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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性”之異與“隱性”之通

2015-06-15 00:24靳浩輝
關鍵詞:博愛仁愛顯性

[摘要] 儒家與基督教作為中西方文化的代表,其仁愛與博愛的理念在各自的思想體系中發揮著舉足輕重的作用。通過對儒家的仁愛與基督教的博愛進行比較,在審視兩者“顯性”之異的前提下,管窺背后的“隱性”之通,有利于加深儒家與基督教之間的了解,也有益于中西方文化的深層對話。

[關鍵詞] 仁愛;博愛;顯性;隱性

[中圖分類號]B222; B978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 1673-5595(2015)02-0078-05

以世俗倫理為指向的儒家與以宗教精神為指向的基督教都不約而同地強調“愛”,并將“仁愛”與“博愛”奉為各自的精神圭臬,引領其傳播與發展。但由于兩者建立在不同的文化形態之上,其“愛”的意蘊與內涵出現了鮮明的分野,這就決定了儒家仁愛與基督教博愛具有明顯相異的價值追求和思維路徑。筆者試圖通過對儒家仁愛與基督教博愛的比較,在探求兩者“顯性”相異之處的同時,力求挖掘背后“隱性”的相通之處。

一、儒家仁愛的意蘊

仁字在字形結構上,左邊是“人”,右邊是“二”,合之為兩個人,可以說,仁是處理人與人之間關系的原則。仁愛在儒家美德中占據至高的地位,“仁之所以高于所有其他一切美德,還在于仁是所有美德賴以建立的基礎,是美德之樹借以生長、汲取營養的根。仁不局限于任何個別美德。仁滲入于每一種美德之中”[1]195。儒家的仁愛發端于家庭血緣親情中??鬃诱J為:“孝悌也者,其為仁之本與!”(《論語·學而》)隨后仁愛再推己及人,“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孟子·盡心上》)由最基本的“親親”推向“仁民”,再指向“愛物”,即一個從親到疏、由近及遠的價值推進取向。

儒家處理人際關系的特征是以自己為核心,由內向外不斷推廣開來,費孝通形容為“就像一粒石子投入水中,形成水的波紋,一圈圈推出去,愈推愈遠,也愈推愈薄”[2]25??鬃铀约蟹从沉诉@一思想:“其為人也孝悌,而好犯上者鮮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亂者,未之有也?!保ā墩撜Z·學而》)在《大學》中這一思想被概括為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正是這種由近及遠的人倫差序格局將中國社會編織成由無數私人關系構成的網絡,在這個網絡的每一個結上都附帶著一種道德要素。其中,最親密和最基本的是直系親屬:親子和兄弟,與之相配的道德要素是孝和悌;向外推是君臣、朋友,與之相配的道德要素是忠和信。在這種差序格局中,公與私是相對而言的,站在任何一個圈子內看問題,其所作所為都可以看作是為公。

在宗法血緣的土壤里,人無法阻擋來自血緣親近威力的滲透和誘惑。儒家仁愛思想雖然在理論上包涵著“泛愛眾”、“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民胞物與”等可能激發公共道德的因子,但囿于仁愛本質上的差等性,這些因子無法得到充分的釋放?!拔覀兯械氖亲晕抑髁x,一切價值是以己作為中心的主義?!盵2]25所以在現實生活中,這種差等之愛極易導致人們把孝悌忠信的血親規范置于其他一切行為規則之上,為了宗法家族的特殊性小團體利益,不惜違背社會共同體的普遍倫理準則。

二、基督教博愛的意蘊

相比于儒家的仁愛,基督教具有鮮明的博愛傾向?!陡缌侄嗲皶穼鄣恼撌鲎顬橹徒浀洌骸皭凼呛憔萌棠?,又有恩慈;愛是不嫉妒,愛是不自夸,不張狂……愛是永不止息……如今常在的有信、有望、有愛,這三樣,其中最大的是愛?!保ā陡缌侄嗲皶?3:4-13)在“信”“望”“愛”三主德中,“愛”排在首位?!皭邸备潜灰暈槭欠窕酵降孽r明標志,“你們若有彼此相愛的心,眾人因此就認出你們是我的門徒了”(《約翰福音》13:35)?;浇滩凼瞧毡闊o差別的愛,耶穌在回答“誰是鄰居”時,用一個撒瑪利亞人為例,說明鄰居每個人都是,每一個有需要的、可憐的人都是我的鄰舍,我都應該去幫助他,鄰居沒有性別、種族、地域和國家的區別。

