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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江青身邊的日子

2014-04-08 16:46楊銀祿
讀書文摘 2014年4期
關鍵詞:汪東興江青小趙

我接到“父病故速歸”的電報

1968年1月2日,我調到江青辦公室工作沒多長時間,突然接到老家“父病危速回”的加急電報。

我看過電報以后,歸心似箭,真想請個假回去看看,親自伺候伺候生我養我、含辛茹苦七十多歲的老父親。等我冷靜下來以后,心想,組織上信任我,把我派到這里工作,情況還未熟悉就請假回家,實在難以開口,于是就默默地把電報放進辦公桌的抽屜里,沒有向任何人講,把難過和焦急不安的心情埋在心底。

第二天,我又接到“父病故速歸”的加急電報。噩耗傳來,我悲痛欲絕,怎么也控制不住難過的心情。男兒有淚不輕彈,親人離世淚滿面。我情不自禁地哭了起來。

閻長貴知道我父親去世的消息以后,同情我,安慰我,并立即打電話請示汪東興(江青還沒有起床),汪東興批準我回去料理老人的喪事。

汪東興考慮到我調到江青處工作時間不長,還沒有正式和江青接觸,閻長貴還沒有走,江青有什么事都由他處理,她不會找我處理什么事情,我回家的事無須再報告江青,因此,也就同意我回老家了。

汪東興批準我回老家以后,閻長貴派人替我買了火車票,又派車把我送到火車站。我就這樣急急忙忙回到了老家。到了家,我還沒有顧得上環視周圍的親人,就直奔父親居住的南屋,一進房門就看到骨瘦如柴、面色蠟黃、直挺挺地躺在門板上的老父親。我快步跑到父親的遺體旁,抱著他的頭痛哭起來,全家人也跪在地上號啕大哭。我回去的第二天,就把父親埋葬在我家的祖墳上。

父親的去世,使我極度悲痛,吃不下飯,睡不著覺,患上了急性胃腸炎,上吐下瀉,發高燒,渾身沒有一點力氣。原本想,掩埋了父親就立即回京,可是,我病得不能動彈,無法馬上回京,只能躺在炕上養病。

第四天,中央辦公廳派中央警衛團政治部干部科的毛尚元干事到我家,催我趕快回北京,并帶來汪東興的一封親筆信,信中說:“楊銀祿同志,你的崗位工作很重要,需要你馬上回京,今特派毛尚元同志前去接你?!?/p>

當時,我上吐下瀉還沒有止住,高燒還沒有退下來,身體十分虛弱。我的老母親不愿意我馬上走,想叫我再守她幾天。經過我和毛干事耐心做母親的思想工作,她老人家同意我走了。她說:“在外邊工作,不自由,身不由己,還是國家的事是大事,既然我把你交給國家了,忠孝就不能兩全,快點回去吧,不能為了家的事,耽誤國家的大事?!蔽衣犃死先说脑?,想馬上走,可是站不穩,走不動,況且,我的家離定縣火車站有45華里,我家又沒有自行車,怎么到火車站呢?還是毛干事有辦法,他從當地駐軍三十八軍要了一輛吉普車。當時,定縣的群眾分兩派,形勢比較亂,部隊的領導怕我們不安全,車上一位干部腰挎手槍,一位戰士手持沖鋒槍,把我護送到火車站,我們便回到了北京。

到了北京以后,毛干事把我送到了汪東興的住地。

由于在火車上折騰了一天時間,我兩腿發軟,心發慌,一走進汪東興的會客室就昏迷過去了。汪東興的秘書高成堂見此狀,立即叫來醫生,給我吃藥、打針,我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不知道睡了多長時間,醒來以后,我發現汪東興坐在我旁邊。他對我說:“你父親的后事處理完了吧?你父親剛剛去世,為什么把你叫回來呢?因為你回家前,王力、關鋒出了問題,被隔離審查了。江青同志可能懷疑她身邊有不可靠的人,才叫你立即回北京。你如果覺得身體好些了就趕快回釣魚臺工作,她急切地等待你回去?!?/p>

經過醫生的治療,我休息了一會兒,又出了一身大汗,感到身上輕松多了,就回到了釣魚臺。

我回到北京以后,就發生了閻長貴被帶走的事件。

江青說:你父親去世是假的

閻長貴是1月9日被抓走的,1月10日下午2點鐘左右,江青起床以后,打鈴叫我。我聽到鈴聲,就小心翼翼地走進她的辦公室。

她說:“我在中南海的辦公室,有一個保險柜,柜子里有一檔(一格)文件,等我休息的時候,你給我取回來,那些文件都很重要,不能搞丟了,也不能搞亂了,我說的你記住了嗎?”

我像在部隊里那樣大聲地回答道:“記住了,你還有什么指示?”

我說完了,準備起身離開。江青很不高興地說:“你講話的聲音不能小點嗎?速度不能慢點嗎?你講話跟打機關槍一樣,我受不了哇!對這點規矩,你必須記??!”

我小聲說:“好?!?/p>

我參加工作10年,雖然遠距離地見到過不少中央領導,可是,如此近的距離和如此大的人物一起談話,還從來沒有過,但我卻絲毫沒有幸福之感,只是感到心情十分緊張。

回到我的辦公室,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感到內衣濕漉漉的,我脫掉外罩絨衣一看,襯衣、背心全被汗水浸透了。

1月11日,江青正在吃午飯,我聽到打鈴聲,她叫我,我進入她的餐廳,見李訥端坐在餐桌的南邊。我沒有看見江青的表情,就低聲慢語地問江青:“你叫我,是不是讓我在你午休的時候去中南海把那些文件取回來?”

