整患者機體狀態，增強患者體質，有利疾病痊愈，以治病求本?，F代臨床主要用于各種慢性肺系疾病，如慢性支氣管炎、支氣管哮喘、支氣管擴張、肺心病、肺結核、過敏性鼻炎、慢性咽炎、慢性喉炎、慢性扁桃體炎、老年肺部感染、肺癌等。尤其是肺癌，中醫認為肺癌是因虛而得、因虛致實、全身屬虛、局部屬實的病變，可采用單獨培土生金法，或結合清熱、化瘀、祛痰、軟堅、攻毒等法獲效。肺癌晚期多臟器轉移，病涉復雜的臟腑氣血關系，肺脾同虛又兼涉他臟，寒熱虛實摻雜，此時若用單一過于偏性的方藥，則難于應對晚期復雜證候。應加大整體調節效果，可用甘平培土生金法以治病求本；若屬肺胃陰分不足，虛熱虛實夾雜者，宜用甘涼培土生金法；若脾陽不足，陰寒偏勝，當溫脾助陽，用甘溫培土生金法以治。如此之治，亦能抑制腫瘤、減輕病痛、改善病人生存質量、延長病人生命。特別是能減輕患者放療、化療副作用，具有公認而確切的療效和積極的意義。

［1］李 飛主編.方劑學［M］.北京：人民衛生出版社，2002：790.1535.7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