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頭發之名

其他

001、那些年我們被剪壞的頭發

關于男生頭發長度，二中有明文規定——前不過眉，側不過耳，后不沾領，單根長度不超過2.5厘米。

此校規不僅響應了上級所謂 “提升精神面貌”的指示，還通過拉低男生們的整體顏值，得到降低二中早戀率的意外收獲。故江湖人稱“美少年收割機”。

不知校領導是否看中了這一箭雙雕的效果，每天都站在校門口監督其執行。多年來這規定就像浮在水面上的軟木塞，不管風吹雨打都沒法把它拍下去。

今年負責檢查儀容儀表的是個叫肖澤宇的男生。作為風紀委員，肖澤宇以身作則剃了個標準的板寸頭，但卻難得地沒有被這條校規“收割”。用那些女生的話來說就是——天啊，這種發型澤宇學長都能blingbling地發著光誒！肖澤宇于是被稱為二中建校以來無劉海帥哥第一人兼二中史上最后一個美少年。

于皓之對此嗤之以鼻。這種因為長得帥不知人間疾苦，配合那些老師進行暴力統治的人……再好的皮相也遮不住內在的迂腐教條。

故事開始那天，那天肖澤宇剛逮住一個黃毛少年，他身邊的生活部部長多薇正在做登記。

幾句話之后，黃毛突然大叫頭發長我頭上，愛怎么地就怎么地，這是我的自由，你們無權干涉！場面頓時一片混亂。

乘此空檔，于皓之壓了壓帽檐，快步走進校門。但不巧，肖澤宇5.3的視力還是看到了他。

“那邊那位同學，請把帽子摘下來?！?/p>

最壞的事發生了，這下他多薇女神也望了過來！

于皓之內心幾乎是崩潰的。

“不……不方便摘?！?/p>

風紀委員打量了他一下，然后對多薇說，“這位同學頭上沾了鳥屎，登記一下就好了，不用扣分?！?/p>

“……喂！你胡說什么??？！”于皓之氣得跳了起來。

“那為什么不方便摘呢？”肖澤宇看起來倒是滿臉無辜，當然，只是看起來。

于皓之咬咬牙，一把摘掉鴨舌帽，露出了光頭。與其讓多薇以為自己頭上沾了鳥屎，還不如直接讓她知道事實。

之前他的頭發已經剪得夠短了，肖澤宇偏偏還說不合格，無奈只能再次去剪。該死的理發師手一抖，不小心在他頭頂剃了一個貼著頭皮的大坑。幾番修剪之后，跟周圍的頭發長度均勻了，但卻不可避免地邁進了光頭的范疇。

他不是肖澤宇那種美少年，無法視發型如糞土。如今一下子變成了光頭，對他的顏值是個致命的打擊。是人都會注重形象，特別是在喜歡的人面前，所以他帶帽子上學也不是什么難以理解的事。都是這個該死的肖澤宇，讓他如此丟臉。

體育課自由活動，于皓之沒有心情去打籃球，坐在了一邊。

按順序罵完理發師、肖澤宇和校規之后，低著頭踢石子的于皓之突然發現地上有一張傳單。紙上的幾個大字吸引了他的目光——一張照片，讓你回到過去。

于皓之下意識地撿起來，繼續向下看。

“今天你是否會想起，昨天所做的決定，今天你是否會惦記，昨天還閃亮的你。人們不在意你遭遇，他們只看到結局，請來到回憶照相鋪，找回曾帥氣的你。誰嘲笑日漸衰老的你，誰抽煙黃了牙齒，誰剪壞了你的頭發，誰想要回到過去?！?/p>

傳單的排版不算精美，但基本信息都傳達了，大概意思是在這間照相鋪照張相可以讓你回到過去，走過路過千萬不要錯過。

于皓之盯著傳單看了幾秒，然后聳聳肩。

“別蠢了，世界上哪有什么后悔藥?！?/p>

002、回憶照相機

“好，把帽子摘下來。頭向左邊傾斜，放松一點?！迸峙值闹心耆俗隽艘粋€手勢，坐在白色背景布前面的于皓之有些局促地隨之動了一下。

……沒錯，他還是來了。

這家照相鋪就在學校附近，他回家的路上，不久前于皓之還去那里照過證件照。于皓之拿著傳單路過的時候，有些好奇地朝里面望了兩眼，被眼尖的老板看到，立馬拉了進去。對方太過熱情，又一直說著沒效不要錢，于皓之也就稀里糊涂地配合著照了起來。

