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友

阮梅

“我犯的事太多，幸虧抓得及時，受到了教育，不然無法無天下去，犯的法會更大。我一起混的幾個，先是小偷小摸，后來不過癮就搶劫殺人，有的背了命案，判得更重！”

陽智，流浪孤兒，初一輟學，和撿到他的爺爺生活在一起。因不滿叔叔伯伯的歧視，年僅十二歲的他，離家出走流入社會，十六歲時，受QQ上虛擬戀情誘惑，犯強奸罪入獄。

1

聽到“強奸罪”三個字，我不敢相信。

好難聽的，只想找個地縫鉆。但法律是這么界定的，犯了，只能認。

沾上這個，得從初一上網開始說起。初中生到網吧，說白了，一般不是為了學習。像大多數同學一樣，我也是帶著好奇，玩刺激，尋開心。在我們那個年紀，玩什么最刺激、最開心呢？不外乎玩游戲、搞網戀吧。

2009年7月，我玩游戲QQ炫舞時，認識了一個女的，十四五歲的年紀。我發現，與那些臟字連篇，錯字連篇，動不動就用網絡詞語訓人的網友相比，她很善解人意。每到該吃飯的時候，她就用QQ表情發來米飯、咖啡或蛋糕。有時候，我受了委屈跟她講，她都想盡辦法寬慰我。

我覺得她很善良，也很會鼓勵人，很快，我對她產生了好感。

聊得很開心的時候，我們就聊通宵。后來，就視頻。動態影像里，她看上去很可愛、很淑女的樣子。打開我的視頻，她就看到了我被同伴稱為很帥氣的這張臉。我感覺她也喜歡上了我。

我們天天視頻，聊游戲，也聊個人方面的事情。我們聊到各自的家庭和父母。我說我無父無母，是孤兒，只有養爺爺，她說她有父母，但父母在外省做生意，經常忙得沒時間顧上她，所以，我們兩個人差不多。

她問我的家庭情況，問我平時和哪些人交往，問我平時吃什么，玩什么。我也一一告訴她。我還特別告訴她，我沒有父母，但城里交的幾個大哥哥對我特別好，很照應我，假期，我基本上和他們在一起玩。

在網絡里，她什么話都愿意和我講，什么玩笑都敢和我開。有一次，她問我：“我長大了，就到你那邊去？”“可以，只要你過來！”“不回來了，好不？”“好！”我把她說的話，當作網聊的玩笑。她說一句我回一句。

有一天，她又說：“那我不讀書了，到你那里去玩，行不？”

“來了做什么呢？”

“跟你過日子?！?/p>

“開玩笑吧？你會這么想？”

“真這么想的?！?/p>

“為什么這么想？”

“你人很好，會疼人，我相信你有能力養活我?！蔽业男?，忽然怦地一下。

“不來！”我不敢相信她的話。

“我要來！”后來，女孩開始在QQ上用曖昧的話，用特別的眼神向我示愛。

我可以和她QQ神聊，但我不敢跟她見面，也不敢相信她的話。我們家實在太窮，而且我根本就不回那個家。所以，每當她說到實質性的問題，要到我們家來，我都回避：“我沒爸媽，你來我們家，會很苦的。不要來！”

“你沒爸媽，我有爸媽呀，只要我們兩個人感情好，我的就是你的！”

“你爸爸媽媽反對嗎？”

“先不告訴他們，我的事情我做主。再說，我也不想讀書了，今后生活并不只靠讀書一條路！”

記得那天晚上，聊完這些的時候，天快亮了。

對著那些跳動的藍色文字和她發過來的調皮笑臉，我感動得一塌糊涂。我甚至忘了我們是在網絡上。后來，我關了電腦，整整一天，都在想她的話，那時的感覺，是我遇上了世界上最好的女孩。

我感動得哭，從來沒有女生對我這么好過。我把她的QQ名字改成了“QQ女友”，我覺得QQ女友就是我的天使。

“隨時都可以來！”看到假期快結束了，我在QQ上打了一句話。

我很高興真的有女生這么喜歡我，我以為她真的愿意跟我處朋友。我想象她來了以后，到家幫我收拾房子，幫我做飯，像童話中的田螺姑娘一樣美麗善良的她，幫我把家收拾得像那些有媽媽的家一樣。

