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了的光線（外一首）——人體頌

李 成

上帝要用多少時間

才能造就這完美的身體

上帝要用多少最好的元素

造就這完美的身體

這沒有瑕疵的身體

這透明的身體 擺脫累贅

像河流漫流過土地

像鳥兒展翅飛過天際

一縷縷光線把土地喚醒

閃耀著翡翠與星子

多么自由而美麗

生命在輕輕吶喊乃至啜泣

多么輝煌而奪目

地平線上聳起萬樹碧綠

樂曲從這里彈奏

春風從這里吹拂

洗凈一雙雙眼睛

滾燙的泉 流動在我的脈管里

仿佛那闊大的芭蕉葉子

仍圍攏在她的腰際

那白天鵝引頸而望

看到她頭顱輕輕昂起

那溪流激起浪花

撫摸她的腳趾

這是光彩奪目的大地

每一寸都涌出樹枝和果實

夜晚和黎明誕生的山脈

這是幽深的山谷

暗泉涌動 在播撒火的種子

這是光明的燧石

斑斑暗影把她描畫成

一頭麋鹿 穿過花枝

松開來 手掌

一片平原上跳動著陽光

額角上轉過智慧的桅帆

腳跟像延伸的陸地

伸向大海的波浪

河流入海的灘涂 芳草萋萋

這是時光的籃子

時光把她文身如美人魚

這是時間的瓷器

眾鳥在此斂伏透明的羽翼

像一粒珍珠從云空涌現

像一粒珍珠由海水孕育

給她時間在下一分鐘

她或將再造一個寰宇

無可禁止啊 這美妙的光線

這靜靜如閃電的光線

無可禁止啊，這動人的身軀

蝴蝶總是要破繭而飛

來看吧 來看吧

來看這活的維納斯

來看吧 來看吧

這帶電的阿佛洛蒂特

來看吧 來看吧

這光明的電站 這美的瀑布

只有無邪的目光才能看到無邪的身姿

只有用神的心才能看出這是一座神祇

上帝最美的造物

帶我飛向天空 而永辭地獄

光線 一縷縷地解散開來

解放了的光線讓我身生雙翼

鹽

動蕩不已的液體大海

在動蕩中把鹽析出

漠漠的荒蕪的大地分泌

苦澀的淚水——結成鹽珠

那潔白的鹽

是大地永不腐爛的雪

那潔白的鹽

是太陽珍藏的火辣辣的記憶

它來到人間 是為了

阻止腐朽的權力

它來到人間 是為了

把平淡時光變得有滋有味

它把浩瀚的大海帶回我們體內

讓洋流旋轉 澎湃在我們的血管里

它把我們的骨節連接在一起

頭顱像山一樣仰起

它是我們體內的鐵體內的鋼

它把我們造成另一個海洋

它在兩個海洋之間循環

它在我們背上描畫一幅海圖

讓每一個勞動者都像

剛從海里上岸的美人魚

讓每一雙眼睛都看向彼岸

看到藍天 彩虹與綠樹

驕傲的鹽 永不變質的鹽

一粒粒閃耀華美的光澤

大海就是一匹華美的綢緞

看不見的經緯將它織就

那一粒粒鹽都在喊著饑渴

就像我們的詩歌

天上的驚雷融化在海水里

我們的詩句奔向深情的肺腑

如果我們思念大海 在內陸

我們就挑起一粒鹽放到燈焰上

那瞬間爆發的藍光

是海潮在掀動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