用的器材是爛大街的愛瘋，照完之后老板讓他用HOME鍵錄入了指紋，問了于皓之一句“是想恢復頭發長度吧?！本妥屇猩谝贿叺?，說很快好。

于皓之望著在電腦前面坐下的胖子，“……等等，這就行了嗎？”

“嗯，要先做點準備?！迸肿友劬]有從屏幕移開，點開了某個常用軟件。

“……”于皓之表情突然變得有些僵硬，“……別告訴我所謂的回到過去，就是用PHOTOSHOP?！?/p>

胖子轉過臉，“不是PS，是回憶照相機，這部手機的特殊功能?，F在是用PS微調一下，但等下操作的時候還是要傳回手機的?！?/p>

對方居然還一本正經地糾正，于皓之氣笑了，“是嘛，那個什么回憶照相機，比美圖秀秀還厲害嘛？”

老板一邊翻手機一邊說：“這不是普通的APP，有很多神奇的功能……誒等等，別走啊同學！”

于皓之腳步沒有停頓，他是真是瘋了才會相信頭發能恢復這種鬼話，世上哪有什么后悔藥啊。出了店面后的他重新戴上帽子，大步離開。

然后……他退了回來。

先是愣了一下，接著摘下帽子在頭頂胡亂摸了摸，然后一步一步地慢慢向后退，最后越退越快仿佛離開時的動作在急速反幀播放。

終于退到了回憶照相鋪的前面，門口有一面鏡子，他看清了自己的樣子。

頭發長回來了。

剛才他戴帽子的時候，摸到的毛發不是幻覺。

頭發真的長回來了！

于皓之差點流出了激動的淚水。

“同學，該結賬了?！崩习宓碾p手抱胸靠在門口，笑得一臉和善。

回憶照相機，老板那部愛瘋的專屬APP。它可以存儲照相那個瞬間相片里人的外形與狀態，就像是電腦的備份。如果想回到那天的自己，只要現在再照一張相，對需要改變的部位做一個一鍵恢復就行了。

而自己的頭發能長出來，看來是剛剛那張照片跟之前自己在這照的證件照做了交換。也算是某種方式的“回到過去”。

喜不自禁的于皓之，當時不知道，事情并沒有那么簡單。

003、光頭是檢驗美人的唯一標準

第二天，風紀委員被他莫名其妙長長的頭發吸引了。

“怎么，我的頭發不合格嗎?！?于皓之故意在他面前晃悠著經過。

“……不是?！毙捎钕蚝笸肆艘徊?。

看到對方偃旗息鼓的樣子，于皓之覺得特解氣，剛想說什么，沒想到風紀委員又加了一句，“只是想說別靠我這么近，你頭屑都要掉我身上了?！?/p>

“……”

于皓之白了他一眼，習慣性地望旁邊望去。

沒有多薇的身影。

她已經一連幾天都沒在校門口出現了。

于皓之忍不住向多薇班上的同學打聽，才發現她已經幾天沒有上學了。據說打她電話也沒人接，具體原因誰都不知道。

于皓之跟多薇是在校征文大賽的時候認識的，兩人停留在點頭之交的關系，只是他單方面暗戀著對方。

那天風很大，于皓之放學后去了多薇家，在她樓下站了很久。男生運動服里面就穿了一件秋衣，雙手抱胸，瑟縮著一直來回踱步，時不時停下來朝8樓的陽臺望去。

不如……就直接上去吧？站了10分鐘后，于皓之想。

正準備動身，就看到女生提著兩大袋黑色垃圾袋下樓了。

于皓之愣了一下，除了“居然偶遇了”，更多的是，他覺得似乎哪里有著違和感。

很快他知道到底是哪里違和了，是頭發。

比平時蓬松厚重……于皓之正盯著女神違和的頭頂，突然一陣風吹來，多薇的頭發被掀掉了。

沒錯，是被——掀，掉，了！

光潔的頭皮上套著的發網無助地裸露出來，女生一手提著一個大垃圾袋，看著地上的假發被大風越刮越遠。

于皓之剛想邁步，女生看到了他，發出了一聲尖叫。

“別動！”