我站在她旁邊大約等了一分多鐘,也沒有聽到她說一句話。這時,我覺得有些奇怪,就注意了一下她的表情,發現她的下巴往前伸著,嘴唇打著哆嗦,她咬牙切齒地大聲喊道:“誰叫你去取文件?我問你,你前幾天回老家干什么去了?”

我說:“我父親去世了,經請示汪東興同意,回去料理喪事去了?!?/p>

江青聽了我的回答,大聲地說:“你父親去世是假的,是有人故意把你支走了,是戚本禹他們把你支走的,他們好干壞事?!?/p>

我聽江青這樣說,就忙解釋說:“別人做什么事情我不清楚。我父親真的是去世了,你如果不相信的話,可以派人找中央警衛團政治部的毛尚元同志調查,是他到我老家把我接回來的,我父親是真去世還是假去世,他是清楚的?!?/p>

江青聽了我的解釋,認為有失她的威嚴,大聲吼道:“你在撒謊!我現在就派人到你的老家把墳墓扒開,看看尸體是不是你的父親?如果不是,看你作如何解釋?如果不是你父親,你就犯了欺君之罪!”endprint

她一邊說,一邊站起來,把一雙筷子狠狠地往飯桌上一摔,其中一根筷子反彈起來落在地板上。她雙手叉在腰間,用更高的聲音狂叫:“你,你剛剛來我這里,就敢跟我頂嘴,以后還了得,你給我立即滾出去!”

我的心情緊張極了,覺得兩腿在打哆嗦。這時,我盼望李訥替我說幾句解圍的好話。李訥只說了句:“楊秘書,不要著急,有話慢慢說?!彼龐尩牡匚荒敲锤?,權力那么大,她能說什么呢。江青下令叫我滾,我不能再說什么了。

我含著淚水回到自己的辦公室,躺在床上,難過極了,失聲痛哭起來。

面對著潔白的天花板我想了很多很多。

我的父親生于1894年,74歲離開人間,一生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解放前,給地主扛長活,逃荒要飯,受盡統治階級的欺壓和剝削。解放以后,我家分得了土地,日子應該好過一些,可是,我有四個姐姐,其中三個姐姐先后出嫁了,但家庭負擔仍很重。父母親省吃儉用,把我哥哥、弟弟和我送進學校讀書。他們盼望我們將來有個出息。當時弟弟還小,母親身體不好,全家六口人,只有我父親一人勞動,日子過得艱難是可想而知的。平時沒有好吃的,就是偶爾有一點點,也是讓給年小的弟弟和多病體弱的母親。

我父親勞動強度大,肚子吃不飽,不到60歲,腰就挺不直了,一到冬天,氣管炎復發,徹夜不停地咳嗽。父親是一個典型的中國農民,他忠厚樸實,勤勞善良,再苦再累也能做到任勞任怨。他脾氣特別好,即使我們做錯了什么事,他也很少發脾氣,更沒有打罵過我們。我們對他老人家特別敬重,從他身上學到了很多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我們很想孝敬他,但是又苦于沒有經濟能力。我參加工作以后,離開家鄉,更沒有機會孝敬他。他離開人世之前,我也沒有守候在他的病床前,沒有親手喂他一口水、一口飯,也沒有說上一句安慰話。他病重時,不停地喊著我的名字,想在斷氣前見我一面,但他沒有如愿,想來想去,我深深感到很對不起他老人家。他的去世,使我萬分悲痛。

身為中央領導人的江青,對一位普通工作人員的親人去世,非但不表示任何同情,不予安慰,還揚言派人扒開墳墓驗尸,我真感到來她這里工作是進錯了門,認錯了人。

我越想越感到委屈,越想越覺得氣憤。于是,我從床上爬起來,打電話給汪東興,想把心中的苦悶向他傾訴。我說:“汪主任,請你趕快來吧,我在這里干不了啦?!?/p>

汪東興急忙問:“出了什么事啦?”

我一邊哭一邊說:“在電話里說不清楚,你來了以后就知道了?!?/p>

沒有等多長時間,汪東興就真的來到了11號樓。

汪東興來了以后,我的情緒還沒有完全平靜下來,但我極力控制自己的感情,把剛才發生的事,向他訴說了一遍。我說:“這里的工作我干不了,一是我沒有能力干秘書工作;二是我不適合在她這里工作,她不信任我,沒法干;三是我受不了這種窩囊氣。你快點叫我回去吧。你不是說過,不適應這里工作再回警衛團嗎?……再說,她不是叫我滾嗎?我滾就是了?!?/p>

汪東興聽了我的訴說,臉上出現比較復雜的表情,他說:“她叫你滾出去,是叫你趕快離開她的餐廳,并沒有說她不用你了,我現在還不能把你帶回去。我跟她談談,到底是怎么回事,了解一下,她是用你還是不用你,如果她的確說不用你了,我再把你帶回去也不晚?!?/p>

汪東興等江青午睡起床以后,來到她的辦公室。一個小時以后,汪東興從樓上下來,對我說:“她是懷疑我把你支回家去了,我已經跟她說清楚了。你在這里再干一段時間試試,如果實在不行,她又的確表示不再用你了,你再回中央警衛團?!?/p>

我用信任的目光望著汪東興。他又勸導說:“批評是動力嘛!要經得起批評嘛!”

“有她這樣批評人的嗎?太傷人的感情了?!蔽疑鷼獾卣f。

“算了算了,在她面前有什么理可講嘛?!蓖魱|興顯然是對江青這樣的做法不滿意,也不讓我再說下去了。

汪東興是我的上級,我認為他的話也有道理,于是我就輕聲地說:“那就聽你的,再試試吧!”

