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加油氣合作的制約因素及發展思路

徐繼發，程 勝，王升輝,

(1.中國地質大學(北京)人文經管學院，北京 100083；2.中國地質大學(武漢)經濟管理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4；3.國土資源部油氣資源戰略研究中心，北京 100034)

中國經濟正處于城市化、工業化快速發展階段，能源剛性需求巨大，從能源安全和我國能源稟賦的現狀來看，節能減排是我國抑制需求、減緩能源需求速度的長期制度安排，而能源進口渠道的多樣化則是現實選擇。我國能源對外依存度自1993年以來一直處于高位且原油進口渠道單一。如2010年我國原油進口總量中的56％來自于西亞和北非地區，而近期利比亞、敘利亞等國家的政治動蕩加劇了國際石油市場價格的飆升，增加了我國的石油進口成本，嚴重威脅著我國石油供應的穩定，對國家能源安全也造成了極大壓力?？梢灶A見的是，一方面，我國的城市化、工業化任務仍為完成，能源需求仍將不斷增加；另一方面石油價格在高需求和這種高增長導致的稀缺預期的推動下將持續上漲。因此，我國石油進口渠道的多樣化戰略必須進行適當調整，以提高能源供應的穩定性和安全性，保障經濟發展的能源需求。而加拿大是一個傳統的能源凈出口國，該國政治環境穩定，油砂、天然氣、鈾礦資源豐富，中加兩國能源合作潛力巨大。

1 加拿大主要油氣資源概況

加拿大資源豐富，人口稀少。最新統計表明，油砂探明儲量高達1750億桶，2010產量已超過280萬桶/d*資料來自于國際能源網。。已探明天然氣儲量達到62萬億ft3，僅次于美國和俄羅斯。加拿大石油生產主要集中在阿爾伯達省，2010年石油產量業已達到452.5萬桶/d，比1971年的235萬桶/d增長了92.6％，年均增長率為2.3％(圖1)。另外，由于油砂采油產量的大幅上升使得未來加拿大的石油產量增速仍將繼續提高，加拿大石油生產商協會(CAPP)于2011年6月5日發布預測報告，油砂生產的增長將使加拿大原油產量從2010年280萬桶/d提高到2025年約470萬桶/d，將增加67％。因此加拿大能源委員會樂觀預測，2015年，該國繼俄羅斯、沙特阿拉伯、美國之后將成為世界第四大產油國。

圖1 加拿大1971～2010年石油產量變化圖

加拿大是一個傳統的石油出口國。目前，能源資源產業約占到加拿大出口額的20％[1]，從該國歷年石油出口價值來看，1980年出口原油24.34億美元，到2010年則達到486.44億美元，增長了近24倍，石油價格以當年價為準，并剔除了物價影響(圖2)。能源出口一般受世界經濟發展格局、本國宏觀經濟形勢、能源政策、地緣政治等因素的影響。從加拿大的能源輸出地來看，加拿大主要能源輸出國是美國，能源出口模式較為單一，受美國經濟下滑影響，能源出口下降，加國政府急亟擴大其能源輸出渠道，尤其看好亞洲和中國市場，這在加拿大總理哈珀、加拿大能源部及各省能源官員到訪中國時都多次提及；另外，加拿大資源豐富、人口稀少，未來該國國內能源消費總量將繼續保持大大低于其能源產量的態勢，這也將有助于加拿大調整能源出口戰略。

圖2 加拿大1980～2010年石油出口變化圖

加拿大也是全球第三大天然氣生產國，已探明天然氣儲量達到62萬億ft3，僅次于美國和俄羅斯。而根據美國能源信息署的估算，加拿大非常規天然氣儲量十分驚人，達到388萬億m3，居全球第七。2010年，該國41％的天然氣產量大部分都出口至美國，然而美國天然氣產量近年來增長迅猛，其進口量大幅下挫，受此影響，加拿大天然氣出口價格一直在每百萬英熱單位3.45美元至3.7美元間徘徊，與此同時，日本進口LNG的價格卻在每百萬英熱單位16美元[2]，如此巨大的價格差異使得該國天然氣生產商怨聲載道，不得不迫使加國政府調整其天然氣出口戰略，將把天然氣出口重心從美國轉移到亞洲市場，是未來加國政府天然氣出口戰略的理性選擇。

