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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真亦幻——用新歷史主義解讀林頓·科威西·約翰遜的詩歌

2012-08-15 00:42孫銀娣河南師范大學河南新鄉453007
名作欣賞 2012年15期
關鍵詞:族裔約翰遜黑人

⊙孫銀娣[河南師范大學, 河南 新鄉 453007]

作 者:孫銀娣,碩士,河南師范大學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為英美文學。

當代英國著名黑人詩人林頓·科威西·約翰遜(Linton Kwesi Johnson,1952—)作為“配音詩歌”這一特殊詩歌形式的開創者而為人們所熟知。2002年,他的作品入選《企鵝經典系列叢書》,迄今為止只有兩位在世詩人的作品被該叢書出版。

約翰遜的詩作很好地詮釋了新歷史主義關于“文本的歷史性”和“歷史的文本性”的理論,充滿了文學和歷史的互動。通過對歷史事件的文本化描寫和闡釋,約翰遜揭露了當代英國非洲族裔在主流社會的邊緣地位和受到的不公待遇,表達出對種族平等和文化自主的訴求。正如他最優秀的作品《創造歷史》一樣,他的詩歌不斷取材于“我們的歷史”,表現“我們的歷史”,但同時也“創造歷史”,以這種獨特的方式使黑人民族“贏得勝利”①。

一、文本的歷史性 生活在種族歧視的環境下,作為一名有強烈責任意識的黑人詩人,約翰遜很難單純地為了藝術而進行創作。對他而言,寫詩是一種政治行為,一種戰斗方式,用來表達黑人的憤怒、記錄黑人的斗爭。

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后,大批西印度群島移民,到英國尋找更好的發展機會。他們進入英國后在生活、就業、文化、教育等方面受到排擠。而許多英國人對移民抱有不歡迎甚至敵視的態度,認為移民奪走了他們的飯碗。種族對立情緒給社會造成不穩定因素。倫敦、利物浦等地不斷爆發種族沖突。約翰遜在自己的詩歌中不斷借用當時的歷史,表現黑人所受到的身體和精神上的摧殘,使這段歷史在文本中得到了重現。

在《英國是個壞女人》(Inglan Is A Bitch)一詩中,約翰遜以第一人稱口吻,講述“我”在工作生活中所受到的壓迫和歧視。當“我剛來到倫敦的時候/只能在地下工作/……不久,我得到了一份大賓館的合法工作/他們讓我去洗盤子/我做得很好/但成堆的盤子等著刷/我不??幢砼沃琰c下班”。當好不容易拿到工資的時候“,我”卻發現“他們以稅收的名義搶奪了我一大筆錢/我不得不努力維持生計/你為自己找到一張床卻不能好好睡一覺”,因為“你要知道在這里(英國)如何生存”。但即使這樣,努力工作的“我”仍然得不到白人的認可“,他們說黑人都是懶惰的”。(文中有關約翰遜詩歌均系本文作者自譯)

約翰遜在他的作品中對英國的種族歧視和嚴酷的現實進行尖刻的批評,清晰地表明自己的政治立場。在他的詩中,非洲裔的英國人被政府忽視,被警察迫害。警察的身影在約翰遜的詩集里隨處可見。當時的《嫌疑犯拘捕法》(Sus Law或者Stop-and-Search Law)允許警察在只是單純懷疑而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盤查和搜查任何個人。因為警方的種族偏見和歧視,黑人和少數族裔成為盤查的主要目標。約翰遜猛烈地批判了警方對這部法案的濫用,從各個方面表現警察對黑人的偏見和歧視。

在《你的現場》(Your Scene)一詩中,警察對黑人年輕人“拳打腳踢/沒有經過審判/就送進了陰暗的監獄里”。在《暗夜》(Nightof the Head)中,黑人戴維奧盧維爾無辜地被警察殺死。在《在路上》(Doun the Road)中,英國白人組織“國家前線”對黑人進行了新的壓迫。在詩集《英國是個壞女人》中,警察的野蠻粗暴達到了頂峰。在《桑尼的信》(Sonny’s Lette r)中,我們聽到了一個被關押在監獄里的年輕黑人桑尼的聲音。桑尼和吉米晚上參加完聚會,在等公交車的時候,遭到了警察的無端懷疑而要被帶走。吉米剛一辯解,警察“猛踢他的肚子/使得他的雙膝發軟,跪在地上/他們猛踢他的背部/使得他的脊背發出砰砰的響聲/他們猛踢他的頭/他們猛踢他的陰部/他的身上開始流血”。吉米再也不能容忍了,沖向了警察“,我一拳打在他的眼上,他開始哭喊,/一巴掌扇在他的嘴上,他開始大叫,/一腳踢在他的腿上,他轉了幾個圈/更多的警察沖了過來/把我打倒在地/指控吉米是嫌疑犯/指控我犯有謀殺罪”。

1981年發生在倫敦郊區黑人聚居區布林克斯頓的種族騷亂事件(the Brixton Riot)和20世紀70年代諾丁山暴亂(Notting Hill Race Riot)等歷史事件也都出現在約翰遜的詩歌《流血的五個夜晚》(Five Nights of Bleeding)和《勝利的力量》(Forces of Victri)中。約翰遜的詩歌很好地體現了新歷史主義中“文本的歷史性”這一特征。

