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推進黨內民主的進一步發展：陳云黨內民主思想的核心內容與當代啟示

□ 徐 行 郭英昭

作者：徐 行，南開大學周恩來政府管理學院教授

郭英昭，南開大學周恩來政府管理學院研究生

在當今我國的社會主義民主建設中，首先搞好中國共產黨黨內民主建設具有重要的示范作用。無產階級革命家、黨和國家重要領導人陳云的黨內民主思想是對中國共產黨黨內政治生活實踐的經驗總結。在今日中國民主化進程日益加快的背景下，如何以黨內民主促進黨外民主，推進我國民主化進程的有序化發展，是我國政治生活面臨的一項迫切而艱巨的任務，因此學習和研究陳云的黨內民主思想，對推進我國社會主義民主政治建設具有十分重要的指導意義和現實啟示。

一、陳云黨內民主思想的核心內容

陳云是中國共產黨第一代、第二代領導核心的主要成員，其在延安時期就擔任過多年中央組織部長，新中國建立后任中央副主席和國務院副總理，改革開放新時期還擔任過中紀委書記。他對如何搞好黨的建設、如何保證黨內民主有著獨特的思考，其杰出的黨內民主思想主要包括以下幾方面內容：

（一）健全民主集中制,完善黨內民主生活

民主集中制是中國共產黨的根本組織制度和原則，也是實現黨內民主的主要方式。陳云十分重視民主集中制在發展黨內民主方面的重要作用，多次強調了民主集中制的重要性。他認為，民主集中制是民主基礎上的集中，要充分發揚民主；同時，民主又是集中指導下的民主，民主要服從組織紀律。要真正實行黨內民主,就要正確認識民主和集中的關系,要用黨的紀律保障黨的意志和行動的統一。特別是黨的領導干部要帶頭執行民主集中制,要發揚民主作風,堅持集體領導,堅持正確開展批評和自我批評。

延安時期是中國共產黨黨內民主政治建設一個重要時期,陳云在這一時期擔任過中央組織部長，他對民主問題的重要性有深刻認識。1940年3月，陳云在抗大第五期學生畢業大會上的講話中明確指出：“無產階級政黨應該是一個最有紀律的黨，也是一個最講民主、最講自由的黨”。[1]同年10月,他給黨的干部作了《關于紀律、民主、黨員與非黨員關系問題》的報告?？箲饎倮?，陳云到東北的南滿地區工作。在運用民主的方式，經過細心的工作，彌合了遼東黨委的分歧。他在南滿分局第二次擴大會議，針對遼東黨內出現的問題，提出了三條意見：（1）正面的坦率的辯明是非；（2）黨內嚴格執行民主集中制；（3）每個黨員都有在黨內發表意見、討論問題的權利，但又必須有服從決定，積極關注的義務。陳云特別談到了民主集中制的重要意義，他強調“民主不僅一般需要，在目前情況下尤其需要。不經大家交換意見，是不可能集中的，形式上集中了也難免出錯誤。不民主，只集中，必然越不能集中；多交換意見，反而容易集中?！盵2]

“文革”結束后，陳云在總結這場動亂的經驗教訓時深刻認識到：“文化大革命”發生的一個根本原因，是黨內民主生活不夠、黨的民主集中制不斷受到削弱以至破壞。在中共十一屆五中全會上，陳云支持恢復中央書記處，他在會上還重點講了中央書記處的工作方法，他認為中央書記處應該“采取集體辦公會議的方式，他闡明“民主集中制，是既要有民主，又要有集中。黨的任何一級組織，允許不同意見存在，我看這不是壞事?！钡瑫r他又指出：“沒有民主不好，沒有集中也辦不了事?！盵3]

（二）保障黨員民主權利，加強黨內黨外監督

黨員是黨的生命，黨員的民主意識和民主權利是黨的事業興旺發達的不竭動力。中國共產黨作為世界上最大的執政黨，切實保障廣大黨員的民主權利，完善黨內民主生活，最大限度的調動廣大黨員的積極性，對于提高黨的現代化建設水平、對于促進中國的民主化進程具有極其重要的意義。陳云一貫重視保障黨員的民主權利，早在延安時期，他在《嚴格遵守黨的紀律》一文中就專門談到了保障黨員權利的問題。他提出“黨內有發表意見的自由。在決議做出前，有爭論的自由；在決議做出后，有保留意見的自由（但行動必須服從）。每個黨員、黨組織都有權上訴，直至中央?！?/p>

陳云認為要保障黨員民主權利，就要允許黨內出現不同聲音，不僅要允許講話，而且允許講錯話。1962年陳云在總結 “大躍進”以來的經驗教訓時指出：“這幾年我們黨內生活不正常，其中一個重要表現，就是在黨內出現了一股‘逢人只說三分話，未可全拋一片心’的庸俗作風”。他說，“這種現象是非常危險的。一個人說話有時免不了說錯，一點錯話不說那是不可能的。在黨內不怕有人說錯話，就怕有人不說話?！盵4]而且，不僅黨員要敢于講真話，領導干部也要虛心聽取別人的意見。只有這樣，革命事業才能取得成功。