加拿大鈾資源較豐富，鈾產量居世界第二位，鈾出口居世界第一位。2009年，加拿大鈾礦產量占世界總產量的20.1％，其主要產量集中在薩斯喀切溫省，該省麥克阿瑟河礦山2009年產量為7339t鈾，占加拿大全國鈾產量的近71％，該礦山為世界最大的高品位礦山，平均品位為21％，遠遠高于其他鈾產國的品位。加拿大本國2009年對鈾的年需求量為1670t鈾，僅占其產量的22.6％，大部分用于出口(圖3)。其出口對象國較多，主要包括美國、英國、韓國、日本、法國、德國和瑞典等國，中國自2002年開始從加拿大斷斷續續進口少量鈾資源。

圖3 加拿大1988～2009年鈾出口變化圖

2 中加油氣合作的歷史回顧

中國自2003年始從加拿大進口石油，受多種因素影響貿易量一直較小且極其不穩定。2003年兩國石油貿易量僅為5.55萬t，占當年中國石油進口總量的0.06％，2005年則全年沒有從加拿大進口一滴油，至2010年加國出口中國30.84萬t石油，也僅占全年中國石油進口總量的0.13％(表1)。

2005年兩國建立戰略伙伴合作關系以來，中加經貿合作迅猛發展。2010年中國企業在加投資總額達到140億美金，較2001年增長了70倍，并已成為加拿大第二大貿易伙伴，但是兩國能源合作突出性成果并不多見[3]。2005年兩國共同發表了《二十一世紀能源合作聲明》以來，兩國能源合作開始進入快車軌道，高層領導人互訪頻繁，經貿合作提速，形成了油氣合作良好的政策外部環境。在自然資源合作領域，兩國合作意愿強烈，雙方政府足夠重視和支持，出臺了系列政策，為兩國能源合作的進一步深化創造了條件。如加拿大國際開發署通過了系列能源項目以支持來自于中國的投資。加拿大自然資源部和中國國家發改委簽署了能源合作諒解備忘錄并組建了工作小組等。

表1 2003～2010年中加石油貿易表

資料來源：CIA Canada Factbook 2011，BP Statistical Review of World Energy 2011整理得到。

實際上，兩國早在1993年就開始在石油領域合作，中國石油天然氣公司于1993年7月15日獲得加拿大阿爾伯達省北湍寧(North Twining)油田15.8865％的工作權益和地面天然氣處理廠11.477％的權益，并生產出新中國歷史上第一桶海外原油，是中國能源工業“走出去”戰略的第一個成功案例，具有里程碑的意義。自2005年以來，中加兩國能源投資、合作規模逐漸增加，具體見表2。從表2中可以看出，中國公司積極參與加拿大能源公司的合作，盡管規模仍十分有限，但為未來的合作和深化奠定了堅實基礎。同時，加方能源公司在中國的投資也逐年增加，合作領域在石油、煤炭和核電不斷擴展。如秦山核電站項目是目前中加能源合作的最大項目，也是最成功的典型范例。2002年赫斯基能源公司與中海油聯手在我國南海文昌區域合作勘探開采石油。2005年中聯煤層氣責任有限公司與加拿大亞加能源公司(Asia Canada Energy Inc，ACE)簽約，共同開發貴州省的煤層氣資源等。

表2 中加歷年油氣合作主要項目情況表

資料來源: 中國國際貿易促進委員會網站www.ccpit.org，Natural Resource Canada 整理得到。

盡管中加油氣合作已取得了一定成績，但合作潛力與規模表現出巨大反差。中國與加拿大同處太平洋沿岸，一個是世界上經濟發展迅猛的發展中國家，能源需求巨大；一個是資深的西方工業國家，老牌的石油出口國，油氣資源豐富；兩國都是全球石油市場不可或缺的重要力量，雙方的合作不僅能滿足雙方的戰略需求和本國的經濟發展需求，也將對世界能源安全體系的穩定和鞏固起到積極作用。然而，同中國與其他石油輸出國的合作相比，中加油氣合作嚴重滯后，石油貿易量常年偏小且不穩定(表1)。同時雙方的油氣開發直接投資占同期本國吸引外資的比重也較小，如2009年，中國僅有1.61％的對外直接投資在加拿大，同年，加拿大吸引外資結構中中資僅占0.51％[4]。