基督教希望人們把上帝愛的恩典傳遍普世眾生。從四福音書到《使徒行傳》,基督教不斷宣揚不論是猶太人、希臘人還是其他民族的人,都是具有平等地位和相同尊嚴的人,都是上帝愛的恩典播撒的對象?;浇虒ⅰ缎录s》解釋為“新契約”。在基督教看來,《新約》不是上帝僅與以色列人訂立的契約,而是同世界上所有民族訂立的契約,具有普世性,因而上帝的愛也相應地具有普世性,超越了一切外在條件的束縛和隔閡,彰顯出“博愛”的意蘊。

中國石油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5年4月

第31卷第2期靳浩輝:“顯性”之異與“隱性”之通

基督教的博愛不僅是理論的訓導,更是實踐的付諸?!妒ソ洝分鲝垺暗绞澜绺鞯厝?,將福音傳播給每一個人”。(《馬可福音》16:15)正是在這一思想的指導下,大量的傳教士跋涉千里到世界各地傳教。目前,基督教是世界上人數最多、分布最廣、影響最大的一種宗教?!芭c歐洲其他大宗教完全不同,基督教浸透了普濟主義、改變異端信仰的熱情和好戰精神。從一開始起,基督教就強調四海一家,宣稱自己是世界宗教?!盵3]以博愛為指導的基督教超越種族、性別和等級的界限,從而成為一種普世性的宗教。隨著基督教的廣為傳播,其博愛的理念和思想也在信徒內心潤物無聲般生長。施密特在《基督教對文明的影響》一書中指出:“哥倫布的確源于經濟動機而開始這段冒險,與此同時,作為一名基督徒也是一個重要因素。相信基督命令把福音傳給萬民?!盵4]

三、儒家仁愛與基督教博愛的“顯性”之異

(一)仁愛與博愛的來源相異——人本與神本

儒家的仁愛是來源于人性的愛,它發端于親親孝悌的血緣關系,植根于人的自然情感和天性,可以說仁愛是人與生俱來的本性,是一種人本之愛。如孔子將仁愛詮釋為“仁者人也”,提倡以人的視角與立場來待人接物,推崇“仁者愛人”,將仁愛與人緊密相連,并推而廣之,以“泛愛眾”。又如孟子強調人之所以區別于禽獸,就是源于人天生具有惻隱之心、羞惡之心、恭敬之心以及是非之心等“四端”,并將這種內在的仁愛之心推及社會政治層面,也就構成了其外在的“仁政”思想,這種由內及外的仁愛運轉機制無不凸顯出儒家人本主義的精神。

而基督教博愛卻來自“神”,神指引和教導人們去“愛人”,所以說人對人之愛“是基于一種普遍的意識,愛是人生特殊的、與人靈魂同樣重要的要素”[1]107,是遵循上帝的誡命而萌發的對他人的愛?;浇痰牟凼墙⒃凇吧瘛钡幕A之上,從本質而言是一種神性之愛。因此耶穌強調最根本的誡命“你要盡心、盡性、盡意愛主——你的上帝”,對上帝的愛奠定了“愛人如愛己”的基礎。上帝創造了愛,并將愛的恩典施與人間,上帝賜予的愛是基督教維系個人與他人、個人與社會、個人與國家良性關系的重要支撐。

所以就儒家而言,仁愛以孝悌為本,通過親親、敬長、尊尊、泛愛眾,從而達到“仁者愛人”的境界。正因為儒家仁愛的人本色彩,相比于基督教“神”至高無上的地位和絕對的權威,缺乏一種有力的外在保障,因而其遵循程度遜色不少。