聲音中帶著哭腔。

多薇扔下手中的兩袋垃圾，狼狽地追著在地上打滾著飛走的假發，眼淚沿著白皙的臉頰滑了下來。

于皓之從口袋摸出一包紙巾，猶豫著要不要走上前遞給他。但對方恨不得自己是透明的，怎么可能接，撿起假發后早就跑開了。

于皓之站在原地發了一會呆，直到身后飄來一句感慨?！岸噢本褪嵌噢?，變成光頭還是這么美?！?/p>

“……現在重點不是這個吧！重點是一個大好少女為什么會突然剃了光頭??！”

于皓之猛地回頭，看到肖澤宇?！澳阍趺丛谶@？！”

對方沒有回答他，肖澤宇抬頭，望向八樓的陽臺，自言自語道：“她不是自愿剃光頭的，而是被迫變成光頭的?！?/p>

“這我當然知道，有哪個女生會想不開自愿去剃光頭呢？”

難道又是理發師手抖？不對，就算手抖成帕金森也不可能把及腰的長發剪成光頭吧！

肖澤宇的目光從陽臺收回來，兩根手指夾著一張紙，那是剛才于皓之拿紙巾的時候從口袋里掉出來的發票，被他撿到了。

“估計是因為你頭發的長長，導致了多薇變光頭?！毙捎钍疽馐种械募?，“證據在這里?！?/p>

“……誒？”

004、不良少年是從外到內腐爛的

“話可不是能亂說的??！“

風紀委員把手上的東西交給他，“這東西，你還沒認真看過吧?！?/p>

那是前幾天回憶照相館的老板開給他的發票，長得像保修卡，背面寫著滿滿一欄的說明。于皓之將信將疑地接過，掃了幾眼，結果越看越心驚。

按照上面的說明，用‘回憶照相機APP照的照片是‘原件。只有原件才可以作為備份和交換的母體。所謂交換，用這次事件來說就是，“于皓之頭發的正向生長”來交換“某個人的頭發的逆向生長”。

于皓之的確在那間照相鋪找過證件照，但他記得用的是單反。所以那次的照片不是原件，無法用于一鍵恢復。也就是說，這次于皓之的頭發能夠恢復長度，不是跟以前的他自己進行交換的。這個無良老板，犧牲了別人的頭發。

“那天下午放學的時候，多薇還是正常的。第二天她就莫名其妙地沒來學校了，你的頭發也長長了?！憋L紀委員雙手抱胸，瞥了于皓之一眼，“你猜，這次的事跟你有幾成關系？”

于皓之拿著說明書，憋了半天就憋出一句話，“……那怎么辦？”

“先找那個老板問問，果真如此的話，看看能不能讓他再做一次逆交換?！?/p>

兩人馬上動身去找無良老板，在快到照相鋪的時候，因為走太快在巷子轉角處撞到了一個人。

對方黃色的頭發先刷了一發存在感。

于皓之定睛一看，發現這人就是他戴帽子上學那天，在他前面被抓的不良少年。

對方好像有什么急事似得，都沒有道歉，慌慌張張地就跑走了。

“我覺得他有些不對勁?！憋L紀委員望著黃毛的背影若有所思。

“嗯，這家伙一頭黃毛丑死了，還整天自以為很好看，我早就覺得他腦子不對勁了?！?/p>

“……”

正說著，突然看到老板朝他們這邊跑過來，同時焦急地四處張望。

于皓之眼睛一亮，快步迎上去，開門見山地問道：“老板，那天跟我做交換的是不是多薇？”

“??？什么……？你怎么知道？啊先不說這個了！手機被偷走了，快幫我追！”老板語無倫次，激動地一手抓著于皓之，一手指向黃毛離開的方向，“看背影頭發是黃色的！幫我追！”

肖澤宇愣了一秒，就像箭一樣沖了出去。

“不要私自為我做決定好嗎？”于皓之不爽的說，“我要把頭發還給多薇?！?/p>

“在那……在那之前……”老板彎腰一手撐著膝蓋一手向前指著，上氣不接下氣，“起碼手機要先追回來啊……”