3 中加油氣合作的主要制約因素

中加油氣合作嚴重滯后有著政治經濟等多方面原因。就中方而言，中方油氣公司海外投資有明顯的短視行為[5]，在西亞和北非等門檻較低的地區和國家投資過大，對加拿大油氣合作的重視不夠。然而就中加油氣合作的實際情況來看，主要有以下幾個不容忽視的制約因素。

一是牢固的加美關系直接影響著兩國油氣合作。加拿大和美國由于地緣相近、政治制度及意識形態相似，兩國政治互信程度高，經濟聯系緊密。政治上加拿大向來以美國馬首是瞻，與歐美日等國交往密切，而與中國刻意保持距離，中加油氣合作進展緩慢。在北美自由貿易區協定的框架下，加美兩國經濟交往長態化、制度化，大大降低了兩國經濟合作，特別是油氣合作的交易成本。從歷史來看，加拿大85％的油氣資源出口到美國，為美國經濟的繁榮提供了堅實的基礎。加美緊密的這種油氣合作關系一定程度上提高了中加合作門檻，中加的油氣項目合作只能有較強的經濟競爭性才可能促成投資成功。如2005年由中石化參與投資建設的北方門戶管道計劃擬將阿爾伯達省2000萬t的石油運送至BC省并輸送到太平洋沿岸，但該計劃遲遲未能動工，其中主要原因就在于美國參與主導的拱心石管道計劃分散走了大量油源。2011年11月初，加拿大自然資源部部長喬·奧利弗訪問中國，期望中國油氣公司參與油砂項目的同時，美國立即宣布推遲“美加輸油管道項目”。顯然中加油氣合作已經讓美國感到不安，在未來的合作過程中美國的因素將會揮之不去并將長期存在。因此基于我國資源外交戰略和加國油氣資源產量的考量，有必要強調中加油氣合作是在加美能源合作的前提下拓展加拿大能源出口多元化的渠道，不會對加美的長期合作關系產生根本性影響。

二是油砂項目投資大、周期長，風險高。油砂屬于重油，起初并沒有引起人們的重視，但隨著國際油價的飆升以及輕質石油儲量的逐年減少，油砂項目開采才開始得到廣泛關注。加拿大油砂儲量較高，但該項目開采成本高，每開采一桶常規石油的成本在1～2.5美元，而從油砂中分離出一桶石油的成本則至少為9美元[4]；投資見效周期長，一般在20～30年之間；對環境保護要求高，油砂開采會影響地下水和空氣質量、破壞地表植被，導致土壤穩定性退化等[6]。加拿大是個公民社會，各種環保組織眾多且影響較大，北方門戶管道計劃的擱淺另一個原因就在于原住民和環保組織認為管道鋪設可能會導致石油泄漏，破壞環境[7]。由此可見，油砂項目比常規石油開采具有更高的風險。

三是油氣合作項目的泛政治化。中國油氣企業“走出去”戰略伴隨著西方“中國威脅論”顯得困難重重。中加兩國由于政治、文化的差異導致簡單的經濟行為往往受到加國政治力量影響而高度政治化，使得市場問題變成西方指責中國的“政治問題”。如2004年中國五礦集團收購諾蘭達公司失敗的主要原因就是加國政府以“探討人權問題”為由橫加阻難。2005年中石油參與的北方門戶管道計劃遲遲未動工，其官方理由也是加國政府宣布并未啟動全力推動該計劃。

四是加拿大政治環境的不確定性因素。加拿大是兩黨輪流執政的聯邦國家，自由黨和保守黨政見不同使得加拿大油氣投資政策具有一定的政治風險。油氣項目合作屬于資本密集型產業、周期長，見效慢，不同的政黨及政府對油氣項目合作的態度不同會導致其政策的多變性和不確定性，從而影響項目合作的預期收益和長期投資計劃。2005年及2008年中加石油貿易量陡降便是最好的例證。另外，聯邦制國家意味著地方政府具有自己相對獨立的司法和油氣項目合作的決策權，中國企業投資加拿大除了要和聯邦政府打交道之外，還要和地方政府、民間環保組織等討價還價，則必然會增加市場交易成本和投資不確定性。