二、歷史的文本性 在歷史背景的觀照下,約翰遜在自己的詩中,從肉體和精神兩方面表現了黑人所受的折磨和壓迫。但約翰遜對英國種族歧視的描寫不同于傳統的歷史書寫。他摒棄了對現實狀況的全面描摹,采用了不同的藝術手法,突出“歷史的文本性”的特點。

內容上,新歷史主義特別強調宏觀敘事之外的微觀敘事,認為真理存在于個體性的微觀歷史敘事之中,其主要批評方法就是“不斷返回到個別人的經驗和特殊環境中去”②?!渡D岬男拧肪褪遣扇》浅K饺诵再|的書信方式,通過一個叫桑尼的黑人青年寫給母親的信,講述他被警察無端懷疑而受到毆打的情況。信的開篇有收件人的地址,然后是收件人,“媽媽:你好/我希望/當你收到這封信的時候/你的身體還能非常健康”。這首詩就是一封兒子寫給母親的家信,但約翰遜對這件事的描寫絕非個體性的,而是通過桑尼對個人經歷的微觀敘事,來重現整個黑人群體所受迫害的歷史事實。

傳統歷史書寫通常采用線性記敘的方法,按時間和空間順序邏輯記錄事件的發生和發展,而約翰遜采用時間與空間跳躍的文學手法組織情節。在《流血的五個夜晚》中,約翰遜不停地在時間和空間上大幅度轉換,在不同的詩節記錄不同時間、地點發生的種族流血沖突?!暗谝煌硎窃诓剂挚怂诡D區”,“第二晚是在瑞爾頓街”,而第三晚馬上轉到了伯明翰的“彩虹鎮外面的/河邊”。通過這種時空轉換,突出表現了黑人所受迫害的普遍性。不論何時何地,針對黑人的流血事件都在發生,黑人的悲慘遭遇絕不是偶然的。

約翰遜還特別注意用各種黑人特色的文學手段和藝術手法編織故事,使“歷史事實”和文本進行平等對話。在他的筆下,文本以一連串黑人的“小歷史”(small histories)顛覆了“大歷史”(History),完成了對白人主流社會的無情控訴。

語言上,傳統歷史觀認為歷史應該用規范化的標準語言書寫,歷史的語言表述原則第一項便是“準確”。而約翰遜大部分的作品用克里奧爾語(Creole)寫成,只有極少一部分用標準的英語寫成。如《恐懼、敲打和鮮血》中二十五首詩中的十八首,《英國是個壞女人》中十二首中的十一首,《丁丁聲與時代詩選》中十三首中的十二首都是用克里奧爾語進行創作的。約翰遜談道:“我認為用牙買加語言能更方便、更恰當地表達出我想要表達的意思?!?/p>

約翰遜的詩中還充滿了英國非裔的街頭俚語、俗語等,口頭語特性十分明顯,如用dis表示this,用dem表示them,人稱不區分賓格和主格等。約翰遜采用這種獨特的語言寫作,其本身就是一種黑人文化獨立的追求和政治反抗,因為“語言絕不是中立的媒介,能夠為人所用而不沾染說話者的意圖。相反,語言不僅承載而且是滿載著他人的意圖”③。約翰遜正是用黑人不標準的語言表達出與白人主流文化的對抗,更生動地表達出處于邊緣的非洲裔青年人的內心感受。

形式上,傳統歷史學家認為正史應該是書面的,以避免口頭流傳歷史的主觀化、個人化和情景化,這樣才便于真實的留存歷史。而約翰遜結合爵士樂和牙買加的地方音樂,創造出“配音詩歌”這種具有非洲族裔的獨特韻味和魅力的詩歌形式,被譽為“配音詩歌”之父。約翰遜的詩作基本采用唱片形式發行,詩歌由詩人自己朗誦,并配以具有非洲族裔色彩的音樂。從1977年到1998年,約翰遜共灌錄了八張唱片。約翰遜的“配音詩歌”對音樂和口頭語言的運用恰到好處,準確地把握了非洲族裔青年人的困境、渴望和抗爭,以及非洲族裔群體對政治平等和文化獨立的追求。

以上各種文學手法顛覆了傳統歷史主義者所認為的歷史文本就是還原歷史的觀點,從時間順序表中取出事實,然后把它們作為特殊的情節結構而進行編碼,顯示出約翰遜詩歌中強烈的“歷史的文本性”特征。約翰遜作品中的歷史得到了特殊處理,不斷地、勇敢地沖撞著各種來自創作形式和語言表達的羈絆,形成了自己獨特的創作風格和文體形式,來闡明約翰遜作為一名黑人詩人關于種族問題的思考。

約翰遜的詩歌充滿了對文學與歷史關系的思考和表征。它們不僅反映歷史事實,給讀者展現了黑人悲慘的經歷,而且創造了多種技巧,將歷史置入文本多種多樣的復雜文化關系之中,利用文本對歷史進行重構。約翰遜以他特定的方式建立了文本與歷史的互文關系,喚起人們對黑人歷史新的認知和思考。

①[英]林頓·科威西·約翰遜:《創造歷史》,見彼德·希區柯克:《林頓·科威西·約翰遜,恐懼和配音身份》,《數字化文獻》1993年第1期,第1頁。

②《世界文學》編輯委員會:《文藝學與新歷史主義》,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1993版,第81頁。

③[俄]米哈伊爾·巴赫金:《小說中的話語》,見朱莉·瑞威肯、邁克爾·瑞恩:《文學理論選集》,布萊克威爾出版公司1998年版,第4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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