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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析葉兆言“先鋒小說”對理想精神的解構

2013-04-06 00:29徐春浩
關鍵詞:葉兆言解構小說

徐春浩

(河南理工大學 黨委宣傳部,河南 焦作 454000)

淺析葉兆言“先鋒小說”對理想精神的解構

徐春浩

(河南理工大學 黨委宣傳部,河南 焦作 454000)

葉兆言早期作品由于執著于對理想精神的解構和“零度情感”的介入通常被劃入“先鋒小說”一類。在文學觀念上,葉兆言放棄了對宏大敘事和傳統歷史本真的追尋,顛覆了習慣上小說社會意義的表達和歷史真實觀的反映,其散亂、破碎、戲謔、反諷、平面化的敘述文本只具有自我指涉的功能。雖然葉兆言先鋒小說放逐了小說意義的表達,但他對小說敘述方式和語言形式的大膽探索,為文學的創新和發展提供了新的創作思路和創作向度。毫無疑問,葉兆言綜合運用多種敘事技巧,把西方現代藝術大師們的精華融入了本民族特色的內容之中,將讀者引進了一個全新的虛構世界。

葉兆言;先鋒小說;理想精神;零度情感;解構

葉兆言早期作品被劃入“先鋒小說”一類,“先鋒小說以劉索拉的《你別無選擇》、徐星的《無主題變奏》為開端,其代表作家主要有馬原、洪峰、蘇童、余華、格非、葉兆言、孫甘露、潘軍、北村、呂新等?!盵1]20世紀80年代中期,當中國小說陷入低谷時,葉兆言以其反傳統、反理性、重形式、重冷漠的創作姿態在文壇上嶄露頭角。

葉兆言的先鋒小說沒有明確的主題指向和社會責任感,而是表現為對舊有意義模式的反叛和解構。雖然葉兆言先鋒小說放逐了小說意義的表達,但他對小說敘述方式和語言形式的大膽探索為文學的創新和發展提供了新的創作思路和創作向度,對其后的小說創作有著一定的影響作用。

由于拆除了真實和虛構的界限,葉兆言小說呈現出既非虛構亦非寫實的狀態。成名作《棗樹的故事》中經常運用“多年以前”“多年以后”的敘述語句把許多缺乏時間、邏輯聯系的故事片段任意鉸合或者拆解,強制性地拼合在一個文本之中,以趨于荒誕的寓言敘事和近于冰點的冷漠敘說消解了歷史文化內涵的政治外殼,編織了一個原生態的虛構故事。在主題內涵上,葉兆言意在勘探人的生存境遇:長篇小說《死水》以病人的視角透視了死亡的無奈;中篇小說《棗樹的故事》以岫云的一生遭遇展示了人生的尷尬;《夜泊秦淮》系列更是對中國傳統的風俗習慣、家族意識、四世同堂觀念的調侃與反諷。毫無疑問,葉兆言綜合運用多種敘事技巧,把西方現代藝術大師們的精華融入了本民族特色的內容之中,將讀者引進了一個全新的虛構世界。

葉兆言“先鋒小說”以驚人的冷靜甚至略帶調侃的敘述筆調消解了“理想精神的構建”和“將人生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的傳統悲劇觀,以原生態的逼真描述、揭示了現實生活的殘酷、心酸與無奈。葉兆言放棄了“崇高人物的塑造”,常以冷漠淡然、幽默反諷、離奇怪誕的敘述畸形、衰敗、瘋狂、充滿肉欲與不可捉摸的災變、狂暴、毀滅和死亡。在葉兆言的小說中,生命顯得那樣的脆弱、無聊、蒼白、沉重、無常,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也顯得晦暗、繚亂,充滿了爾虞我詐、鉤心斗角又互相敷衍、互相利用的復雜與病態。此外,“近乎偏執地迷戀于災難、死亡的敘述”也是葉兆言大量作品的一個焦點?!毒G色咖啡館》中小納媽媽的黑色幽靈、《五月的黃昏》中“叔叔墜樓自殺”及生前死后的世態萬象……葉兆言力求將未經選擇和誤讀的原生態社會現狀呈現出來,以靜如止水的目光默默地審視著世事人生的尷尬、渾茫與雜亂。