“……被偷的不會是有回憶照相機那部愛瘋吧？”于皓之有不祥預感。

老板哭喪著臉，“就是??！那個殺千刀的！”

005、待你長發及腰，為我變光頭可好

一個轉角就是人來人往的街道，我們肖澤宇同學沖出去的時候黃毛早已沒了人影。

但風紀委員最后還是抓到了他。

黃毛同學如他們所料地、帶著贓物去了最近的一家二手數碼店，一進門就撞上了埋伏在那里的肖澤宇和于皓之。

肖澤宇身高一米八三，跆拳道黑帶，制服一個身高一米七，手上護著東西的小混混并不費功夫。

黃毛是年級里出名的不良少年，自稱跟那些一邊暗罵校領導不人道，一邊又沒種地按著校規剪頭發的人不一樣。像于皓之這種普通學生還在糾結“頭發長度”問題時，黃毛已經毫不猶豫地留了長發抗議，甚至大步邁進“頭發顏色”的禁地來宣誓自由。就算被警告了幾次，還是我行我素。每天仰著頭進校門，被抓了仍然鼻孔朝天，頭頂的黃毛仿佛在叫囂——我是小混混，我為自己代言。

但就是這樣一個仿佛全世界都是傻逼只有他一個人參透真理的少年，在他從來不屑多說一句話的肖澤宇面前低頭了。

他甚至天真地讓肖澤宇不要把東西還給失主。

“我現在很需要它們，過段時間會贖回來的?！秉S毛咬咬牙，求風紀委員似乎花了他全身的力氣，

“你在開玩笑嗎？”

“是真的，我要用它來救人，一個女生……”黃毛微微低下頭，有些艱難地開口，“她……她已經失去了頭發，我不想見到她再……”

黃毛少年自知自己說得莫名其妙，沒想到對方不單理解，而且還直接說出了女生的名字。

“你說的人……該不會是多薇吧？”于皓之跟肖澤宇面面相覷，不會這么巧吧。

對方等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兩人把手機追回來的事，讓店長大為感動。黃毛怕被老板抓，躲在一邊沒出來。

胖子不好意思地抓抓頭發，剛想開口。

于皓之做了個制止的手勢，“得，不用解釋了，你直接告訴我，反向交換是可以的吧？”

胖子點頭。

“這手機借我一下，我要恢復她的頭發?！?/p>

胖子一副很不情愿的模樣。

“你這什么表情？！”于皓之狠狠敲了一下胖子的頭，“為了賺錢沒經過我同意就隨便把人的頭發換給我，為了錢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我……”

“你什么你，我說錯了？”

胖子摸摸頭，有些委屈，“我是想告訴你，反向交換比交換要麻煩，不僅要照片，還要有兩個當事人的指紋?！?/p>

兩人跟黃毛一起來到多薇家里。自報姓名后，門那邊沉默了，估計現在她誰都不想見。

可是現在需要采集多薇的指紋，她就算人不出來，手起碼也要伸出來才行啊。

肖澤宇安慰道：“你不要有壓力，我們都已經看過你光頭的樣子了?！?/p>

等等，這算哪門子的安慰？！

于皓之剛想怪肖澤宇不會說話，門居然開了。

女生果然沒有戴假發，紅撲撲的臉蛋似乎能夠滴出血來，低著頭不敢看他們?！澳銈冇惺裁词?？”

雖然光著頭，但是嬌羞的模樣還是足以讓人氣血上涌。多薇就是有這種魔力，所以他于皓之方圓兩米內就有一個半情敵也是有原因的。

肖澤宇打開“回憶照相機”APP，按照胖子教的點了幾個按鈕，然后把手里的愛瘋交給她，“請把手指放在HOME鍵上，錄入指紋?！?/p>

多薇的手機就是愛瘋，對指紋解鎖并不陌生。雖然不知道他們要做什么，但女生還是照做了。

相比安靜的多薇，反而是黃毛炸了，“喂，我說你們到底要做什么??？！”

肖澤宇簡單地把她的頭發可以長回來的事直接跟她說了，女生眨眨眼睛，認真聽著。然后看到肖澤宇拿出手機，翻出多薇跟于皓之的照片，跟指紋做關聯，“現在我們就開始逆交換?！?/p>

