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四益
“暴發戶”在歷代中外文學作品中都不是正面形象。莎士比亞筆下的夏洛克,莫里哀筆下的阿巴公,都是靠高利貸盤剝起家的暴發戶。中國小說如《金瓶梅》中的西門慶,《儒林外史》里的萬雪齋,也都是暴發戶的典型。這一類暴發戶,姑名之曰“聚斂暴發戶”。
“聚斂暴發戶”大抵起自卑微,因為機緣湊合,又善于鉆營,積聚起大筆錢財,但素無文化,又急于擠入上層社會,不免出乖露丑,為人恥笑。他們唯一的護身法寶就是錢財,因此炫富以顯示身價,賄賂以買通權勢,一時成了被錢撐得可以呼風喚雨的人物。
“聚斂暴發戶”之外,又有“權勢暴發戶”,他們本無安邦治國的本事,只因逢迎有方,因而升遷有道,如《水滸傳》中的高俅之流。因為從無政治素養,又全無廉恥之心,待他們掌握了一定權勢,便是非混淆,道德淪喪,信用宵小,殘害忠良,沒有不敢做的事情。是一批被權撐得可以胡作非為的人物。
在利益驅使下,兩類暴發戶可能相互勾結。前者借用后者的權勢,便于聚斂;后者依靠前者的手段,坐享錢財。圍聚在他們周圍的還有一批傍錢或傍權以分沾利益的篾片之流,形成一個龐大的利益集團。中國歷史上的許多朝代,幾乎都呈現出這種上下勾結的貪婪,權錢互用的腐敗。
“暴發戶”現象——這是考察歷史不宜忽略的視角。
【原載2012年第7期《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