江青召開的組織生活會

剛到江青那里工作時,我的組織關系是屬于毛主席辦公室黨支部(也就是一組黨支部),中央辦公廳副主任兼中央警衛局副局長、中央警衛團團長張耀祠是黨支部書記,江青辦公室是該支部的一個黨小組?!拔幕蟾锩遍_始以后,江青從中南海搬到了釣魚臺,那個時候,在江青處工作的共產黨員到中南海參加一次支部大會很困難。黨的九大以后,經上級黨委批準,江青處單獨成立了一個黨支部,這樣過組織生活就比較方便了。當時,江青處支部共有黨員11名,其中包括江青,同志們選舉我為這個支部的支部書記。

除了江青以外的其他10名共產黨員,都是經過組織上嚴格審查,認真挑選去的,除一名特級廚師程汝明同志外,都是部隊中的年輕干部。大家的政治思想素質和組織紀律觀念都比較強,都能按照黨員的標準要求自己,按照黨章的規定積極參加組織生活。組織生活的內容大都是學習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匯報交流思想,開展批評和自我批評。江青雖然是我們支部的一名黨員,但是,從來不參加我們支部的組織生活會。因為她是一名特殊黨員,每次召開組織生活會,也不敢通知她。

有一天,江青突然決定要召開組織生活會,并告訴我她要親自參加。江青的反常舉動,使我摸不到頭腦。后來才知道,護士小周被江青打成“反革命”,隔離審查以后,她的“罪行”材料還沒有找到。江青明白,只靠上海市那兩名親信提供的情況和自己捕風捉影捏造的材料把小周打成“反革命”證據不足。如果小周的問題被毛主席知道了,問起來,她無法解釋。

于是,江青挖空心思想出一個辦法,決定以組織的名義搞一份小周的“罪行材料”。當天晚上8點許,黨支部組織生活會開始。江青以特殊黨員的身份,坐在大家的面前。她提高嗓門說:“今天的會議由我來主持,我有重要的話要說,你們都要注意聽。我是一名共產黨員,又是一名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我以前之所以沒有參加過你們的組織生活會,是因為我的組織生活是在中央政治局過的,我參加的是高層次的組織生活會,可以討論重大問題,決定重大問題,和你們的組織生活會遠遠不是一個層次。我今天參加你們的生活會,你們應該感到光榮和自豪。以上是我要解釋的一個問題?!眅ndprint

江青接著說:“我今天參加你們的生活會,主要想講兩個問題:第一個問題是,文化大革命是偉大領袖毛主席為了堅持無產階級專政下繼續革命的理論,為了防修反修親自發動和領導的,你們要知道,我是在第一線沖鋒陷陣的。有人說我是文化大革命的偉大旗手,我認為這種說法并不過分。我的確是始終頂著巨大的壓力,執行毛主席的革命路線,階級敵人對我恨之入骨,千方百計地陷害我。你們的責任是千方百計地保護我,忠實地為我服務。我是中央政治局委員,你們別糊涂,為我服務就是為黨服務,不好好為我服務,就是對黨未盡到責任。不聽我的話,就是不聽黨的話。對我不忠,就是對黨不忠。對我的態度問題,不僅僅是個認識問題,而且是個感情問題,立場問題。對我的態度問題要提高到階級斗爭和路線斗爭的高度來認識。我是毛主席的學生和戰友,林彪等人對我恨之入骨,可把我給害苦了。你們如果對我是忠誠的,聽我的話,就要勇敢地站出來,揭發林彪及其死黨、爪牙們的罪行?!?/p>

江青停頓了片刻繼續說:“你們如果揭發問題有功,我就犒賞三軍?!闭f到這里,江青拿起一塊小毛巾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然后將小毛巾狠狠地用力往茶幾上一摔,說:“如果有人知情不報,有意包庇壞人,后果你們是清楚的?!?/p>

接著,她順手抄起一塊大毛巾,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水說:“第二個問題是今天我主要要說的話,就是那個小周的問題。你們不要為她表面老實的假象所迷惑,她可是林彪、邱會作派到我身邊的坐探。你們在座的同志對黨要忠誠老實和無限熱愛,對林彪及其死黨要無限地仇恨。一個‘愛字,一個‘恨字,這一字之差就清清楚楚地表現出了一個立場問題。如果要證明你們的立場是對的,是堅定不移的,你們就毫不猶豫地、勇敢地、認真地揭發那個小周的問題。我告訴你們,我是個有豐富斗爭經驗的人。你們企圖對我耍什么花招,想對我隱瞞什么,休想!在我出生入死對敵作斗爭的時候還沒有你們呢!論年齡,我可以生出你們來?!彼戳艘谎鄢倘昝骼蠌N師,又說,“老程師傅除外。我再強調一下,你們如果不揭發小周的問題,今天晚上誰也別休息,誰也過不了關。我現在到辦公室看文件,等著看你們寫的揭發材料。你們可以大家發言,一個人作記錄,然后進行整理成文嘛?!闭f完,江青就拂袖而去了。

江青走了以后,由我主持會議,請劉真同志作記錄。大家相視而坐,心情沉重,一個個發著愣,誰也不開口說話,我覺得空氣快要凝結了。大家都在想:今天晚上如果對小周不搞出幾個“問題”來送給江青的話,肯定過不了這一關??墒?,小周除了天真、純潔、老實、勤奮、任勞任怨以外,還能有什么呢?她的品質和實際表現是有目共睹的,誰能忍心往潔白無瑕的紙上抹墨呢?