(二)仁愛與博愛的指向相異——此岸與彼岸

儒家的仁愛是極端現世的,具有鮮明的此岸性。儒家強調積極入世的精神,希望在現世中實現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理想。在儒家的著作中,對來世的生活基本上持一種“懸置”的態度,孔子說“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未知生,焉知死?”(《論語·先進》)“子不語怪、力、亂、神”(《論語·述而》),而對于現世則是一種積極進取的態度,努力弘揚人的主體能動性,追求的是一種“樂天知命”、“內圣外王”的境界,所以說儒家“理性精神的成熟,使得人們認識到遠古文化中所謂神的局限性,從而更多地趨向于現世和人間”[5]??芍^是“懸置彼岸,深耕此岸”。

比較而言,基督教的博愛指向終極的來世,具有鮮明的彼岸性。在基督教看來,由于人類祖先亞當夏娃的過錯致使人與上帝契約關系破裂,被逐出伊甸園,因此其后世子孫生下來就是有罪的,在現世飽經滄桑,嘗盡人生百態。由于背負沉重的原罪,人們不能僅憑自身的主觀努力來實現自我拯救,只能期待上帝的恩典與拯救。因此人們要在現世忍受各種磨難,不得過于貪圖現世的生活,而應追求來世的幸福,現世的價值都是在為來世做準備的,從而表現出濃厚的厭世與禁欲色彩,這種傾向在西方漫長的中世紀尤為突出。所以說基督教為了進入彼岸的天國,在現世遵循兩個原則,對他人要博愛,對自身要禁欲??傊?,基督教的“博愛”,具有濃厚而鮮明的彼岸色彩,此岸的種種努力都明確地指向彼岸,可謂是“身在此岸,心在彼岸”。

(三)仁愛與博愛的范圍相異——差等之愛與普世之愛

在愛的范圍上,儒家與基督教表現出鮮明的區別:在儒家思想中,愛具有強烈的特殊主義色彩,表現為一種有差等的愛;而基督教的愛則散發出濃厚的普遍主義色彩,表現為一種普世之愛。

儒家所倡導的“仁愛”的范圍是先親人,再眾人,后各種自然事物,可謂是以家族為圓心,愛由內而外,由近而遠向外發散。對于不同的人們,根據自身關系的遠近區別對待。在家庭中,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從家庭的父子有親、夫婦有別、長幼有序,延伸擴展到社會層面的朋友有信,國家層面的君臣有義,以及更大范圍的天下——即“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由“親親”而“尊尊”,再“泛愛眾”,“親疏有差,尊卑有別”。仁愛的差等性有一種從上到下的恩賜關系和從下到上嚴格的遵從,從而使得嚴格的等級觀念——“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得以正常維持。

基督教博愛的次序是先愛上帝,其次愛人。對于不同地位、等級、家族的人們,在上帝面前,人人都是平等的,所以愛人也要不分差等地去愛,“愛人如己”?;浇谭磳^于眷戀于血親之愛,正如《圣經》記載耶穌說:“人到我這里來,若不愛我勝過愛自己的父母、妻子、兒女、弟兄、姐妹,和自己的性命,就不能作我的門徒?!保ā堵芳痈R簟?4:26)基督教的愛是以“愛上帝”為基礎,不僅僅涵容親人,也提倡愛鄰居,更要愛眾人,甚至仇人?;浇坛珜鄢鹑说乃枷胱瞠毦咛厣?。耶穌曾說過:“我告訴你們,不要與惡人作對,有人打你右臉,連左臉也轉過來給他打?!保ā恶R太福音》5:39)另外據《圣經》記載,在耶穌被釘在十字架上,忍受鮮血直流的劇痛時,禱告道:“父??!赦免他們,因為他們所作的他們不知道?!币d身體力行,視仇敵為所愛的對象,在十字架上昭示出愛的廣博與寬廣?;瘮碁橛?,變仇為恩,耶穌的博愛情懷深深震撼了信徒的心靈:即便是仇敵,也應當平等地享有上帝愛的恩典。在踐履愛的過程中,平等地去愛任何人,方能得到任何人的愛,信徒相互之間的愛,才是基督教的基本特質,所以說“你們若有彼此相愛的心,眾人因此就認出你們是我的門徒來了”。(《約翰福音》13:35)“愛上帝”與“愛人”是相互融合、相互促進的,正是由于“愛上帝”,才能遵循“上帝”的旨意去“愛人”,而“平等”愛人更能彰顯出“愛上帝”的虔誠與深沉。在全知全能全善的上帝面前,人與人的差別是那么渺小,那么輕于鴻毛。人人平等地站在上帝面前,相互關愛,并沐浴著上帝恩賜的愛,其樂融融。