加強和完善黨內監督是實現黨內民主的重要途徑與基本保障，一個健康的、真正民主的政黨，必然有健全的黨內監督與黨外監督機制。陳云深刻認識到黨內監督的重要性，他主張大力加強黨內監督的同時，還要重視黨外群眾監督。他提出“每個黨員、每個組織，都應該自覺自愿地接受其他黨員和上下周圍組織的監督”。此外，他還多次強調批評和自我批評的重要意義，認為黨員要敢于“堅持真理，改正錯誤”，要辨明是非，與一切不正常的現象做斗爭。在擔任中紀委第一書記的九年任期內，陳云努力健全了黨內專門的監督機構,同時推進了黨內外監督機制的制度化、規范化。陳云強調監督要全面，黨內監督要與黨外監督相結合，在加強黨內監督的同時誠懇虛心的接受群眾的監督?？傊?，在中國共產黨高級領導內陳云對黨內民主與監督的關系認識最為深刻，他為黨內民主監督機制的健全及其重要作用的發揮付出了大量心血。

（三）嚴格規范和認真執行黨內政治生活準則

民主不僅是一種價值觀念，也是一種制度。真正的民主需要制度的保證。由于歷史的原因，新中國建立后，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我國都沒有實現民主的規范化、制度化，中共黨內的民主進程也歷經艱難曲折，相當一段時期內黨內民主制度不健全，黨員民主生活遭破壞，領導人個人意志代替了全黨的意志，并因此造成了很大的災難。陳云深刻認識到無產階級政黨在執政條件下堅持和發揚黨內民主,是防止官僚主義、保證黨的正確領導和推進人民民主的重要條件。健全黨內民主要有制度作保證，必須首先規范黨內政治生活準則。

十一屆三中全會后，黨中央為嚴肅黨的紀律，加強制度建設，設立了中央紀律檢察委員會，陳云被任命為中紀委第一任書記。在陳云的主持領導下，1979年1月召開的中紀委第一次全體會議討論通過了《關于黨內政治生活的若干準則》，以黨內立法的形式確保了黨內政治生活的制度化、法制化?！稖蕜t》的第二、六、七、八等條都是針對如何保證黨內民主指定的，既堅持了集體領導、保證了黨員權利；又強調了嚴守黨的紀律、堅持黨性、接受群眾監督；使黨內正常的民主生活向規范化的方向邁進了一大步。

我們黨在不同的歷史時期，黨內民主出現時好時壞的現象。究其原因，黨內民主制度的缺失、黨員民主意識的匱乏是兩大主要因素。到了晚年，陳云更加迫切的感覺到，實現黨內民主不僅需要鼓勵大家多講話，而且需要實現民主的制度化。1987年1月，針對當時政治局常委會議開會時間不確定的現象，他在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上的講話中指出：“我們黨內要強調一下，要有民主生活制度。常委多少時間開一次會，政治局多少時間開一次會，要立個規矩。常委會議，政治局會議，政治局擴大會議，應該分開來開。這是黨內民主生活。民主集中制要堅持。經常開會討論，經常交換意見，就不至于出大的問題?！盵5]

二、當前黨內民主建設存在的問題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共產黨的黨內民主建設得到了很大發展，黨的十七大、十八大報告都提出要加強黨內民主建設，以黨內民主帶動人民民主。但是，不容忽視的是，目前黨內民主的現狀與黨員和廣大人民的期待相比，仍然有很大的改進空間，黨內民主建設在實際的操作層面，仍然存在著三個突出問題。

一是民主和集中的關系仍然沒有得到理順。民主集中制是中國共產黨的根本組織原則，但長期以來一直困擾民主集中制的一大問題是廣大黨員民主權利得不到保證，而領導干部的個人專權現象屢屢發生，在現實的政治操作中，以集中取代民主，以集中壓制民主的現象仍然層出不窮，在不少單位領導者的個人意志在決策中仍然起著關鍵作用，領導人的個人權力缺少制約和監督，廣大黨員的民主權利得不到制度的保障。在各級黨組織的生活中，黨員往往不敢表達自己的意見，而看領導眼色行事、一切由上面決定的庸俗作風不斷泛濫開來。如何理順民主與集中的關系，避免個人意志凌駕于集體意志之上，是民主集中制能否長期堅持的關鍵所在，也是今后發展黨內民主的關鍵環節。

二是黨內自我監督不力成為黨內民主難以推行的一大障礙。目前中共黨內的監督機制可分為功能性監督和結構性監督兩部分。紀委是黨內行使專門監督的職能機構，獨立發揮功能性監督的作用；黨代會選舉產生并監督全委會，全委會選舉產生并監督常委會，通過這種授受關系形成的權力運行機制發揮著結構性監督的功能。但現階段黨內功能性監督與結構性監督的功能都沒有得到有效充分地發揮，功能性監督的權威不強，專門監督機構的獨立地位難以得到保證。長期以來，各級紀委在同級黨委領導下開展工作，并主要是對同級黨委負責。在這樣的體制下，紀委很難有效地履行其監督同級黨委和領導成員的職責。而長期以來黨代會和全委會并未實際獲得它們所應有的地位和權威，黨內結構性監督難以充分發揮，最終使黨內民主仍流于形式。