一、“理想精神”的解構

葉兆言小說的先鋒性明顯地表現于他所慣常使用的“主體性顛覆”,他的作品中幾乎沒有崇高、理想的人物形象。不管是中篇小說《五月的黃昏》中的線性人物賈書記,還是長篇小說《死水》中的主人公司徒漢新都是現實中普普通通的平常人……這些原生態的人物形象身上都存在著許多“破壞性的缺點”,這些作品透視出葉兆言是有意識的在對文本理想精神進行消解。在小說情境描繪中,葉兆言注重于人物外在物質環境的困擾、壓力、恐懼和打攪,卻沒有主體能動的改造精神和對社會價值的認同與追附,人成了一個時刻面對審視和查問的自然存在。中篇小說《五月的黃昏》透過賈書記的死,無情地剖視出夫妻、鄰里、親友、朋輩互相之間的種種冷漠和虛偽,從而描繪出一個充滿敵意、猜忌、防范、窺探以及動物般噬咬的骯臟世界?!端浪烦尸F在我們面前的同樣是一個混濁而瘋狂的存在,充斥著冷漠、譏諷、嘈雜、紊亂……陰森冷冰得讓人窒息。

希冀打破傳統小說的敘述格局,采用“中性”的語言來記錄故事情節及自身感知的零碎片段,這是葉兆言小說追求的敘事風格。讀他的小說,讀者無法看到閃爍著崇高理想主義光芒的典型人物, 葉兆言毫不遮瑕作品人物身上的落后習慣與精神痼疾,呈現的只是一種生活的本來面貌。如《殉情》中的李欣、《戰火浮生》中的江庚、《殤逝的英雄》中的特派員……人物生活的底色始終是失落、蒼涼、挫敗、荒誕,生命的渺小卑微、命運的不可理喻、存在的凄愴沉落,凝聚、籠罩在每個人身上,葉兆言以冷漠的語調講述著個體生命的生存寂寞、痛苦和恐怖。在葉兆言的先鋒小說中,“歷史事件作為原材料,是雜亂的,中性的,沒有意義色彩的,過去的事實也并不都是歷史事件,像某個小人物死了,某人早上沒有吃飯之類,根本沒有歷史意義?!盵2]總之,葉兆言總在有意識的躲避理想、遠離崇高,不再虛構固有的英雄,而是專注于呈現社會的磨難、痛苦;個人的不幸、災難;個體的欲望、意志。葉兆言小說在凄惶與慘傷、動蕩與恐懼的氛圍中展示了各種世態病相:人生的卑微、猥瑣、自私、庸俗;生活的煩惱、壓抑、傷痛、畸怪、荒唐,葉兆言總在精雕細刻各色人的生命,并探幽發微其內在的人性根源,在清醒深刻的悲憫意識中解構了“理想精神”,呈現出平庸、平凡的普通人形象。

此外,葉兆言常用荒誕、冷漠的敘事策略、敘述語言來不斷地消解“故事”,不斷重復著人的生存困境與欲望本能的悲劇性沖突。小說中的人物為了能在平庸煩瑣的世俗生活中抓住生活的依靠,往往不擇手段地索取、追尋,然而現實卻處處布滿障礙或陷阱,縱然竭盡全力掙扎,理想卻還像肥皂泡一樣一個個破滅、消失,只能一次次地妥協、退讓,陷入失敗毀滅的結局。葉兆言通過對生活現實的審視觀照,以極其冷峻的筆調揭示人性丑陋、陰暗、罪惡、暴力和死亡的話語方式,以虛無的超驗的敘述格調不遺余力地顛覆、消解了陽光燦爛的“理想世界”和美好神秘的“精神信念”。

由于深受西方現代主義和后現代主義文學思潮的影響,葉兆言小說文本表現的是“徹底的反傳統”。在他的眼里,文學應該是建立在對現有秩序的解構或“破壞性”的基礎之上的。葉兆言擯棄了文學作品的“終極價值”,不愿對重大的社會、政治、道德等問題進行嚴肅認真的思考,消解了一切傳統意義上的崇高的事物和信念,疏淡了對人生意義的挖掘和社會價值的縱深勘探。于是乎,暴力、陰謀、死亡、宿命和對生活的無奈,成了葉兆言早期筆下常見的主題。

二、“零度情感”的滲透

葉兆言是一個用“零度情感”來表現死亡、毀滅等主題的作家,用客觀生活的真實再現來表達他對社會現狀和生命意義的審視。以話語、結構當作自己的武器,葉兆言讓小說人物語言互相分解、顛覆,讓人們的生活、消費、思想觀念完全無終極意義可尋。