在我的期盼中，那個假期，QQ女友真的來了。

2

聽到她來的消息，是在電話里。

她說她到了我們縣城，說是特意來找我玩的?？墒稚蠜]錢了，叫我去接她。

根據她說的地址，我在縣城雄糾網吧找到了她。原來以為只有她一個人來的，沒想到，她還帶了一個人，說是她的同學?？吹剿龓Я藗€同學，當時，我心里隱隱有一些不快。

不快，是心里的事，在她們面前，是另外一回事。既然她們一起來了，我只得裝作很開心地帶她們到館子里吃飯，到早已想到的幾個地方玩。她們說想溜冰，我又帶她們溜冰。在溜冰場，她們溜冰溜得可真好！看著她們像春天的燕子一樣飛來飛去，很開心的樣子，我也開始變得高興起來。為了討女朋友的歡喜，我還帶她們到九龍休閑城里唱了歌，吃了最貴的螃蟹。

不知不覺，一天下來，借來的三千塊錢，只剩下五百多塊了?？粗X像流水一樣從手上流走，心里有些痛，但花在女朋友身上，也顧不了心痛。畢竟人家是第一次來。錢哪里來的？找新結識的一個大哥借的。飯吃完，天已經黑了。借我錢的大哥打電話來，說幫我開了兩間房，叫我們過去。我正在琢磨著是帶她們去開房的地方玩還是帶女友回家，這時，女友卻喊著要走，還說她手上沒錢了，叫我給她一千塊錢，她下次來看我。

“你才來就喊走？不是說好了不回去嗎？”我不敢相信她的話，眼巴巴地挽留她。

“要回去，不然爸媽會說我的！”她剛才還熱熱的笑漸漸變冷，神情也變得焦躁起來。

“你不是說父母不在家嗎？要走，就明天走吧！反正你今天不要走?！蔽彝炝羲?，見挽留不住，我有些生氣了，好不容易見了面，話都沒單獨說，就喊走，這哪像是和我真心處朋友的做法呀。我拉她到一邊，她不去，且表露出不耐煩的神情：“我沒錢了，快點給一千塊錢我租車回去！”

來看男朋友，還帶一個人來，來了也是玩，也不提到我家里去，這完全與QQ上說的兩個樣，這里面一定有問題。有什么問題呢？沒想清。聽到她再一次提到錢，我隱隱覺得，這個女的像是在有意騙我。

想到這一層，我試探她：“既然來了，又這么快回去做什么？”

“是爸爸媽媽回來了，找我有急事?！薄半娫捓镎f也一樣?！薄安恍械?，不能說的事?！薄澳悄愦螂娫捳f你在同學家做客，又這么遠，又有女同學做證，還怕有什么說不清？”我把電話給她，她不接，說不打。她堅持要回去，要我快點拿錢。

不僅說要回去，還要我馬上給她錢，串連在一起想，我完全明白了，她哪是來找我“相親”啊，明擺著是來找我騙吃騙喝騙玩騙錢的！

既然你不仁，不要怪我不義。你騙我，我也騙你！看哪個騙得過哪個。于是，我說：“我身上也沒有錢，你跟我一起去借吧！我朋友那里有?！?/p>

想到她對我的欺騙，我決定先到大哥那里再說。我說是帶她去借錢，其實是把她騙到了大哥開的賓館。我們到時，大哥和一個朋友已在，他們比我大十五六歲。

“她騙了我，怎么辦？”我把事情的來龍去脈簡單給大哥講了。他朋友出主意說：“沒這么好的事。錢花了想走，不能便宜了她們兩個！”“你馬上和她們兩個談！要么把花了的錢退出來，要么做女朋友該做的事，跟你睡覺！”大哥他們說完，笑了起來。

大哥的話有道理，我走進去，對QQ女友直說了。

她們兩個都不同意。

“讓我們回去吧，回去了保證打錢給你。相信我！”QQ女友對我說。

“你根本是在騙我！我給你手機，你打，你打給你爸你媽要錢?？偪梢园?？有人打了錢來我就放你們走?！蔽也惶嘈潘改笗蝈X來，但是，我也不希望她們留在這里遇上什么麻煩。特別是想起大哥他們的笑聲，我有一些害怕，我怕她們出什么事。出什么事呢？我當時來不及想清。