就在大家緊張地思考問題的時候,江青接二連三地打鈴催要揭發材料,給本來緊張的氣氛又增添了幾許恐怖。我們10位共產黨員,有老有小,有男有女,來自不同的單位,都受過黨的嚴格訓練,都富有正義感和一顆善良的心。大家一致認為,作為一名共產黨員,無論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都應該實事求是,光明磊落,絕對不能昧著良心,違背黨的原則,去陷害一位純潔無瑕的好人。但是,如果我們給江青一個字不寫,就過不了今天晚上這一關。于是,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湊了個材料?,F在回憶起來大概的意思是:小周同志為人忠誠老實,能遵守紀律,團結同志,工作不怕苦累,愛學習,肯鉆研,有一定的護理工作經驗……缺點主要是性格比較脆弱(這句話的意思是小周受的委屈太多,有時哭鼻子,掉眼淚)。

當時大家委托小劉歸納同志們的意見,整理好以后,念給大家聽。念完以后,大家異口同聲地說:“對,就是應該對小周有這樣一種評價?!?/p>

我是支部書記,這份材料應該由我交給江青。我拿起那份材料一看,斗大的字還沒有寫滿一張16開的紙。其內容又和江青想像的根本不一致,她看了以后肯定通不過。但是它畢竟是以黨支部的名義寫成的材料,我硬著頭皮也得交給江青。

我來到江青的辦公室,看到她的臉仍是有些陰沉,便把材料遞給江青。

江青接過材料,仔細看過以后,陰沉的臉更加難看了:“這寫的是什么東西!這哪是揭發材料?這不是給她評功擺好嗎?我看你們是包庇她,合起伙來對付我呀!”說著說著用力把材料摔在地上。

我一臉尷尬,出現這種情形是我預料之中的,但當時還是感到很難堪。我沒有作聲,準備挨剋,如果作聲,她會說我頂撞她,不但于事無補,反而會引火燒身,保持沉默是自我保護、等待過關的唯一辦法。我知道,她的精力是有限的,她在會上大講了半個多小時的話,又等了兩個多小時的材料,精神氣很快就會消耗盡了。她也明白,虛張聲勢地嚇唬了那么長時間,才看到了這樣一份材料,再想向我們榨取她所需要的東西是很困難的。

果然,過了一會兒,江青無精打采地說:“唉,材料就這樣吧,這也有用?!庇谑?,她自己沒有趣兒地彎下身去,把材料撿起來,鎖進了她自己的鐵皮柜內。

我走出江青的辦公室,心里終于松了一口氣。這時我看到天空中有幾顆星星在眨巴著眼睛。

私設公堂驚動八位政治局委員

1972年3月4日午夜,江青和往常一樣,服了第三次安眠藥以后,進入臥室準備睡覺。護士小趙按照醫囑和江青的要求,把另一份安眠藥放在床頭柜上,以備江青萬一睡不著時順手就可以拿到自己服用。小趙按工作順序一切做完以后,即回到護士值班室準備休息,此時已是5日凌晨4點鐘了。

一個小時以后,江青突然打鈴叫小趙。小趙趕緊進入江青的臥室。江青躺在床上陰沉著臉說:“今天晚上你為什么不給我放備份藥?我只睡了一小時就再也睡不著了,想吃備份藥,結果沒有找到,你給我解釋清楚,這是怎么回事?”

小趙用肯定的語氣說:“江青同志,那備份藥我給你擺上了,是不是你吃了以后,忘記了?!?/p>

江青沒有想到小趙會那樣回答她,立刻火冒三丈,她說:“我肯定地說,是你忘記給我放了,我根本就沒有吃,你竟敢撒謊說給我擺了,難道我一個政治局委員還誣賴你一個小護士嗎?別解釋了,快點把那份藥給我拿來,否則我今天晚上睡不好覺你要負責?!眅ndprint

小趙是一個護士,只能按照醫生的囑咐按時按量伺候江青服藥,不可以擅自給她增加藥量,要是出一點問題她也負不了責任。

小趙委婉地說:“我去問問大夫,看能不能再增加藥量,如果可以增加的話,增加多少合適?”

江青一聽火氣就更大了,瞪圓眼睛吼道:“你一個小小的護士是聽我的還是聽大夫的?這根本就不是增加藥量的問題,而是少我一份備份藥,是叫你給我補上?!?/p>

小趙非常為難,不聽江青的不行,不請示大夫出了問題又負不起責任。她趕緊從江青的臥室出來請示大夫,經大夫同意,又適當增加了一點藥量,然后服侍江青服下,江青才平靜下來。這件事從表面上看是風平浪靜了,實際上卻沒那么簡單。江青由于長期服用大劑量的安眠藥,有了很強的抗藥力,她的睡眠是靠服用超劑量的安眠藥而維持的。她服一次安眠藥的劑量,足夠沒有服過安眠藥習慣的人睡上一兩天的。物極必反,那天晚上江青連續服了五次安眠藥,不但沒有入睡,精神反而興奮起來。出現了這種情況,感覺自然是不舒服的。她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各種疑問涌上心來,想來想去,她開始懷疑小趙是受了小周的指使給她吃了毒藥。

江青在床上實在躺不住了,就打鈴起床。與往常一樣,小趙給她穿好了衣服,幫助她吃了麥片,洗漱完了,江青走到辦公室,橫眉豎眼地問小趙:“我問你,你是從什么地方調來的?”

小趙說:“是從三○五醫院調來的?!?/p>

江青又問:“在三○五醫院以前你在哪里?”