回眸以往的文學作品,雖然創作的歷史時期不同,但一般都有愛情婚姻、和平自由、追求“真善美”等主題。但葉兆言小說創作的主題卻常常是籠罩著令人恐怖、迷惘的陰影地帶——死亡。雖然文學史上曾有無數作家以死亡為主題,但都為生命唱出了一曲曲激動人心的贊歌。作家們通過直面死亡,啟示我們更加珍惜人生的每一天,如《梁山伯與祝英臺》、《哈姆雷特》、《安娜·卡列尼娜》等,這些作品都成功地表現了人類“美麗的死亡情結”?!俺鸷迚旱顾劳?,愛情蔑視死亡,榮譽感使人獻身,巨大的哀痛使人撲向死亡?!盵3]許多作家通過對死亡的蔑視、殉情,展示主人公對命運的抗爭和追求的勝利,并由死亡追溯其深刻的社會意蘊。然而,葉兆言作品中的死亡仿佛是踩著命運不可抗拒的腳步一點點靠近,一步步逼來的。無論是親人的死,或是因戰火而死,一次次死亡描寫,只是萬籟俱寂中一個個鮮活生命的自然消失。葉兆言總是以與己無關的冷漠的局外人身份,采用不動聲色的白描手法平淡地寫著每個人的不幸,通過死亡的場面敘述、傳統的埋葬過程或現代的火化儀式,原生態地暗示著人生“無可奈何花落去”般的無趣、無奈、無聊。不管是遇害、自殺、殉情、正寢,還是夭亡、暴斃、慘死,都只不過是偶然中的必然,不必驚詫、也無需痛哭。正如盧卡契所說,“文學——真正深刻的和現實主義的文學,還能夠給社會關系最深刻的認識者,提出全新的、意料不到的、十分本質的體驗和認識?!盵4]

葉兆言雖然熱衷于敘述死亡,但反觀的卻是生,作品中的人在個體受難的過程中感受到了獨有的力量及在苦難中救贖的精神美德。人生雖難,死卻極易。生與死的極大反差,燭照出了人類自身的無助、無奈、孤獨、可憐。長篇小說《死水》冷眼旁觀著眼科醫院血癌患者葉夢卓的病痛及死亡過程,原有的理想追求也只能是隨著人亡而息,空留遺憾,且像秋風中的落葉一樣根本激不起生活的細微波瀾?!段逶碌狞S昏》中人們驚詫于叔叔突然的跳樓自殺,一時出現了各種議論、猜想,但隨著時間的流失,也慢慢地歸于平靜。葉兆言以否定、拒絕、抵制、破壞文本社會理想、人生意義、國家前途、傳統道德等的叛逆者敘述姿態,顛覆了中國文學源遠流長的“載道”傳統,在喜怒不形于色、激情不顯于筆端的對人生意義的片斷追問中蘊藏著西方從現代主義到后現代主義等一代代作家所共有的那種反叛、求索、創新的藝術精神。

葉兆言作品的主題傾向于鼓勵和啟發讀者在理解活動中產生新的、個性的、現實的審美認識,強調他們的現實心態與作品的“視界融合”,并力圖打破封閉的敘事系統,為多元消解、拼貼提供可行性,創造了更廣泛的審美參與空間?!秲焊琛吠ㄆ\罩著陰森的死亡陰影,滲透著復雜的社會心態描寫,“很長一段時間里,小納再也不曾夢見媽媽。有時,他忍不住了,便打開抽屜,偷偷地看上幾眼藏在畫報里的媽媽。黑顏色的死亡攪得他驚魂失魄。媽媽和死亡連在一起,和死亡連在一起的偏偏是媽媽?!盵5]整個小說彌漫著讓人窒息的死亡氣息,到處呈現的都是象征死亡的黑色,黑色的衣群、黑暗的環境、斷壁殘垣的廢墟……在對生命的追問中拓向了生命無奈的最終解脫途徑——死亡。

作為先鋒作家,葉兆言的文學血管充滿了許多“冰碴子”,他筆下的人物只是一個個失去了性格、感情、個性的能指符號。細致入微的暴力與死亡場景描寫,加上平靜冷酷到極致的語言,展現出符號化的特質。在他的許多作品中,人物性格模糊、情節發展凌亂、“時間切割”繁多,有時好像故意在給讀者設置閱讀障礙。短篇小說《綠色咖啡館》意境朦朧、結構多變,在富有拉美魔幻現實主義的神秘氛圍中,敘說著死亡意識的撲朔迷離?!皬堄⒔又f:‘跟你講都不相信,那兒老軋死人,你知道,幾次了,而且都是女的,有一次,那姑娘最慘了,汽車后輪一下子碾過去,腦袋全碎了,簡直不能看?!薄痘钭C》講述的是一個聞所未聞的慘烈的死亡故事,而這個故事又在一個超浪漫的想象時空中展開,“腦袋像球一樣在地上滾,到處都是斷胳膊斷腿,是紅的肉醬和白的骨髓?!比~兆言直逼暴戾、血腥、死亡的場面的異乎尋常的勇氣和鎮靜給人以震撼,生命真諦的解構也蘊藏于故事的冷酷、荒誕的敘述之中。

