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境公益訴訟離我們還有多遠？

沈立

2007年，他被美國《時代》雜志評選為全球“環保英雄”，《時代》雜志總結了他的成就：創立污染受害者法律援助中心，持續向污染受害者提供免費法律咨詢，推動中國環境法治的健全與完善。事實上，他在國內有著“中國環保法律援助第一人”的美譽。近15年來，中國大多數環境法律、法規的起草，他都參與其中。他，就是中國政法大學教授、中國政法大學污染受害者法律幫助中心主任王燦發。

9月27日上午，第三屆廣東環境文化節“環保名人面對面“大講堂在中山大學東校區舉行，活動邀請了中國政法大學王燦發教授，就新《環保法》修訂后環境公益訴訟的機遇和挑戰開展講座，并與在場聽眾進行了交流。在講座期間，記者就新環保法及環境公益訴訟的問題，對王燦發教授進行了采訪。

記：有人說，環境公益訴訟的機遇是來之不易的，為什么這么說呢？

王：新環保法在確立之前，通過了多次審議。第一次審議稿基本沒有提到環境公益訴訟，從第二次審議稿開始才有了相關的規定。根據新環保法第五十八條關于環境公益訴訟的相關條款，對于破壞環境生態、損害社會公眾利益的行為，“中華環保聯合會”可以向法院提請訴訟。這在當時就有了不少反對的聲音，因為不少專家認為，只有“中華環保聯合會”一家機構擁有起訴資格，環境公益訴訟就等于成了少數人的專利，這顯然不利于公益訴訟的全面鋪開。

到了第三次審議時，關于承接起訴的機構有所放寬，改為了是“依法在國務院民政部門登記”、“專門從事環境法律五年以上”、“信譽良好”的環保組織。然而這對于國內大部分民間環保機構來說還是有較高門檻的。因為大多數民間組織都是在地方民政部門登記注冊的，專門從事環境法律的組織更少，而五年以上的限制更是把絕大多數的機構排除在外。此外，對于“信譽良好”的定義也沒有相關標準。

直到第四次審議時，在多方的提議和努力下，這種情況才得到了改觀。

記：為什么說新規定為環境公益訴訟帶來了希望？

王：新環保法對于環保訴訟的規定比民事訴訟法來得更詳細，更具體。按照民事訴訟法的規定，相關組織只能針對環境污染向法院提起公益訴訟，而環保法則列明，不僅是污染環境，而且對于破壞生態，損害社會公共利益的行為，也可以向法院提起訴訟。

更重要的是，新法還規定了，只要是符合法律規定的社會組織向人民法院提起訴訟，人民法院應當依法受理。去年，環保公益組織向法院提起的環保公益訴訟一共有8起，但遺憾的是無一被受理。這一條款的制訂實際就是為了在未來應對這種情況的發生。

記：環境公益訴訟仍面臨著怎樣的挑戰？

王：新環保法對承接環保公益訴訟的社會組織作出了明確的劃定：只要是依法在設區的市級以上人民政府民政部門登記、專門從事環境保護公益活動連續五年以上，且無違法記錄的社會組織，可以向人民法院提起公益訴訟。

但就目前來看，國內不少環保組織，雖然都具有一定的規模和知名度，卻并非是在設區的市級以上人民政府民政部門登記。比如“自然之友”，它在全國的影響力是很大的，然而卻是在北京市朝陽區民政局登記注冊的，如此一來，“自然之友”也不具備提起公益訴訟的條件。正因為這樣，許多真正在從事環境公益事業的社會組織實際上還是被排斥在環境公益訴訟之外。

與此同時，新環保法表明，提起訴訟的社會組織不得通過訴訟牟取經濟利益，但牟利和維持生存要怎樣理解和劃分卻暫時無從定義。在一些西方國家，政府會為環境公益訴訟設立一個專門的基金，比如社會組織預計今年要提起5起公益訴訟，需要多少資金，它都可以向政府申請。這樣環境公益訴訟和社會環保組織在得到政府的鼓勵和支持后才能充足發展，更具可持續性。

此外，我國司法改革的進展仍然較慢，地方法院有可能在一定程度上受到黨政機關的制約。在訴訟過程，被告往往處于強勢的地位，原告需要承受巨大的壓力等。這些因素都是社會組織在公益訴訟中仍然需要面對的問題。

記：環境公益訴訟未來發展的展望如何？

王：首先，盡管新法對于公眾參與還有許多需要完善以及通過實踐不斷摸索的地方，比如新法只承認了環境民事訴訟，但對于環境行政訴訟仍然還有空缺，這還有待政府在法律法規上的進一步完善。但與過去相比，它邁出了十分重要的一步。

其次，民間組織對于自身的建設還應該要加強?，F在國內的大部分環保公益組織機構仍缺乏自己的法律顧問和環保技術人員。特別是高水平的專業人才，其對于自身的就業要求都有一定的水準。在沒有充足資金支持的情況下，這種情況十分普遍。這就有賴政府的支持和幫助，如向國外一樣設立專門的基金，讓民間組織得以良性發展。

記：不少人認為，環境公益訴訟發展起來后，很多環保問題就能得到充分解決，對此您怎么看？

王：環境問題復雜而深遠，環境公益訴訟只是解決環境問題的其中一種方法途徑，它并非一劑包治百病的靈藥。只能說，環境公益訴訟機制的建立，對環境保護有著很好的促進作用。但不是有了環境公益訴訟，就能迅速地解決我們的環境問題，這還有賴政府和群眾的共同參與和努力。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