當然，她們要走，必須是還了我的錢再走。我給了她們機會，心想，只要打個電話，任哪個父母接到女兒的電話，遇到這種情況，都會想辦法打錢來的?？蓻]想到，聽完我說打電話給父母，QQ女友和女伴對望了一眼，都不吱聲，甚至連試都不愿意試一下。顯然，她們說了謊。這樣下去，對于她們來說，情況很不妙。對于我也不好，錢，等于打了水漂。

僵持了很久，她們既不打電話要錢，也不同意留下來。

后來，我給了她們十分鐘時間商量，然后關上門，去找大哥。我嚇唬她們，如果不打電話，就走不了了。

過了十分鐘，我進房間，她們商量的結果，是同意和我睡覺。見走不了了，和我聊天的QQ女友對我說：“我是你的朋友，我只和你一個人睡。你不要別個來害我?！蹦莻€女伴沒有作聲，她坐在另一張床上，在玩手機，看樣子很不高興。

我沒顧上那個女的，聽了QQ女友說出的話后，我的心有點軟了。

畢竟在QQ里，她愿意做我的女朋友，我心里面還是在乎她。我生氣她騙了我，我想嚇唬她、教訓她，我想把用出去的錢要回來，但我并不是真心想對付她，更別說想和她強行發生那種見不得人的關系。

我出門和朋友商量：“讓她們回去算了，我把錢追回來，好嗎？我怕出事。再說，她還是我的女朋友，看上去也挺可憐的?！?/p>

“怕什么怕？一看就都是家里沒人管的貨色！一看就像長期在外面混的！她不可能誠心跟你交朋友的，想她回去還錢給你？下次真的來看你？你做夢吧你！”“你看她原來說的家里條件那么好，父母做大生意，為什么落難了一個電話都不敢當場打回去？是因為家里沒有！她家里父母的情況都可以騙你，她喜歡你就不是騙你？你還相信她的鬼話？”朋友不同意。

想想也是。在大哥的提議下，我們開始分兩邊動手，我留在QQ女友這里，兩個朋友把那個同伴帶到另外一個房間，后來知道，兩邊都發生了關系。

3

以前，我也與人發生過性關系，在外面一起玩的，有過兩個。和她們發生關系時，沒有感情上的因素，因為她們很隨便，我也隨便。說實話，我覺得現在的女孩子真的好隨便，很多女孩看起來在讀書，一接觸，就知道是在外混久了的。

記得第一次，我一個人在街上上網，有一個社會上的朋友給我打電話，他叫我去玩。他說要我帶一個女孩子出去，我沒有，就沒帶。見面時看我只有一個人，他就打電話給他以前的一個女同學，女同學馬上答應了，但要我們去接她，那個女同學才讀初二。后來，我們接到她，到KTV玩，然后，我們就送她回家。誰知她不愿意回，說要跟我們去玩。我們把她帶到一個賓館開了房，我朋友要和她有那種關系，她不肯，朋友就威脅她說，不愿意就搞死她，那女同學就沒有反抗了。第二天，朋友走了，我要送她回去，她不肯。那天是我的生日，她說她留下來陪我玩，還和我喝了一點酒，很自然地，我想和她發生關系，她也愿意。第三天，她就上學去了，再也沒見面了。像這種情況，我玩過兩次。

與上兩次不同，和QQ女友發生關系時，我心里想得很復雜。首先想的是，這個錢不能白花，她是騙子，騙子就該受懲罰。后來，想到上網時兩個人那么好，對她也有一些感情上的東西。

也說不清她情不情愿，就這樣和她發生了關系。很自然，也很被動。大哥就在隔壁，人都講一個面子，我肯定不能讓她這么跑了，給她點教訓也應該。上網時，她打動了我的心，而她卻騙了我，我很氣憤，也很寒心。

她曾經說她的家庭很好，父母做大生意，很賺錢的，不在乎我有沒有錢;說她自己穿的都是名牌，父母很寵自己。結果在床上，她告訴我，她父母不過是在外面打工的，賺的錢很少，錢夠她讀書，但遠不夠她零用。