小趙說:“在廣州軍區?!?/p>

江青聽小趙說以前在廣州軍區,就捕風捉影地說小趙是黃永勝的人(因為黃永勝任過廣州軍區司令員),于是霍地從沙發上站起來,大聲吼叫:“原來你是從廣州軍區來的,是黃永勝把你派到我這里來的吧?”說著伸手就把小趙領章帽徽撕下來狠狠地摔在地上,并大聲說:“你不配戴這些!”不過,江青立刻覺得這樣做過分了,說:“這可是寶貝?!睆澫卵?,把領章帽徽撿起來,裝進自己的口袋里。

江青折騰小趙到晚上9點鐘,把我叫去,命令我立即打電話通知所有在京的政治局委員馬上到17號樓開會。江青總是這樣,利用她是毛主席夫人的特殊身份經常驚動除毛主席和林彪以外的所有在京政治局委員。

3月初北京的夜晚春寒料峭。在北京的政治局委員,接到江青辦公室的電話,不知道又發生了什么事情,先后趕到釣魚臺17號樓。已經七十多歲的周總理和葉劍英老帥也來了,一共來了八位政治局委員。

17號樓大廳的北側擺著一排長條會議桌,政治局委員順著長條會議桌一字排開坐下。周總理、江青坐在中間。

他們都坐定以后,江青突然把目光盯向我,并大聲叫喚:“小楊、大周、小趙給我過來!”我們走過來按照江青的指令坐在他們的對面。

除江青以外的八位政治局委員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江青要干什么。

等我們坐下以后,江青大聲對我質問道:“姓楊的你站起來,我問你,你要老實回答,林彪的坐探小周是怎么調來的?你說!”

我站起來回答道:“工作人員的調動是上級組織的事,小周是怎么調來的我不清楚?!?/p>

“你給我坐下!”江青命令道。

然后江青又指向大周,“大周,你給我站起來,你說,她們為什么讓我吃這么多安眠藥?你說,你說!”

大周解釋說:“給你服的藥量大小是醫生和你商量決定的,我不了解這個問題?!?/p>

江青碰了兩次軟釘子以后,開始把矛頭指向小趙:“小趙,你給我站起來,我問你,你給我吃這樣大劑量的安眠藥,是不是小周指使你干的?你今天給我老實回答,不許隱瞞事實?!?/p>

小趙毫不含糊地說:“確實不是小周指使的,吃多少藥是醫生根據你的身體情況和你商量定的?!?/p>

小趙剛回答完,江青又大吼:“你,你給我坐下!”

江青對我們三個人發難了一遍,沒有問出她需要的東西,火氣越來越大,一下子站起來,不知又要審問什么。

這時表情嚴肅的周總理看到江青這樣飛揚跋扈地對待工作人員,實在忍不住了,很氣憤地對江青說:“你不能對工作人員態度好一點嗎?你用這樣的態度問話怎么讓人家講話?我都緊張了,他們都是孩子能不緊張?聽說你把小趙的領章帽徽撕掉了,我都替你難過?!敝芸偫碚f著轉過頭去說:“張大夫(總理的保健大夫叫張佐良)快給我一點藥吃,我的心情太緊張了?!?/p>

張大夫忙從藥箱里取出藥給總理服下。

葉劍英同志見出現了這種情況,想緩和一下緊張的氣氛,也想將江青一軍,他忙把江青經常服用的安眠藥單子拿過去看了看說:“你服的安眠藥確實是‘毒藥,藥的劑量也的確太大,你今后不吃不行嗎?”

“不吃睡不著覺?!苯嗾f。

“那少吃點行不行?”葉劍英同志又問。

“少吃也不行,因為我長期服安眠藥,有了很大的抗藥力了?!苯鄵u頭擺手地說。

葉劍英同志聽江青說安眠藥不吃不行,少吃也不行,全都明白了。他站起來,走到一旁,坐在東邊的沙發上,頭往沙發靠背上一靠,合上眼睛,呼呼地睡覺去了。

經常和江青一拍即合的張春橋、姚文元,見周總理批評了江青,又見葉劍英同志將了江青的軍,也不敢給江青幫腔了。

江青見沒有人同情她、支持她,感到很尷尬,想挽回面子,于是就說:“你們都知道我有病呀,我現在該吃藥了?!?/p>

她指著剛剛被審訊的小趙說:“快給我藥吃?!?/p>

江青吃完藥,悻悻地離開17號樓大廳到禮堂看電影去了。

周總理見江青走了,把葉劍英、汪東興叫到17號樓的小客廳商量如何處理今天發生的事情。

總理說:“今天江青把我們這么多政治局的同志叫來,對幾位工作人員興師問罪,我認為這是一件大事,應盡快報告毛主席,不報告不好?!?/p>

汪東興說:“我贊成總理的意見,今天晚上發生的事,確實是一件大事,如果不報告毛主席,萬一出了更大的問題,我們不好交代,請總理在方便的時候報告主席?!眅ndprint

總理沉思了一下說:“主席工作和休息的時間我不好掌握,東興同志每天都在主席那里,還是請東興同志報告主席比較方便?!?/p>

葉劍英也說:“還是東興同志報告主席好?!?/p>

汪東興說:“尊重周總理和葉帥的意見,同意由我向毛主席報告?!?/p>

周總理對汪東興叮囑:“請你報告主席越快越好?!?/p>

汪東興說:“那好吧?!?/p>

第二天,周總理又給汪東興打電話,催促他趕快報告毛主席。

汪東興根據周總理和葉劍英的意見及時報告了毛主席。

毛主席聽了匯報以后,非常氣憤,他說:“江青私設公堂,要拿她問罪?!?/p>

江青瘋狂地折騰了一天一夜,不但沒有達到目的,反而弄得她非常尷尬和狼狽。午夜時分,她由張春橋、姚文元陪同到禮堂看了一部電影,又和往常一樣,服了三次安眠藥以后回到10號樓休息去了。

