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主招生只應該放在某些特殊專業和學科

韓 震

自主招生只應該放在某些特殊專業和學科

韓 震

專家檔案：

韓震，北京師范大學副校長。1997年獲北京師范大學哲學博士學位?，F兼任價值觀與民族精神國家哲學社會科學重點創新基地主任，教育部重點研究基地北京師范大學價值與文化研究中心主任，哲學與社會學學院教授，首屆教育部社會科學委員會委員，教育部高等學校哲學教學指導委員會委員，北京市社會科學界聯合會副主席、北京哲學會副會長等職務。享受政府特殊津貼。入選新世紀“百千萬”國家級人才和全國宣傳文化系統“四個一批”人才培養工程。主要著作有：《西方歷史哲學導論》等，發表學術論文、譯文300余篇。

自1977年恢復“高考”以來，高考制度基本保證了我國教育的公平和招生秩序。但是，愈演愈烈的應試教育不僅困擾著我們的教育界，而且也困擾著家長和全社會。另外，中國的社會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高等教育也從精英教育進入了大眾化階段，人民對上學和上好大學的期望越來越高。再者，社會發展越來越快，社會產業的更新越來越快，職業也越來越分化，這就要求高等教育能夠培養更多適應社會多樣性變化的特殊人才。在這種情況下，按照一種模式和口徑選拔人才的高考開始遭到質疑，單一化和簡單化成為其痼疾。為了適應新的社會變化，教育管理部門和高等學校一直在探索高考方式和考試方法的改革。其中，高校自主招生就是試圖打破現行應試教育的改革嘗試。

在全國逐步展開的自主招生，曾經帶給不同社會群體以不同的期望，但是人們都期待這種改革能夠改變一考定終身、萬人都要擠獨木橋的局面。不過，自主招生的實踐結果似乎并沒有打破應試教育，反而演變成為第二次、第三次高考，從而進一步增加了考生的負擔。因為無論怎么自主，各大學都必須有一定的測試和標準，否則就不會有公平。大學的自由裁量權必須有一定的程序和標準。既然如此，那就必須有考試或測試。學生在高考之前，為了有效“卡位”，就要去追逐自主招生的機會。許多學生為了20分或更多分數的優惠，不得不奔波于不同的學校參加測試。譬如，有學生考了“北約”考“華約”，報了北大報北師大。更讓人詬病的是，自主招生進一步提高了城市考生的入學比例，從而擠壓了農村和邊緣地區考生的利益，造成事實的不公平。大多數有自主招生權的高等學校都在中心城市，因而信息不對稱的問題突顯，許多農村學生都不知道有自主招生，參加測試對地處邊緣地區和農村的學生也有某種不公平，許多邊遠地區的學生即使了解了自主招生，也沒有足夠的精力和財力到中心城市參加自主招生考試?？梢哉f，自主招生的政策基本上是優惠了城市和比較富裕的群體。在招生總數不變的情況下，現實上就減少了農村和邊遠地區特別是弱勢群體考生的機會。如果按照這種自主招生選拔方式繼續下去的話，那么社會底層或農村孩子向較高社會階層流動的機會將進一步被堵塞，這不利于社會公正和社會和諧。

為什么自主招生改革沒有取得預期的效果呢？我認為主要是制度設計存在問題：一是忽視了群眾對孩子享受優質教育的急迫需求；二是忽視了群眾對教育公平的關注；三是忘記了自主招生的本來目的是根據多元標準，選拔特殊人才。我們的任何改革都必須考慮兩方面的問題，一方面社會對人才的差異性要求；另一方面人民群眾對優質教育的需求和對教育公平的關注。不考慮這些問題，只是在高考之上加上自主招生的測試，那么必然演變成新的獨木橋——大家都去爭取自主招生的優惠，否則自己就站在不平等的起跑線上了。例如，假設一個沒有參加自主測試的考生在高考中考了630分，但可能就競爭不過參加了自主測試而只考了611分的考生。在一個競爭性博弈的環境中，誰都知道這“20分優惠”的重要性，它決定著孩子能否上大學和上什么樣的大學。

我個人認為，不能再按照現在的邏輯和方法進行自主招生了，即不能在所有的學科搞自主招生。在所有學科上都進行自主招生，一是勢必演變成學生新的應試場合，從而增加學生的考試負擔；二是將促使“有門路”的家長們各顯神通，用其他手段為自己的子女爭取好的出路，從而造成新的社會不公。

自主招生的目的本來是為了適應社會需求不拘一格選人才，那么就應該將其放在社會所需求的特殊人才的培養上。譬如，第一，國家急需而人們又不

科太愿意從事的艱苦專業，如地質、探礦、石油、農業推廣、農村教師、鄉村醫生，在這些方面給考生一定的優惠，公眾不會有反對意見，或者誰有意見可以讓自己的孩子去考??！只要簽訂協議，完成自己的義務，都可以到那些國家急需的艱苦行業去為國家服務；第二，必不可少而又屬于冷門的基礎學科專業，如哲學、歷史、天文學、考古學等，這些專業因為屬于冷門且需要特殊的興趣才能支撐持續學習的熱情，公眾肯定也能夠理解；第三，需要特殊天賦或才能的專業，如數學、文學、藝術、體育等，這些需要特殊能力的專業也是能夠用特殊的標準加以測定的。無論如何，不能把全部專業拿出來搞自主招生，更不能把那些諸如金融、外貿、管理之類的熱門專業列入自主招生的范圍，那樣只能成為某些高校競相掐尖的方式，并且進一步增加學生的負擔，從而不僅不能弱化，反而強化應試教育。

總之，問題不是要不要高考，而是怎樣進行高考和考什么；問題也不是要不要自主招生，而是在哪些專業和怎樣進行自主招生。沒有高考就不能保證教育公平，但是沒有多樣的自主招生就不能滿足社會對特殊專業和多樣性人才的選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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