十一點時，她說要我給她錢，送她回家。我沒有錢，也沒有車，我對她說，只能天亮去借了。我這次說的是實實在在的真心話。她說她能夠理解，太晚了，找不到人借。她說她會再來看我。

第二天早晨我醒來時，她睡得正香，見叫不醒，我推醒了她。我和朋友接她們倆吃了早餐，開了輛車，把她們送回了所在的縣城。

分手的時候，QQ女友和那個同學提到了錢。我想給，可大哥不給?！澳銈儾唤o我錢，你們會后悔的！”QQ女友丟下了這句話走了。

看著她們離開了，我很擔心?？纱蟾缫覄e擔心，說：“現在的女生很隨便，也要面子，她們才不會告我們呢！”

回來后，我們三個人像沒事人一樣，各干各的事。第二天，我一個人在旅館睡覺，睡夢里，QQ女友又來看我了，這次是真來看我。我怨她騙我，她說，再也不騙我了。

正在做夢，她的電話把我叫醒了。

她問我在哪里，說想來看看我。我激動不已，想不到夢真靈驗，說來就來了！我趕忙說了我的詳細地址。以為她想我了，真的來看我的，結果開門后，進來的是派出所干警，等待我的是手銬。

我看著他們，也看了看QQ女友，心里很怨恨，怨她出賣了我。原來，她們見我們沒給錢，就在縣公安局報了案，我的兩個朋友也被抓了。在我被抓時，他們在網吧也接到了那個女伴的電話，沒有任何設防，像我一樣被干警逮了。

他們交代說，他們強奸了我QQ女友帶來的同伴，開始她不從，他們打了她，打得很慘。

4

在派出所，我見到了爺爺。

我這是第N次在派出所這樣的場合見到爺爺。

以前事小，是盜竊，爺爺能保我出去。而這一次，是強奸，保不出去了。我很后悔當時沒聽爺爺的話。實際上，在這之前所做的事，夠抓十次了。

“以后不要犯事，不要和社會上的不良青年在一起，不然會坐牢的！” 一次次犯事進派出所，那里的干警一次次對我進行教育，爺爺一次次地把我保出去?？芍灰隽伺沙鏊?，我就跑，爺爺就追，但我跑得快，爺爺每次都沒追上。

我那時的想法好幼稚，不想再給爺爺增添負擔了。以為一跑百了，爺爺沒有我，叔叔伯伯就會讓他過上好日子。

爺爺不是我的親爺爺，被爺爺收留之前，我只是一個流浪的孤兒。我沒有父親，沒有母親，靠到處撿垃圾為生。爺爺七十多歲時，看到我一個人在他們村子里不走，饑一頓飽一頓的，便把我撿回了家。

爺爺家里很窮，窮到叔叔伯伯留我在家不到半個月，就開始趕我出門，再看到我，就變了臉，像看到仇人。

因為爺爺撿了我堅持不送走，叔叔伯伯將爺爺從房子里趕出去，趕到一間破舊的老屋里，我們吃飯變得饑一頓飽一頓。

我和爺爺住在老房子里，叔叔伯伯們住在大房子里。家挨著家，卻像兩個世界的人。幾年時間，我們連過年都是爺倆過，從來沒有哪個叔叔伯伯來接過我們。從我懂事以來，也沒有看見他們給過爺爺生活費，為了養活我，供我讀書，爺爺那么大年紀，還種了20多畝田。

現在想起來，可能是因為撿了我，想逼走我，他們才對爺爺那么苛刻。

有一次，我病了，爺爺買了兩個蘋果想給我吃。他們看到了，就跑到家里罵我爺爺，說有東西不給自己的親孫子吃，卻給一個外人吃。罵了很久才走。

還有，只要他們家東西丟了，都懷疑我。一次，伯伯家兩百塊錢不見了，伯伯闖到我家就罵我，抓到我就搜我口袋，說我偷了他的錢。伯伯說，村子很小，小到只有六戶人家，除了我就不會有別人。等爺爺回來，他還和爺爺吵架。