暗下按鈕，他們靜靜望向多薇的頭頂。

一分鐘過去了……沒有變化。

“應該沒那么快?！庇陴┲f。

三分鐘過去了……沒有變化。

“應該快了?！庇陴┲f。

五分鐘過去了……沒有變化。

“……再等等吧?！?/p>

十分鐘過去了……沒有變化。

“……”

十五分鐘過去了……

“喂肖澤宇，你究竟按了按鍵沒有？！”

比起于皓之的莫名其妙，多薇倒像是弄清楚了什么。她突然好像弄清楚了什么，撲哧一聲笑了，“于皓之，你不必為我的光頭負責?！?/p>

男生聽到這話更加不安了，搖搖頭道：“一切都是因為我，如果我沒有用那個APP增長頭發，你也不會突然變光……變成現在這樣??！”

“不。被迫跟你交換頭發的人不是我，就算你們這個軟件是真的，對我也無效?！迸恼Z氣溫柔，“因為我是自己請理發師剃光頭的?！?/p>

“嗯……誒？！”

好像玩游戲的時候，明明按著地圖指示的方向前進，一路打怪升級自認為馬上就要觸發下一個事件了，卻突然發現這只是條死路，一切都要原路退回重頭再來。如果跟他換頭發的不是多薇，那又是誰呢？多薇有為什么要剪掉頭發呢？

“原來你們要這手機是想弄這個??！我還以為你們跟我一樣是想把手機拿去賣了換錢救她呢?！秉S毛恍然大悟，“就像多薇說的，這事跟你們沒關。說到底也是因為我，如果我沒有加入青幫，就不用收保護費，她就不會被那些人劫持，老大就不會知道她，我就不會被威脅砍手指，她也就不用剪掉頭發……”

多薇搖搖頭，望著黃毛，“你不用內疚，很感謝被人挾持時，你去救了我?！?/p>

不是吧……這就是新路線？！

006、女生的頭發，也是種武器來的

與女生對視的不良少年臉頰有些發燙。

多薇頓了一下，微微皺起眉頭，“我剛才好像聽到你說……換錢救我？”

“……額，沒，我沒說什么?！卑l現說漏嘴后，黃毛慌張地望向窗外，“啊，今天天氣真不錯，我出去散一下步哈?！比缓蟠蛑吡?。

這轉移話題的能力真差！

多薇聲音傳了過來，“趙騰同學有危險?！?/p>

趙騰就是黃毛的名字。

多薇因為黃毛剪掉及腰長發什么的，黃毛因為多薇去偷東西什么的，不是說出來嚇嚇他們，而是真的。

一切要從上個周末說起。

在那之前，多薇跟黃毛還只是“違反校規的不良少年”跟“登記違規名單的美女生活部部長”的關系。多薇不知道對方在暗戀她，趙騰在多薇眼里只是一個“不管登記幾次名字都不愿改變形象”的校友。

上周六下午五點多，多薇一個人在飯店吃餛飩時，遇到幾個小混混，黃毛剛好也在，就過來幫她解圍了。

本來只是虛驚一場，但女生在回家路上，卻被人挾持了。對方是幾個中年大叔，其中一個竟就是剛才的飯店老板，另外幾個也是這附近小店的人。

“你確定她就是多威？”老板狐疑地盯著這個怎么看也不像本地最臭名昭著青幫幫主的人，“居然是女的？”

“我親口聽到那個趙騰這樣叫她的。估計是多家的小姐吧?！?/p>

飯店老板娘生病了，附近幾家小店聯合起來，想讓黃毛把從他們那里收的保護費都還回去。焦急的飯店老板沒有發現，他綁錯人了。更讓人難以置信的是，忠于老大的趙騰，居然真的把剛交上去的錢，從幫內又偷了回來還給老板。

意料之中的，黃毛受到了老大的責難。意料之外的是，老大看多薇的表情讓他有些心驚。

多薇因為他私自挪用幫內款項的罪行，受到連累。結果兩人都被幫內兄弟抓了起來，送到老大那里。青龍幫的老大喜歡玩女人，外面的人都知道，更何況他一個內部的人？所以他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老大，這事跟這她沒有關系，都是我一個人的錯！我會想辦法把錢補齊，您就放了她吧！”

