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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訪瑞典作協主席馬茲.索德隆德:保護作家批判社會和政府的權利

2011-05-14 16:52蘇潔
中國新聞周刊 2011年46期
關鍵詞:中國作協新聞周刊瑞典

蘇潔

對于中國公眾來說,瑞典是一個遙遠的存在。

這個北歐小國意味著良好的空氣質量和“從搖籃到墳墓”的完美福利。瑞典的社會制度被一些學者描述為“社會主義”和“資本主義”的混合物。這樣的社會背景下,瑞典的作家、藝術家并沒有被單純地推向市場。他們成立了作家協會,以此支持作家創作。但是與有著同樣名字的中國作家協會相比,瑞典作協一直保持著民間組織的身份。而瑞典作協建立的初衷與當下最主要的工作都是為了保護作家權利。無論當作家面對政府強權、資本力量還是網絡侵權,瑞典作協都會成為作家的依靠。

在眾多聲音質疑中國作協“圈養”作家、作協體制化、作家官僚化的同時,瑞典作協的運作方式以及協會與政府、作家的關系或許可以成為中國作協的某種參照。

七年前,瑞典詩人馬茲·索德隆德成為瑞典作協主席。2011年12月初,他第一次訪問中國。在接受《中國新聞周刊》專訪時他詳細介紹了瑞典作協的運作機制。

“作家的職責之一就是批判”

中國新聞周刊:瑞典作家協會是一個怎樣的組織?它和政府的關系又是怎樣的?

馬茲·索德隆德:瑞典作家協會是非政府性的。1893年,瑞典的著名作家維爾納·馮·海登斯坦等人在斯德哥爾摩建立了瑞典作協,初衷是想給瑞典作家提供一個可以依靠的組織,維護他們自由表達的權利。后來組織不斷壯大,并逐漸與政府形成了一種“愛恨交織”的關系(笑)。作家的職責之一就是批判,包括對現實社會甚至是政府的批判,而作協需要保護作家的這種權利,因此算是站在政府對立面的。但另一方面,作協也在協助推動政府的工作,比如在適當的時候給政府建議,完善相關立法。所以,兩者可以說是“又愛又恨”吧。

中國新聞周刊:既然“又愛又恨”,政府會給作協提供經濟上的資助嗎?如果有,是以怎樣的方式?除此之外,作協還有其他資金來源嗎?

馬茲·索德隆德:政府會給作協一些不定期的經濟援助,但往往不以直接的形式。比如在瑞典有一個“瑞典作家基金”。政府將這筆資金投放到圖書館,用于鼓勵作家的創作。每當一本書在圖書館被借閱一次,“瑞典作家基金”會給予一定獎勵。這筆資金的一部分通過基金會發放給作協。作協同時會接受社會上的募資。另外,瑞典作協的會員也會繳納會費,金額大約是每年1300瑞典克朗(約合1331元人民幣)。不過,盡管有很多集資渠道,作協還是會面臨資金困難的狀況,畢竟現在文學不是一種高回報率的產業,人們更愿意把資金投到一些快速收益的產業中。

中國新聞周刊:瑞典作協的結構是怎樣的,有無分支機構?另外,作協主席的職位是選舉出來的嗎?選舉機制又是怎樣的?

馬茲·索德隆德:和中國作協不同,瑞典作協沒有在各地設立分支機構。作協有四個部分,非小說類文學部、兒童文學部、小說類文學部以及翻譯部。除了這些分類外,作協還設有執行局和委員會。作協主席的職位是選舉產生的,每年選舉一次。盡管我擔任作協主席已經七年了,但每年還是要經過選舉,重新任命。所以,我也是經歷了七次選舉

中國新聞周刊:什么樣的人可以申請加入瑞典作協?對會員的審核標準又是怎樣的?

馬茲·索德隆德:一般情況下,在瑞典居住的職業或非職業作家都可以申請加入作協。作協會員的工作也是多元的,有的是電車司機、有的是公司職員等。目前,瑞典作協職業和非職業會員的比例大約是1:4。如果想加入作協,除了填寫申請表格外,還需要提交至少兩本出版的書籍,然后由作協委員會對書的內容等進行審核。當然,如果是特別優秀的作家,也可以只提交一本書。事實上,審核的通過率還是比較高的,能夠保持在90%以上,因為提交申請前就有一些限制。

中國新聞周刊:發展到現在,瑞典作協已經有相當的規模了,它的主要工作是什么?又會給會員帶來些什么呢?

馬茲·索德隆德:瑞典作協的工作主要包括四個方面,保護會員自由表達的權利;推動知識產權等相關法規的完善;幫助會員與出版商等達成更有利的協議;以及在會員與出版商、政黨或政府等產生矛盾時,從中協調。作為瑞典作協的會員,當他們需要翻譯、法律咨詢、或者稅收顧問的時候,可以求助于作協,我們會教會作家如何更好地交稅、或者簽署完美的合同。當作協會員需要做知識產權保護等方面的訴訟,作協甚至會出資替其打官司。另外,對于作家的創作,作協偶爾會給予一定經濟上的獎勵,但金額較少,也并不經常。因為我們工作的重點并不在這方面。

中國新聞周刊:說到作家與出版商、政黨或政府的矛盾,這種矛盾會是什么?作協又會怎樣從中協調,并對作家進行保護?