江青進入臥室以后,我給她準備好了第二天要看的文件,回到我的宿舍。

我躺在床上,深深地出了一口氣,回憶當天江青的表演,心中又氣憤,又高興。為什么氣憤?毋庸贅述。高興的是,江青平時虐待、折磨工作人員的情景,中央領導可能聽說過,并沒有親眼見過,今天這么多政治局委員看到了江青是怎樣對待我們這些普通工作人員的,知道了我們在她那里工作是多么的不容易。周總理和葉帥當著眾人的面嚴肅地批評了江青,給我們撐了腰,出了氣,給了我們精神上極大安慰。想著想著,激動的淚水順著眼角流到了枕頭上。今天的一切就這樣過去了,明天是兇是吉,難以預料。

第二天上午11時左右,江青在臥室打了一下電鈴,我覺得有些奇怪,因為江青起床時先叫護士,護士進去以后幫江青穿衣服和鞋襪、洗漱、吃東西。而今天起床為什么只打了一下鈴?都認為是她打錯了鈴。護士就端著江青起床要用的洗漱和要吃的東西進了江青的臥室,沒有多大一會兒,護士出來對我說:“老楊,江青是叫你的,你快進去吧?!?/p>

“江青起床了沒有?”我問護士。

“她還沒有起床?!毙≮w回答。

“她現在叫我進去干什么?真奇怪?!蔽沂菃栃≮w又是問自己。

“我哪知道,叫你去你就去吧,你還得快點去,看樣子她還很著急?!毙≮w說。

“我現在進去不方便,請你跟我一起進去吧?!蔽覒┣笮≮w。

“那好吧?!毙≮w爽快地同意了。

小趙走在前,我走在后。進入江青的臥室,我看到她穿著睡袍半躺半靠在床上。她看見我進去,突然坐起來,雙手向我伸過來,看上去面色很疲倦,情緒很激動,頭發很亂,臉上的肌膚在顫抖,我從來沒有看見過她這種樣子,把我嚇了一大跳,往后倒退了好幾步。這時,她做著手勢,連聲說:“你過來,你過來,離我近點?!?/p>

我看她那種異樣的動作和表情,還是不敢靠近她。

她又說:“沒有事,你過來呀!”

我想:現在有護士在場,不怕她亂咬人,看她還要耍什么花招,我一個男子漢,她不敢對我下毒手吧?走近點就近點。

我小心翼翼地走過去,她一下子雙手緊緊地握住我的手,連聲說:“我昨天晚上驚嚇了你們啦,驚嚇了你們啦!”

我見此情形,一下子愣住了,江青今天的態度和昨天判若兩人,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難道一個晚上就能使她良心發現,改變了態度?我在江青那里工作了這么長時間,對她還是了解的,江青不可能是這樣子,她一定又有什么花招,她或許只是換了一個手法。一招不行又來一招。

這時小趙看沒有她的事了想離開江青的臥室,我忙給她使了一個眼色,不讓她離開,她心領神會,沒有離開。

江青皮笑肉不笑地說:“我想給主席寫封信,可是我連拿筆的力氣都沒有了,我說你寫?!?/p>

江青這么一說我完全明白了,她是假裝給我們道歉,實際上是為了叫我代筆給毛主席寫信。

江青瞇縫著眼睛說:“主席:我長期遭受林彪一伙的迫害,他們指使在我這里的坐探叫我服了大量的毒藥,使我植物神經嚴重失調。我現在嘴唇青紫,手腳發麻,頭發脫落,好似干柴……請主席為我作主……”

我寫完以后,江青拿過去改了幾個字,又叫我抄了一遍,她簽上名,寫上年月日,又叫我拿了一個大信封,她在信封上寫上:即送主席、總理、劍英、先念、春橋、文元、登奎、吳德、東興同志親啟。

江青寫完以后,親自用密封箋封好,叫我立即給中央辦公廳秘書局打電話,馬上派通信員來取,并請他們由專人于當天傳到中央領導同志手中。

江青寫這封信的目的很明確,是想請毛主席表態,用毛主席的威望和影響把秘書、警衛員、護士等工作人員打成現行“反革命”,向中央領導同志證明她的判斷是正確的。

由于毛主席已經知道了江青私設公堂向工作人員發難的情況,所以江青的信送到主席那里,主席看過以后連圈都沒有畫。周總理和其他中央領導接到信以后,見主席沒有畫圈,看過以后也都沒有畫圈。