這家伙轉移話題的功力一向不好，想要保護多薇的想法幾乎寫在臉上。

男人微笑，“組織有組織的紀律，我可以放了這小妞，但一個星期之內，你籌不到2萬3，就算私吞公款，按幫規得留下一根手指?！?/p>

他望向多薇，“怎么，心疼了？不過……”男人撫著女生的頭發，“真漂亮……如果是你，代替那些錢我也是可以勉強接受的?！?/p>

黃毛的全身都在顫抖。

這個原先他尊敬的、不被無聊規則束縛的老大，第一次，讓他感到了怨恨。

黃毛爬上前去抓住男人的褲腿，讓他有什么懲罰沖他來，卻被對方一腳踹開。

男人的手還在多薇的頭頂，她感覺自己就像被捏住的小鳥，動彈不得。多薇望著眼前倒在地上，痛苦的捂著肚子的救命恩人，突然做了個瘋狂的決定，“您喜歡我的頭發嗎？”

男人把目光轉向多薇，表情瞬間切換成了溫和的笑容?！爱斎??！?/p>

“我答應您?！?/p>

“……然后你就把頭發剪下來給他了？”于皓之額頭留下一滴汗。

多薇眨眨眼睛，“但他好像不是很開心的樣子?！?/p>

“……”他會開心就有鬼啦！

007、我們做個交易吧

細想之下，于皓之卻很佩服多薇。

那種情況，有多少人能夠果斷地舍棄自己的長發？雖然外表看起來柔弱，但是她的內里卻有一股常人難及的魄力呢。

或許一開始多薇決定剪頭發只是對惡勢力的無聲反抗，但卻有了意外的收獲。自降顏值之后，短期內老大對她的興趣減了一半，她也因此能夠安全地回家。

但從黃毛還需要去偷手機這件事來看，老大顯然并不認為那頭長發值2萬3。估計他只是暫時把多薇放了回家，但還在用女生來威脅黃毛。所以黃毛才會急著偷東西去還錢。今天又是星期天，也就是青龍幫老大說的最后期限。

“……他籌夠錢了嗎?！?/p>

不僅于皓之，大家都在想這個問題。

幾人是在一個廢棄工廠見到黃毛的，這是他們青龍幫的基地，上次多薇也是被劫到這個地方。

“……剩下的，我一定盡快補齊！”遠遠就聽到了黃毛的聲音，伴隨著的是120度鞠躬。

“女人讓你帶走了，結果錢也交不齊。如果就這樣放過了你，你讓哥在幫內的威信如何樹立？”

站在他前面的光頭男人吸了一口煙。已經入秋了，他還是只穿著一件背心，露出壯實的肌肉。

身后的小弟把菜刀給他。

“幫有幫規，先留下一根手指。如果還湊不齊……我可是知道那小妞住在哪里的哦?！?/p>

哦不，于皓之他剛到就撞上這么和諧的一幕??！

“等等！”

男人叼著煙，剛把菜刀舉起來，就聽到遠處傳來一聲大叫。他后面站著一排染著黃毛布滿紋身的小弟，一人手里拿著一根鐵棒?？吹絹砣?，均向前走了一步。

“你們怎么來了？！”背對著三人的黃毛轉過身，大叫起來。

“趙騰同學，這件事是因我而起的，我不能對你置之不理?！倍噢币Я艘ё齑?。

“我的錢已經籌得差不多了，你們來了也沒有幫助，趕快走?！秉S毛說著就要趕人了。

“誒？既然來了，哪有把客人趕走的道理?！惫忸^男人向身后的小弟使了一個顏色，三人頓時被團團圍??！

于皓之的腿有些發軟，自言自語，“完了……”

“不?！毙捎钶p輕地說，“事情還有轉機?！?/p>

“事到如今還能有什么轉機啊?！庇陴┲砥鹦渥?，低聲說，“剛才忘記報警就沖進來，現在只能跟他們硬碰硬了?！?/p>

肖澤宇搖搖頭，望向遠處的光頭男，“如果我猜的沒錯，這個人就是被迫跟你交換頭發的人?！?/p>

“……唉？”

“那邊那位沒頭發的，”肖澤宇提高聲音，“你的名字是叫多威嗎？”