馬茲·索德隆德:矛盾有可能是合同上的糾紛,或者是不合適的言論引發的糾紛。在這種情況下,作協會第一時間派出律師,為作家提供法律咨詢。有時候矛盾甚至會上升到訴訟層面,而訴訟所產生的費用,作協一般也會承擔,有時候費用是比較高的。所以我們希望這樣的矛盾越少越好(笑)。此外,我們也盡可能多地給會員提供咨詢,以便減少不必要的矛盾。

“在打擊盜版上,我們和政府是站在一起的”

中國新聞周刊:可以具體說一下作協在會員服務方面的工作嗎?比如怎樣提供稅收方面的咨詢?怎么解釋“讓他們更好地交稅”?

馬茲·索德隆德:作協的會員服務,目的就是為了讓會員過上更好的生活。以稅收為例,作協會定期出版手冊,教會員如何填寫“稅收返還”申請表等。比如一個作家的月收入是3000元,他交房租的錢是500,那么這500元就應該從交稅部分扣除,作為稅收返還的依據。

中國新聞周刊:涉及到知識產權保護方面,瑞典作家在維權方面有沒有遇到什么困難?

馬茲·索德隆德:從法律的角度,其實并不困難。因為我們有完善的法律和維權體系。但由于網絡的繁榮,尤其是“網絡書”的甚囂塵上,我們遇到不少現實困難。

中國新聞周刊:看來瑞典作協在保護作家方面,扮演著重要角色。但作為非政府組織,如何讓自己有足夠的實力去保護作家?

馬茲·索德隆德:最主要的是要隨時保持對外界的信息更新,并參與事務的推動。比如這幾年瑞典政府在修改知識產權的相關法律。瑞典作協一直在努力與政府溝通,試圖增加法律中保護作家的條款,但看起來收效不大(笑)。因為政府是有些“親市場”的。但他們不了解,市場遠比個體的作家要強大得多,所以需要保護的不是市場,而是作家。

另外,我們會把重心更多地放在“一般作家”身上,因為“市場化”作家往往不需要作協的保護?!耙话阕骷摇钡氖袌龌潭容^低,因而話語權也相對較小,需要更多的保護。

中國新聞周刊:加入瑞典作協的會員作家和非會員作家之間的關系怎樣?

馬茲·索德隆德:瑞典作協來去自由,成為會員的作家只要堅持繳納會費,就可以一直保留會員身份。會員作家和非會員作家是非常友好的關系,因為會員的申請是自愿的,審核過程也是公正的。目前我們的會員已經由2002年的2400人增加到了2700人。增幅雖不大,但很不容易。這些年來我們把很多精力放在和政府、媒體以及出版商打交道上。借助媒體,我們不僅廣泛地進行自我宣傳,也讓更多人熟知。

中國新聞周刊:據說你在2008年組織發起了作家與翻譯家國際大會,當時的初衷是什么?

馬茲·索德隆德:初衷是想給各國的作家一個交流的平臺,加強和保護讀寫能力和作家的權利。未來希望進一步擴大規模,但資金的籌集確實是困難的事情,畢竟“文學”依然是一個不那么“市場”的東西。

中國新聞周刊:談到文學的市場,你認為在瑞典,什么樣的文學形式更受市場歡迎?瑞典作協會刻意扶持相對弱勢的文學形式嗎?

馬茲·索德隆德:小說,顯然小說是最受歡迎的文學形式。而在小說中,當屬犯罪類小說最有市場。而詩歌的市場則小得多。盡管我是個詩人,但必須承認我要靠在作協的工作維持穩定的生活,如果僅憑寫詩的話,恐怕很難養活自己(笑)。

我覺得保持作家協會的獨立性很重要

中國新聞周刊:有沒有希望通過此次中國之行考慮未來進一步與中國的合作?

馬茲·索德隆德:應該會的。通過這次與中國作協的交流,了解了很多中國作協的運作模式和管理辦法。未來會邀請中國的作家來瑞典訪問,這已經成為一個計劃了。我們都渴望更多地了解中國,我18歲的兒子也學習過中文,不過因為覺得太難而放棄了(笑)。有意思的是,他學中文的原因不是覺得中文古老而神秘,他認為學中文是一件很時髦的事情,而且對孩子未來的發展相當有幫助,中國對瑞典來說是一個很大的市場,也是很好的貿易伙伴。中國的確是一個有吸引力的國家,希望以后能有更多合作。

中國新聞周刊:作協的工作是否會影響到你的創作?比如在時間、精力方面。你現在還在寫詩嗎,近期有無出版計劃?

馬茲·索德隆德:創作時間確實無法保證。但一年中我可能會集中一段時間進行創作。目前,我有三本書正在醞釀出版。一本是詩集。2012年會出版一本是關于女性主義的論文集,另外2013年會出版一本小說,關于家庭倫理方面的。

中國新聞周刊:不知你對中國作協是否了解,有些人對這種組織形式有不同看法,你怎么看?

馬茲·索德隆德:我對中國作協的情況不是很了解,不便做過多評論。有些人既然對現在的作協不滿,為什么他們不自己組織一個類似的協會?也許兩個作家協會可以共存(笑)。就我個人而言,我覺得保持作家協會的獨立性很重要。因為作家的職責之一,就是能夠獨立地表達,表達自己的內心。

(感謝張凌凌以及瑞典大使館大力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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