葉兆言創造出了“一個血肉豐滿、意義充實的他人意識,一個沒有納入最終完成作品的現實生活框架之中的他人意識”[6]的人物形象全新結構,揭示了一個區別于一切非個性的個性東西。采用時間交錯、空間切割敘述手法的小說《八根蘆柴花》,展示了媽媽溺水身亡對“我”深刻而又深遠的影響?!澳悴恢?,媽媽的死,對我影響多大。我覺得我也死了一半。我敢說我都嘗到了死的味道?!痹趯ν律铄涞乃伎贾袧B透著兒子對媽媽的無限哀憐?!蹲詈蟆分v述了一個老實而自尊的青工阿黃殺人的故事。描繪的是殺人的場景,同樣充溢著陰冷的死亡的意味?!胺块g里太靜了,靜得像一張照片,像老鷹在天空滑翔時留下的一道陰影,像夜間墓地里冰冷的石碑?!边@是一個以死亡寫生存的小說,以死亡的虛無和不可戰勝來反觀生存的意義和無意義,生命的真諦蘊藏于故事的荒誕之中?!八劳龅男稍谖业男≌f中回蕩,變化重復而且不斷發展。死亡有時候太強大了,然而正是這種強大,才能真正體現出生命的力量。這本書將是人活著有意義的一個有力旁證?!盵7]葉兆言在冷酷、無奈、絕望的死亡意識和廣闊的想象反觀中展示著關于人生命運的深奧哲理。

總之,“一件藝術品或一部文學作品乃是一個系統”[8],葉兆言總以零度介入的情感態度對現實生活的原生態進行還原,以一種缺乏價值判斷的冷漠語調來敘述,在全新的事實觀照中表述了庸常生活中的普通人的生存哲學。這種“淡化價值判斷”的文學現象的出現有其一定的合理性,但也可能會帶來一些負面效應。作家是社會的良心,是文明的守候者和傳承者,應有責任意識,能夠堅守道德底線、考慮社會效果。弘揚真善美,鞭撻假惡丑,用自己的優美筆觸和高尚情操感化民眾的心靈,社會良心也是作家在進行文學創作時必須顧及的。

[1] 朱棟霖,丁帆,朱曉進.中國現代文學史(1917—1997下冊)[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9:134.

[2] 馬新國.西方文論史[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4:613.

[3] 弗·培根.人生論[M].何新,譯.北京:華齡出版社,1996:88.

[4] 盧卡契.盧卡契文學論文選:第1卷[M].范大燦,譯.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6:87.

[5] 葉兆言.葉兆言文集·綠色咖啡館[M].南京:江蘇文藝出版社,1994:319.

[6] 巴赫金.巴赫金全集:第5卷[M].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374.

[7] 葉兆言.葉兆言文集·殤逝的英雄[M].南京:江蘇文藝出版社,1994:345.

[8] 布萊克曼.結構主義[M].北京:商務印書館,1980:70.

[責任編輯 王曉雪]

OntheIdealismDeconstructioninYeZhaoyan’sVanguardNovels

XUChun-hao

(PropagandaDepartmentofthePartyCommittee,HenanPolytechnicUniversity,Jiaozuo454003,Henan,China)

Ye Zhaoyan’s early works fall into the category of vanguard novels for his consistent pursuit of idealism deconstruction and intervention of zero emotion. Having abandoned the macro-narration and search of historical truth in novel writing, Ye narrates the story in a messy, broken, ironic, weird and flat-dimension way, and his novels have the function of self-reference instead of revealing the social significance. Ye Zhaoyan’s exploration in way of narration and language use provides a new approach to novel writing. Employing different ways of narration, Ye integrates the essence of western modern arts into our native writing practice, and thus his novels show readers a brand new fiction world.

Ye Zhaoyan; vanguard novels; idealism; zero emotion; deconstruction

2013-02-24

徐春浩(1971—),男,河南平頂山人,講師,主要從事中國現當代文學研究。

E-mail:xch8888@126.com

I207.42

A

1673-9779(2013)02-020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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