光頭男吸了一口煙沒回答，反倒是他身邊的小弟大聲說，“大哥的姓名豈是你能直呼的？！”

這樣就解釋得通了，為什么照相鋪老板會對“多薇跟于皓之換了頭發”的說法表示默認，為什么飯店老板會綁錯人，全都是因為青龍幫幫主多威跟他們學校的女神多薇名字發音一樣啊。而且再仔細想想，于皓之如果跟多薇換了頭發，那他現在頭上的應該多薇是及腰的長發才對，并不是男人的短發。

“你之前蓄著長發，現在突然變成了光頭?！毙捎钫Ａ苏Ｑ劬?，“外面有人傳是因為你單挑輸給了猛虎幫老大，這讓你很傷腦筋吧?！?/p>

“你們在胡說什么??！” 后面的小弟頓時大叫，兇神惡煞地揮舞著鐵棒。過激的反映說明他們果然很在意這件事。

光頭男只是挑了挑眉毛。

“我們做個交易吧?！毙捎罾^續說，“你先把那邊那個黃毛放了，寬限給他三天時間籌錢。作為交換，我告訴你哪里可以讓你的頭發復原怎么樣？”

光頭男笑了，吸了一口煙，“小朋友，說童話故事也要看地方?！?/p>

肖澤宇搖搖頭，“我們是二中學生，有半點虛假成分在里面，你分分鐘可以在校門口堵我們。但同樣的，希望你作為青龍幫老大，能言而有信。如果三天后黃毛把錢還給你了，你就不得再找他跟這女孩的麻煩?！?/p>

光頭男吸了口煙，深深看了他們一眼。

008、所謂的自由不過是自行選擇牢籠

交易達成?；貋砗笥陴┲畣栃捎?，“你居然知道外面有人傳青龍幫老大單挑輸給猛虎幫老大……”好學生還關注這個？

“我亂說的?！?/p>

“……”

“看來他很在意自己在外的聲譽呢?！毙捎畎褠郫偨o老板，“謝謝啦，接下來就看你了。他會來你這里恢復頭發，請務必狠狠敲他一筆?！?/p>

“當然，我們這小個體戶受他氣已經受夠了！之前用手機偷拍過他，把他跟于皓之交換就是想出這口氣！”胖子老板義憤填膺。

“可他頭發不是黃色的嘛？”于皓之好奇地指著頭上多威的黑發問。

“所以一開始我才開了PS調顏色呀。用回憶照相機拍的就能當原件，修改了顏色也可以?！?/p>

于皓之覺得簡直神奇，又朝鏡子打量了下自己的頭發。

羊毛出在羊身上，他們沒錢還多威，但是可以讓多威自己還錢給自己，這就是肖澤宇想的辦法。

青龍幫幫主后來果然如肖澤宇所料，跑到照相鋪要求給他恢復長度了。三天后，黃毛把老大從多威那里搜刮來的錢，拿去還給上個星期他借來的、偷來的、搶來的錢的主人，當然還有他的老大。

而他們之間剩下的，那些錢不能解決的問題，就必須靠拳頭了。

于皓之他們帶著愛瘋偷偷跟去，回憶照相機APP里備份了黃毛的全身照，也存儲了他的指紋。

多威接受黃毛一對一單挑的提議。不是他厚道，不管在誰看來，即使是兩個黃毛，也打不贏一個老大。

但不好意思，他們有N個黃毛。

兩人躲在草叢里，靜靜看著黃毛單方面受虐。在他快要撐不下去的時候，就用回憶照相機給他做一鍵恢復，少年殘破的身體便立即重置。

一個黃毛倒下了，還有千千萬萬個黃毛排隊等著站起來跟多威打車輪戰。青龍幫老大比黃毛高一個頭，壯一倍，但人又怎么斗得過機器？隨著時間流逝，多威體力漸漸不支，黃毛卻仍然身手敏捷，行動迅速，虎虎生威。

最后，又一次做完重置的黃毛把像破抹布一樣的老大甩到墻上，抓著他的領子，重重地給了他的臉一拳。

“不許接近那個女孩，否則我見你一次打一次，知道么？”