三是黨內民主選舉制度仍存在一些問題。民主選舉是黨內民主的基礎，是黨員行使自身權利的重要制度保障。但是目前黨內民主選舉仍然存在著制度設計層次的疏漏缺失,選舉程序不夠透明規范，不夠科學，部分領導候選人的確定不能充分反映大多數選舉人的意志。一些選舉中存在不正之風和腐敗現象的干擾，使得黨員應該享受的民主權利變了樣，加之候選人提名制度和介紹方式存在缺陷,有些選舉程序規定不合理,違背了選舉的民主本質。

三、陳云黨內民主思想的當代啟示

陳云的黨內民主思想是我們黨的一份寶貴的理論遺產和精神財富。他在革命生涯中提出了許多真知灼見，并身體力行加以倡導推進。深人研究陳云的黨內民主思想對我黨今天搞好黨的建設、推動中國政治發展具有著重要的理論意義和現實意義。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共產黨的黨內民主建設已經取得了不少成就，黨的十七大、十八大報告都提出要加強黨內民主建設，以黨內民主帶動人民民主。在新的形勢下，認真學習和繼承、弘揚陳云的黨內民主思想，對當前的黨內民主建設仍具有很大的指導意義和啟迪作用。

首先，要保證黨員在黨內有經常性的充分的民主生活。當前，隨著市場經濟的發展、人民民主意識的增強，民主逐漸成為中國社會的一種主流價值。這種社會影響必然會反映到黨內的表現就是黨員民主權利意識在不斷加強。在此情況下，加強黨內民主制度建設成為十分迫切的任務，這其中首先需要加強的便是黨內民主生活制度。誠如陳云同志所說，沒有民主就沒有真正的集中。民主是集中的前提，集中要在充分的民主基礎上才能實現。要實現黨內政治生活的充分民主，必須要從兩個方面入手。一方面，領導干部要創造民主的政治氛圍，要虛心接受群眾的意見，不能打壓群眾的民主積極性；另一方面，黨內民主生活的實現要靠嚴格的制度來保證，需要制定和認真執行黨規來保障黨員民主權利的行使。

其次，要加強黨內監督機制建設，同時與黨外監督力量密切配合。陳云歷來主張領導干部要自覺接受黨員、群眾的監督，這是十分必要的。但是，在當前的市場經濟條件下，只靠領導干部的自覺是不夠的。要真正實現黨內監督，首先需要黨的紀檢監察部門權力的真正落實。要破解目前黨內監督不力的難題，需要設計和實施一種紀委對同級黨委權力的有力制衡機制，以確保黨內自我監督的有效性，確保廣大黨員民主權利的行使。十八大報告明確提出，“保障黨員主體地位，健全黨員民主權利保障制度，開展批評和自我批評，營造黨內民主平等的同志關系、民主討論的政治氛圍、民主監督的制度環境，落實黨員知情權、參與權、選舉權、監督權”。

最后，要繼續推進黨內民主的制度化，把領導干部的權力放到制度框架的籠子里來行使。制度化是保證政策的延續性、防止人去政息的根本措施。陳云同志生前為推進黨內民主和黨內政治生活的制度化、有序化建設做出了卓越的貢獻。毛澤東時代，我們黨內建立了理論聯系實際、密切聯系群眾、批評與自我批評三大優良作風，改革開放以來，為推進黨內民主的制度化建設，我們已探索出了一些實現黨內民主的好方法，如集體領導制度、干部任期制度、干部退休制度等等，以及近年來試行的黨務公開制度、差額選舉制度、民主聽證會制度、領導問責制等等。今后，我們仍需在陳云黨內民主思想指導下，繼續加強黨內民主的制度化、程序化、規范化建設，特別需要加強黨內立法，以法規的形式確保探索出的有益成果落實為具體的制度，從而加速推進黨內民主化的進程。

總之，陳云同志是中共黨內堅持黨的民主集中制的杰出代表之一，其黨內民主思想對黨的建設和中國政治的發展有著深遠影響，對推進我國社會主義民主建設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在新的國內外形勢下，黨的十八大再次提出“黨內民主是黨的生命”這一著名論斷，將黨內民主的重要性提到了一個新高度。因此，展望未來，黨內民主的前景是光明的，世界上最大的執政黨如果能夠順利實現自身的民主化，亦將是對世界政治發展的一大貢獻。

[1]陳云文選第1卷[M].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197-198頁.

[2]陳云傳上卷[M].中共中央文獻出版社2005年版，第509頁.

[3]陳云傳下卷 [M].中共中央文獻出版社2005年版，第1589頁.

[4]陳云文選第3卷[M].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187-188頁.

[5]陳云文選第3卷[M].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359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