(四)仁愛與博愛的實現方式相異——內在超越與外在超越

儒家仁愛的實現方式是內在超越式的,儒家認為超越是每個道德主體將人與生俱來的本性發揮到極致,從而實現“止于至善”、“與天地參”的境界。這種內在超越以修身為樞紐和根本,上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下齊家、治國、平天下?!洞髮W》提綱挈領地揭示出儒家道德修養的八個循序漸進的步驟,修身被視為八條目中至關重要的一環?!白蕴熳右灾劣谑?,壹是皆以修身為本”,可見, “普天之下,率土之濱”的任何人,在實現仁愛的過程中,都應以修身為根本原則。盡管在內在超越的過程中也要受到外在事物的制約和羈絆,但最為關鍵的是道德主體能否自由地開展修養活動,在孟子看來,人們通過“盡心—知性—知天”的路徑選擇,就可以達到“世人皆可為堯舜”的超越。

與儒家“修身為本”的內在超越截然不同,基督教的超越方式是一種希冀得到上帝恩典、“因信稱義”的外在超越。亞當和夏娃因為偷食禁果,被上帝逐出伊甸園,從而背負“原罪”的重擔,依靠自身的修養無法得到解脫。于是,后世的人們只能把希望寄托于全知全能的上帝,渴望上帝的恩典與救贖。上帝救贖人的最終目的就是使人成為義人,使人成為義人的方式并非依靠自身的道德修養,而是完全憑借上帝賜予的恩典。保羅在血腥鎮壓、異端橫行、對上帝信仰動搖的境遇下,大力提倡“因信稱義”:“我們既因信稱義,就借著我們的主耶穌基督,得與神相和。我們又藉著他,因信得進入現在所站的這恩典中,并且歡歡喜喜盼望神的榮耀?!保ā读_馬書》5:1-2)后來,在宗教改革時期,路德在面對教會極端腐敗、教皇壟斷《圣經》解釋權的情況下,毅然舉起“因信稱義”的大旗,消解了教會和教皇在上帝與信徒溝通上的中介作用,信徒可以通過“因信稱義”,超越自我,直達上帝。

四、儒家仁愛與基督教博愛的“隱性”之通

(一)仁愛與博愛的利他指向相通

儒家的仁愛與基督教的博愛都反對極端利己之愛,都具有強烈的利他指向性。儒家倡導“泛愛眾而親仁”,“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在一定程度上已經突破了血親之愛,超越了“親親”之愛的狹隘性和局限性,流露出鮮明的利他性。雖然古代社會是以家族為基本單元所構成的,但是先秦儒家的視域卻不僅僅局限于狹小封閉的家族本身,而是以“治國”、“平天下”作為旨歸,儒家的“仁愛”恰恰就是實現“治國”、“平天下”的一種精神特質。具備了這種精神特質,方能“博施于民而能濟眾”。之后宋儒張載推崇“民胞物與”,認為民為同胞,物為同類,一切事物皆為上天所賜,主張泛指愛人和一切物類,可謂是對“仁愛”的進一步發展。

基督教的“普世博愛”顯現出一種非同尋常的寬容與利他精神,這種精神打破了民族、國家的界限和社會地位尊卑的界限,甚至敵我關系的界限。耶穌說“凡遵行我天父旨意的人,就是我的兄弟姊妹和母親了”(《馬太福音》12:50)?;酵交シQ兄弟姊妹,表示在神面前,人人都具有平等地位。耶穌希望信徒平等地愛任何人,又平等地得到任何人的愛?!澳銈內粲斜舜讼鄲鄣男?,眾人因此就認出你們是我的門徒了”。(《約翰福音》13:35)