老大似乎已經發不出聲音，只能點點頭。黃毛松開手，男人沿著墻滑到地上，鼻血橫流。

黃毛在他面前站了一會，突然開口，“我能問你一個問題么……”一開始就沒有想要得到對方的同意，黃毛繼續說了下去，“我以前沒有想過，現在突然覺得有些好奇……青龍幫為什么規定成員都要染黃頭發？”

多威歪坐在地上，有些困難地呼吸著。他抬起沉重的眼皮，其中一片因為被黃毛揍過而聳拉著。已經恢復的長發有幾縷遮住了眼睛，染上污濁的血。男人嘲諷一笑，“你會……會這樣問……說明你已經……知道答案了……不是嗎？”

回去的路上有些沉默。

于皓之決定找點話題，“其實那個多威挺厲害的，單挑估計能夠贏猛虎幫老大吧？”

“不存在什么叫猛虎幫的幫派?！秉S毛聳聳肩。

“……”

“他也知道你們在胡說?！?/p>

肖澤宇停下腳步。

黃毛走到了兩人的前面，校服被風吹得鼓了鼓，頭發卻因為太短無法擺動。就在昨天，曾經校領導三番五令下都不肯按照規則理發的趙騰同學，突然自覺地把頭發染回了黑色，剪成了板寸。

前黃毛同學替他的前老大解釋，“他只是單純地很想頭發恢復吧，畢竟這是他自己訂下的規定，他沒理由帶頭打破。他這次頭發莫名變短，自己都無法解釋，雖然手下小弟不會多問，但終究有些疑惑。這些小小的疑惑堆積起來，就能成為整個幫派的定時炸彈?！?/p>

“……”于皓之拍了拍前黃毛的肩膀，“總之恭喜你脫離青龍幫，趙騰同學，你也算是浪子回頭了?！?/p>

前黃毛搖了搖頭，“我只是不想再與他為伍了而已。之前為了反抗學校，學著不良少年蓄發染發。后來終于加入了那個群體，成了多威的粉絲，做著別人不敢做的事。原本是為了自由，現在想來，何嘗不是從一個牢籠進到了另一個牢籠?！?/p>

于皓之突然有些感動，“有這樣的思想覺悟，已經算是浪子回頭了?！?/p>

“嗯，”趙騰揚起嘴角，“不過以后我還會染黃頭發的吧，畢竟真的很帥氣呢。希望那時候的我，從內到外都是自由的了?！?/p>

……結果審美方面還是沒有懸崖勒馬么！趙騰你那膚色真的不適合留屎黃色的頭發呀！

009、頭發本是身外物，不蓄方寸也風流

事情解決后，多薇重返校園。不知是誰先傳的多薇在戴假發，總之幾天之后，全校都知道這件事了。

于是，女生干脆不戴，以光頭見人。就好像那天他們去她家的時候一樣。

脫離幫派后的趙騰同學雖然還算不上好學生，但至少中規中矩沒怎么惹事了。只是三天兩頭就去找多薇，在她面前刷存在感刷好感度這事，讓于皓之覺得有些養虎為患。好在女生雖然友好，但是也沒有怎么區別對待他。

后來有一次于皓之向她問起，為什么她能這么果斷地決定把頭發剃掉，對方不買賬的話不是很虧？

“是呢，事后還是挺后悔的。不過當時只想著頭發是身外之物，所以沒考慮那么多?！倍噢辈缓靡馑嫉匦ζ饋?。

于皓之愣了一下，身外之物么。

其實多薇才是那個最無視規則，最瀟灑的人吧。

既然女神都這么說了，于皓之又怎么能做那種看似挑戰規則其實被規則束縛的男人呢，在遵守游戲規則下，還能獲勝的人才是真絕色啊。剃光的頭發又一次長至不合格需要理發的時候，于皓之這樣告訴自己，要用內在魅力來吸引女神的注意。

“是吧，而且你這情況留長了頭發也對顏值沒有多大的提升，就不要做無用功了?！笨吹接陴┲K于想明白了，我們的風紀委員表示很欣慰。

不遠處是女生們的騷動聲，一邊朝這邊望過來一邊興奮地互相交流說天啊一個周末沒見肖學長又帥了。

望著眼前這位“剪掉頭發也對顏值沒有多大影響”的美少年，于皓之做了一個任性的決定。

有機會他一定會代表廣大深受剪發校規傷害的男同胞，狠狠揍這個家伙一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