我偷過，但并非每次都是我偷的。所以，他們罵我，有時候我忍，有時候忍不住了，就回罵他們。

最記得那一次，一個伯伯因為一點小事罵我，我回罵了他，他拿起扁擔就打。我爺爺看到了，忙跑過來護著我，有爺爺護我，我就瞅了個空跑了出去，結果他一扁擔打到爺爺身上，把爺爺打傷了。

我回來時，已經晚上九點了。我看見爺爺躺在床上，沒起來，一問，他還沒吃飯，我氣得到廚房拿了一把菜刀去找伯伯。伯伯看到刀，害怕了，就想跑。我不知哪里來的一股勁頭，一下子撲上去，砍到了他的肩膀。

伯伯氣極了，追著打我。我當時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并沒有想真砍他，只是想到他打了爺爺，我要教訓他一下，免得他再打爺爺?？删蛷哪谴慰沉瞬?，我怕伯伯報復，怕爺爺打我，再也不敢回去。

我跑到了鎮上。手上一分錢都沒有，白天在街上溜達，晚上睡在高速公路的下面。實在餓了，就到果園里面摘桃子吃，摘西瓜吃。幸好那時是夏天。后來，一次睡覺的時候，三個流浪漢說我占了他們的地盤，抓住我死死地打了一頓，把我頭都打爛了。我流了很多血，渾身是傷，還有腫塊。

腫塊是石頭給砸的。石頭砸上身的時候，我沒有哭，我想總有一天，我會把所有的痛都還給他們。沒想到不打不成交，他們叫我跟他們混，做他們的小弟。沒有飯吃，他們教會我偷東西，帶我上網。

我在鎮上不認識一個人，有了他們后，他們帶我到鎮上玩好玩的，吃好吃的，很刺激。為了有吃的，有玩的，我學會了偷，第一次偷了幾十塊錢，很興奮，慢慢適應了這種有朋友在一起的生活。

在這期間，我兩年沒有回去。兩年之間，跑出來沒多久，爺爺在鎮上派出所和我見了一面。當時是因盜竊被抓，爺爺看到我哭著喊著拉我回去，當著派出所干警的面，我假意答應了，可等出了派出所，我就跑了。到哪？又找那幫兄弟去了。

好幾次在鎮上，我和爺爺擦身而過。

我想爺爺，做夢都想，可我再也不愿回那個家。我不想回到那個環境里，伯伯他們的欺負我受夠了，我也不想讓爺爺再負擔我了。他老了，我希望我走了后伯伯叔叔能接他回他們的家，這樣，他的晚年會幸福些。

“你要這個野崽子，就不怪我們不養你的老！”這是他們說過無數次的話，我回去，會害了爺爺。

5

我回到流浪漢朋友那里，依然靠小偷小摸過日子。

表面上看起來，每天有吃有喝，朋友很多。其實整天擔驚受怕，晚上還噩夢不斷。

有時候就想洗手不干了，想回去，回爺爺那兒去。叔叔伯伯再對我不好，也是屬于我的一個家，那里可以吃飽穿暖，還可以上學?？晌乙呀浛沉瞬?，怎么好意思再回那個家？回去后，又怎么辦？想到最多的時候，就想找到自己的父母。在伯伯他們誣陷我的時候，在派出所的時候，在做噩夢醒來的時候，我都這么想，可我到哪里能找到自己的父母呢？

“我犯的事太多，幸虧抓得及時，受到了教育，不然無法無天下去，犯的法會更大。我一起混的幾個，先是小偷小摸，后來不過癮就搶劫殺人，有的背了命案，判得更重。

在這里，我讀了三年書，學完了初中的內容。印象最深的課，是老師講的大課。講怎樣交朋友的，很切合實際。他告訴我，什么樣的人，才能稱得上朋友，一個人可不可交，要先看他的本質，看他身上有沒有值得你學習和欣賞的東西，對你做人有用的東西?；剡^頭來想，這些道理要是早點懂得該多好！

在他講了人要懂得感恩、要有責任心的一課后，我想了很多。

我想到如果當時砍了伯伯后，自己承擔責任不跑出去，就不會犯下大錯。

我想到剛開始被爺爺撿到叔叔伯伯家時，叔叔伯伯也對我好過，給過我半個月時間的飯吃。只是在爺爺打算長期收留我后，他們才逼爺爺送我走的。

現在想起來，每個家庭有每個家庭的困難。我在他們家，要吃飯要穿衣還要讀書，平白無故增加他們的開支，他們家也有孩子，原本就困難，逼我走，也屬正常，因為他們對我沒有監護責任。