4 中加能源合作發展思路及建議

綜上所述，中加兩國在油氣合作方面已經取得了一定成績，也存在著一些不利于合作的制約因素，但隨著兩國“戰略伙伴關系”的不斷深化和升級，未來兩國能源合作潛力巨大，應從長遠的角度積極穩妥地采取相關措施推進兩國油氣合作。

4.1 以國家關系促進油氣合作

中加能源合作互補性強，合作意愿強烈。中國是目前世界經濟體中發展速度最快，也是西方寄望于世界經濟整體復蘇的重要引擎，勞動資源豐富，能源需求巨大，中國政府迫切尋求能源進口的多樣化，以保證經濟的高速發展；而加拿大是資深的老牌工業國家，傳統的能源凈出口國，能源資源豐富，科技發達，相關科技人才眾多，也在積極調整其能源出口的多樣化戰略。從我國油氣企業“走出去”成功經驗來看，以國家關系促進資源外交是有效的。如中國和蘇丹、哈薩克斯坦的油氣合作成功，都與兩國高層領導人頻繁互訪、密切合作，建立了長期友好的外交關系密不可分。因此，未來中加油氣合作需要從國家關系的戰略高度出發，從政治外交的角度考量，充分發揮市場機制，建立長效互動機制，不斷深化兩國油氣合作的合作領域及規模。

4.2 妥善處理中美加油氣合作關系

中加能源合作繞不開美國的影響。由于加美兩國的地緣關系和相對完善的市場機制，加拿大一直是美國經濟發展的重要能源來源地。中國要發展和加拿大的能源合作關系，無論從政治、經濟、外交上都無法擺脫美國的影響，北方門戶輸油管道計劃的遲遲未建便是最好的例證。因此中國政府需要積極倡導建立中加美能源合作對話機制。從現實出發，全球能源合作離不開美國和加拿大，也離不開具有較大全球能源流動影響力的中國，三方在油砂項目上既是競爭者，也是利益相關者，只有通過合作才能使能源博弈整體利益最大化，各自才能獲得最大利益。

4.3 建立完善的能源合作咨詢服務體系

中國能源企業在國外投資過程中，由于不熟悉當地法律、法規和當地習俗而投資失敗的案例比比皆是。在發展中加能源合作時，建立完善的能源合作咨詢服務體系十分必要。加拿大市場機制完善，法律法規體系健全、復雜，而中方很多企業在“走出去”時面臨的困難不是資金的短缺，而是缺乏與對方國家建立在相關法律、法規認同上的有效溝通。因此，類似智囊庫的能源合作體系顯得尤為重要。

4.4 建立能源全方位合作機制

加拿大油砂項目近年來發展迅速，技術工人缺乏。中國可以發揮勞動力資源豐富和石油技術培訓基地健全的優勢，積極探求技術工人培訓及勞動力輸出合作的可能。另外在“引進來”和“走出去”的同時，借鑒和吸收加拿大先進的能源技術研發及管理經驗，有助于我國能源結構轉型升級提供技術支撐。

4.5 加強能源合作項目的風險評估和經濟評價工作

能源項目投資金額大、周期長，風險較高，在與加國能源合作時更應注重風險的評估，力求將風險降低到可控范圍，而不要一味地追求項目簽約的成功。另外，應采取國家統一規劃和引導，建立投資效益經濟評價的長期跟蹤和評估，實時地掌控風險和調整合作戰略，規范有序地進行與加拿大的能源合作。

[1]王春枝．中加能源合作：行走在虛實之間[J].中國石油石化，2005(5):29．

[2]王海濱. 中加能源關系:機遇、挑戰和發展思路[J].現代國際關系，2011(7):25-30.

[3]喻文迪. 中國和加拿大能源合作研究[D].北京：外交學院，2010.

[4]丁曉紅．中國把目光轉向加拿大油砂資源[J]．國土資源情報，2005(4):55-56.

[5]侯杰. 中加能源合作再次熱起來[J]．中國石油與化工，2008(23):10-11.

[6]潘銳，周云亨.從石油安全視角考察中美石油競爭關系[J]．世界經濟學研究，2010(1):23-26.

[7]王夢圓，李文.加拿大油砂開發帶動出口管道建設大發展[J]．國際石油經濟，2006(3)：41-42.

[8]British Petroleum(BP). BP Statistical Review of World Energy[R]. London， 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