信轉了一大圈,退回江青,她顯然看到主席和其他中央領導看過信以后都沒有畫圈,遭到了冷遇,有些不高興,但她還是把它當作寶貝一樣,鎖進她自己的保險柜里。

后來有一天,汪東興和我一起回憶起江青在釣魚臺17號樓私設公堂審訊工作人員時,汪東興說:“那天江青打電話通知總理、葉劍英、李先念、紀登奎、吳德、張春橋、姚文元和我,八位中央政治局委員到釣魚臺17號樓,總理打電話給我,問:‘江青同志叫我們去有什么事,你知道嗎?我說我不知道。我們去了以后,江青說:‘楊銀祿、周金銘、趙柳恩有問題,我一是要對他們進行審訊,二是叫公安部把他們抓走??偫碚f:‘你認為工作人員有什么問題,我們不能對他們進行審訊,而應該叫談話。江青不同意叫談話,應該審訊。我說:‘你的工作人員是由我代表組織經過精心挑選、嚴格審查派來的,平時由我負責領導,你如果認為他們有什么問題,應該交給我,由組織調查處理,不能一下子交給公安部,等我們談了話以后,再由組織酌情處理。江青還是堅持不同意叫談話,而叫審訊。那天,江青當著我們八位政治局委員的面張牙舞爪,殺氣騰騰,審了一個又一個,我認為那是私設公堂,侵犯人權。她表面上是對工作人員的,實際上是對準我來的,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嘛。當時,葉劍英同志當場問了江青幾個問題,江青回答:‘不吃睡不著,少吃也不行,因為我長期服藥,有了很大的抗藥力了。葉劍英同志聽了江青的回答,不再說話了,頭往沙發上一靠睡覺了,還打出了鼾聲。我小聲問葉帥,這樣緊張的氣氛,你怎睡著了?葉帥小聲說:‘我沒有睡著,我是裝睡著了。她這樣鬧,我們不該來。我說,我們事先不知道她叫我們來有什么事,總理也不知道。葉帥說:‘真糟糕!這不是為江青助威嘛。葉帥說得對,是為江青胡鬧起了助威作用,但是,大多數政治局委員堅持了原則,才使江青的陰謀沒有得逞?!眅ndprint

江青的相面術

有一段時間江青對我們說,她研究過面相學、骨相學,會給人相面。

那段時間,我發現江青老是盯著工作人員的臉,全神貫注,有時一看就是好幾分鐘,弄得工作人員渾身不自在,后來我才知道江青在給人相面,她想通過工作人員的各種表情判斷他們是不是“特務”、“內奸”、“坐探”,等等。

江青使用相面術或不使用相面術是有時機的,她高興的時候不給人相面,不高興的時候主動給人相面。但是,她高興的時候很少,不高興的時候極多,因此,無辜的好人吃江青相面術之苦的也就多了。

1968年11月間,江青患病,感冒發燒,護士忙不過來,江青提議調一名女服務員幫助護士工作。組織上經過認真挑選,嚴格的政治審查,從人民大會堂選了一位忠誠老實、工作踏實、任勞任怨、為人熱情的女服務員,叫龔茂香。

人民大會堂的工作人員都知道江青脾氣古怪、難以伺候,均怕和江青接觸,盡量躲著她,江青在大會堂走到哪里,哪里就一片寂靜。小龔調到江青處以后,好心的老同志告訴她:江青在樓房內怕見生人,一見到生人就心情緊張,出虛汗。你見到江青能避開就避一避,實在躲不開了就大大方方地站在原地,別緊張,更不能跑開。她不問話,你千萬不要吭聲。你為了避免或減少和江青碰面,在她到戶外活動的時候再到她的辦公室和臥室打掃衛生、收拾換下來的衣服,平時在附屬房間洗熨衣服,打打零雜。

開始一周的時間小龔注意得不錯,沒有和江青碰上面,可是同在一個屋檐下哪能永遠避得開,時間長了也就難免和江青碰面了。

江青的病好了,有一天下午,她到戶外散步,小龔立即到江青的臥室、辦公室打掃衛生。她怕江青散步回來碰上面,搞完衛生趕緊往樓下走。真是無巧不成書,因為那天戶外有一點風,江青剛到外邊就喊有風,走了沒有幾步,就往回走。小龔正在往樓下走,江青恰巧從戶外散步回來上樓,一邊走一邊埋怨警衛員向她報告的風向不準確,散步時被風吹著了。她走著走著,抬頭一看,一個陌生人站在樓梯的左側,這時,江青顯得神情緊張,用眼睛斜瞅了小龔一眼,她沒有吭聲,繼續上樓。小龔也沒有說話,等江青走過去,才躡手躡腳走下樓。

小龔走下樓來,嚇得臉都發白了,捂著胸口,小聲對我說:“嚇死我了?!?/p>

江青剛剛回到辦公室就打鈴叫我。

我一進她的辦公室,她就厲聲厲色地問我:“小楊,剛才我在樓梯上碰到的那個女的是誰?我怎么從來沒有見到過?”她一邊問,一邊拿起一塊大毛巾使勁擦頭上和脖子上的汗水。

“你剛才碰見的那位女同志姓龔,叫龔茂香,是組織上根據你的意見從人民大會堂選調來的,為你服務的。她調來之前,我曾經向你報告過她的情況,你工作忙可能想不起來了?!蔽亿s緊向江青解釋。

“不用解釋了,我會相面,我看這個人肯定不是好人,肯定是個坐探,不然為什么那樣緊張?作賊心虛嘛!”

我聽了江青對小龔下的結論,嚇了一身冷汗,極力向江青解釋說:“據組織上介紹,這位同志對黨忠誠老實,政治可靠,是黨的九大代表,我想不會有什么問題,主要是她年紀小,又是從農村來的,沒有見過什么世面才緊張的?!?/p>

江青還沒有聽完我的解釋就大發起火來,她說:“你還解釋什么,我已經告訴你了我會相面,憑我幾十年的斗爭經驗和靈感,我的基本看法是不會錯的,絕對不會錯。你說她不是坐探是沒有道理、沒有根據的。你為什么袒護她,為她說好話?你和她是什么關系?你再為她解釋什么,我就說你和她是一伙的!你和她一起滾蛋!”江青沉思了一下,又說:“今天叫她立即滾蛋,我要派人對她進行調查,如果她和你有什么關系,就連你一塊端!”