更何況，在他們家，我流浪時的壞習慣沒有改過來，總給叔叔伯伯添亂。比如將外面亂七八糟的廢品拿到家里;比如什么人都往家里帶;比如沒事時就到叔叔伯伯抽屜里亂翻，翻煙翻錢，幾次翻到錢買東西吃的時候，還被叔叔伯伯撞見。

像我這樣的孩子，誰會容得下，誰會信任呢？

作者的話：

家庭是少年兒童成長的搖籃，親情是溫暖人一生的陽光。再殘缺的家也是家，再殘缺的親情也是情。文中少年不懂得珍惜養育之恩，不懂得在新的家庭里要改變自己的不良習性，結果使爺爺與叔叔伯伯之間原本和諧的父子關系僵化，自己輟學誤入犯罪歧途。在原本可以牽手女友漫話人生的青春之初，卻因網絡虛擬戀情而犯強奸罪入獄。

面對這一宗強奸罪，少年覺得很委屈。在調查過程中，少管所里干警說，未成年犯罪中有5%～10%屬于強奸和性犯罪。造成這個的主要原因是無道德意識。而造成無道德意識的，一方面是網絡，一方面是黃色錄像，還有一方面是家庭教育缺位與社會不良風氣影響。由于缺乏正確的行為引導，他們和比他們大的社會青年混在一起，看多了那些大的找異性隨便，所以，他們也認為可以隨便找人。而從辦案過程中看到，受侵害的，一般是洗浴中心的女性，在娛樂場所做“三陪”的女性，在校無道德意識的女生。有的女生只要外面一個電話，隨叫隨到。在這樣的社會風氣影響下，有的在校男生就學了成人的做派，隨便帶人開房，有的女生順從，有的不順從。不順從，就威逼利誘，很容易成了強奸。

還有一種強奸，屬于性無知。我曾調查過一位十五歲少年，性侵犯對象是一個五歲的小女孩。因為那晚家中沒有電，男孩住了爺爺家，鄰居女孩到他家討水喝，喝了后，兩人看電視，男孩看到電視里的某些情節，對女孩的生理結構一下子產生了好奇。他叫女孩做什么，女孩一一順從，直至男孩對女孩發生性侵犯。最后，女孩回家在奶奶追問下說出這一幕，父母把男孩送上法庭。兩個家庭由此成仇，互懷恨心。男孩女孩，心中再也難以消除性侵害這一陰影。

見到這個男孩時，他不承認自己有強奸行為。他說在平時，他能受苦，能受窮，就是受不了別人歧視的眼神。他說那個小女孩很可愛，叫哥哥叫得很甜，看到女孩時，他就喜歡上了她，他也只是模仿了電影上大人的鏡頭和小女孩摟摟抱抱，沒有想到傷害了她。典型的性無知。

女生如何避免性侵犯，男生如何避開QQ性誘惑，這是男生女生都需要面對的一門功課，也是擺在現代家長面前的一道難題。筆者對中小學女生建議：在父母與老師的指導下讀懂課本上的生理衛生知識;背心和短褲遮蓋的地方，是不能被人接觸的處女圣地，在家庭之外的場所穿著暴露，也是女生禁忌;于正確的時間沿正確的路線到必須去的地方去，夜晚盡量不單獨出門，不夜不歸宿;絕不在任何場合對任何男性說曖昧的話，哪怕只是玩笑;絕不在夜晚無人陪伴的情況下進入陌生人家，在別人家的室內，不要與任何男子單獨相處。

網絡濫情已成為性侵害與被性侵害的重要誘因。正處在成長發育期的男生女生，要相信生活中的友誼，不要相信網絡里虛擬的戀情。記住戀愛與結婚是長大以后的事情，戀愛是現實中的一門大學問，是需要在現實生活中慢慢學習與正確把握的。將網絡僅用于學習，多與身邊的同學及老師交流，讓現實的陽光多照進自己的內心，更能煥發生活的激情與學習的樂趣，這樣的未來才更有保證。

圖·劉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