看來越解釋越糟糕,沒有別的好辦法,只有叫小龔回大會堂了。經報告組織同意,小龔又回了大會堂。

我想,小龔回到大會堂也就萬事大吉了,可事實不是這樣,這時江青讓她的親信,當時的國務院文化組的一位副組長,進行調查。江青的這名親信,對江青的指示心領神會,為了討好效忠江青,不顧別人的死活,不顧事實,整理了一份黑材料,他個人證明小龔“的確是一個坐探”。那份材料送到江青那里以后沒有幾天,人們在人民大會堂再也見不到小龔了。

后來我聽說小龔被趕到山東省她的原籍去了。

1971年夏天,有一天,江青對我說:“小楊,你給總理打個電話,就說我在青島休息的時候,有一天,從海上游泳上岸以后,正在海灘上曬陽光,發現在離我不遠的地方有一個穿著軍裝的男人。他長得很黑,坐在那里東張西望,神情不定,鬼鬼祟祟,很可疑。我會相面,我發現那個人是在監視我,時刻在窺探我在青島的行動;他肯定是個壞人,是搞特工的。請總理查處,并將查處的情況告我?!?/p>

我把江青的原話用電話轉告總理以后,總理問:“她到青島又發現了什么?她說人家是壞人有什么根據嗎?用相面的辦法來判斷一個人是好是壞沒有什么把握吧!你對此有什么看法?”

總理要我談看法,我也就直說了,我說:“江青在青島休息期間,當地的黨、政、軍各部門對江青的安全保衛、服務等工作非常重視,特別是警衛部署十分嚴密,我們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現象,我認為是不會有什么特務潛伏到江青身邊的。我的看法是一種分析,供總理考慮,也可能我的分析不對?!?/p>

總理說:“銀祿同志,你的看法可能是對的,但是,你能向她解釋清楚嗎?這樣吧,我派人查一查,由我負責向她解釋,你告訴她,我組織人調查,她說的那個人的情況會搞清楚的?!?/p>

過了兩三天以后,總理打電話給我,總理說:“請你轉告江青同志,她指的海灘上的那位軍人,我查到了并了解了那位同志的情況,那位同志是搞警衛工作的,他是專門負責江青安全的,當地駐軍的政治部門證明他政治上是可靠的,沒有任何問題,請江青同志放心?!?/p>

我把總理來電話的記錄遞給江青看,她看了以后說:“哼,難道我相面會相錯了?我的直覺那個人就是壞人,既然總理保證那個人沒有問題,暫時就這樣算了,將來發現那個人真的有問題該由誰負責,誰負責就是了?!眅ndprint

江青給別人相面的另一個時機是在中央內部出了問題,疑心之盛的時候。

林彪反革命集團徹底垮臺以后,有一天晚上,中央領導在釣魚臺17號樓開會,會議結束的時候,江青對總理說:“總理呀,我建議今天晚上就把洪民、曹家信、楊洪喜抓起來,我會相面,他們的問題可不小?!?/p>

洪民、曹家信是中國人民解放軍三○一醫院的著名牙科醫生,給江青治療過牙齒。林彪反革命集團倒臺以后,江青認為三○一醫院是總后勤部原部長邱會作領導的,認定“三○一,一定有妖”。她說:“洪民、曹家信給我治牙時,我覺得疼痛,他們是奉了邱會作的旨意,利用給我治牙的機會有意害我,他們倆就是三○一的‘妖。他們給我治牙的時候,精神緊張,手發抖。我會相面,他們是作賊心虛呀!”

楊洪喜是中國人民解放軍三○九醫院的政治處主任,“文化大革命”期間,他在頤和園支左。江青到頤和園游玩時,楊洪喜負責江青的接待和警衛工作。江青認為,三○九醫院也是邱會作領導的,懷疑楊洪喜也是邱會作的人。江青說:“我第一次到頤和園的時候,楊洪喜表現很拘謹;第二次去,他表現不在乎;最后一次去,他表現精神緊張。為什么對我熟了,反而緊張了,很不正常。我會相面,這個人肯定有問題?!?/p>

江青總是把人們之間的工作關系看成是個人關系,把個人之間的正常關系看成是不正常關系。

江青對周總理說今天晚上就把洪民、曹家信、楊洪喜抓起來,但是,她并沒有講為什么抓人,說完站起來拂袖而去了。江青走了以后,總理把我叫過去,耐心地問我:“銀祿同志,剛才江青同志提到的洪民、曹家信、楊洪喜三個人,你認識嗎?”

我說:“認識,洪民、曹家信是三○一醫院的牙科醫生,楊洪喜是頤和園的負責人?!?/p>

“江青同志說要把他們抓起來,你曉得不曉得她有什么證據?你聽沒有聽過江青對他們有什么說法,也就是說江青說他們有什么問題嗎?”總理很嚴肅地問我。

“江青同志有沒有關于他們所謂問題的材料,我不清楚,反正我沒有看到過。江青同志對我說過三○一醫院和三○九醫院是邱會作領導的,三○一有‘妖,洪民、曹家信奉了邱會作的旨意有意害她,懷疑楊洪喜是邱會作的人。她是憑相面想出來的。她覺得他們見到她的時候精神緊張,就感覺他們有問題?!?/p>

總理聽了我的解釋以后,很生氣地說:“沒有證據憑什么抓人,這還有黨紀國法嗎!”

(選自《庭院深深釣魚臺——我給江青當秘書》/楊銀祿 著/當代中國出版社/2014年1月版)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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