基督教的博愛和儒家的仁愛都有鮮明的利他指向,中西方文明的代表超越了時空的阻隔而對愛的一致探求,表現出一定的相通相似之處?;浇痰牟酆腿寮业娜蕫鄱急憩F出一種非同尋常的寬容精神,從而在相當程度上超越了血親、家庭、等級、民族的界限,具有利他泛愛的特征,共同表達了平等、公平、憐憫等人類共同的價值追求。

(二)仁愛與博愛的原則相通

在人際交往中,儒家提倡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尺度去愛人?!墩撜Z·顏淵》記載:“仲弓問仁。子曰:出門如見大賓,使民如承大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在邦無怨,在家無怨?!薄墩撜Z·衛靈公》也記載:“子貢問曰:有一言而可以終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薄八 笔且粋€人踐行仁愛的準則,其內在規定就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就是說自身不愿做的事情,不能勉強或迫使他人去做,這樣一來,在家族、邦國內外都沒有怨恨??梢哉f,“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是仁愛在處理人際關系時的原則?!凹核挥?,勿施于人”體現出人際交往中“推己及人”的思維向度。自己雖然是行為的價值原點,但價值指向卻是他人,從而實現了人己關系的和諧共榮。

基督教的核心教義是愛,在人際交往中,基督教所推崇的首要原則也是愛。最根本的誡命是兩條:“你要盡心、盡性、盡意愛主——你的上帝”,“愛人如愛己”。因為“這兩條誡命是法律和先知一切道理的總綱”(《馬太福音》22:37-42)?!皭廴巳鐞奂骸钡牧硪槐硎鍪牵骸澳銈冊敢馊嗽鯓訉Υ銈?,你們也要怎樣對待人,因為這就是法律和先知的道理?!保ā恶R太福音》7:12)這被稱作基督教的道德金律,其內容和儒家提倡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相當接近。自己想有所建樹的也要幫助他人建樹,自己不想要的事物也不強加于他人,懂得設身處地為他人著想,是儒家、基督教兩家愛的共同旨歸與精神追求?;浇痰膼酆腿寮业娜识甲袷亍巴萍杭叭恕钡摹暗赖陆鹇伞痹瓌t,體現了社群共同體中人與人的相互關愛與體諒,可謂具有異曲同工之妙,雖來源殊途,卻可相融相通。1993年世界宗教會議發表的《全球倫理宣言》把“金律”作為全球各宗教的共同原則加以宣告,就是一個很好的證明。

(三)仁愛與博愛的終極理想相通

儒家仁愛的終極理想是“大同社會”:“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是故謀閉而不興,盜竊亂賊而不作,故外戶而不閉,是謂大同?!保ā抖Y記·禮運》)儒家的創始人孔子面對“禮崩樂壞”的現實社會,極力推崇“仁愛”,主張“泛愛眾”,“博施于民而能濟眾”。為了實現充滿仁愛的“大同社會”理想,孔子不惜離家別國,周游列國十三年,“知其不可而為之”,處處碰壁仍然不改初衷。

基督教博愛的最終理想是“天國世界”。在基督教看來,“天國”是指上帝的選民將來要去往的永生國度,“天國”的君王是耶穌基督。[6]耶穌是三位一體的獨一真神,掌管宇宙萬物,為人類降生來到世上,成為萬民的救主,末世還要根據人們在現世的品行進行審判,并將選民帶到其所預備的“天國”?;浇痰摹疤靽蹦軌虺浞终{動和弘揚人內在的積極性,引領人博愛向善,因此耶穌強調說“天國的到來,不是眼所能見的……因為天國就在你們心里”。(《路加福音》17:20-21)可見,天國在人內在的博愛中得以充分彰顯。

總之,儒家所追求的“仁者愛人”的仁愛和基督教所追求的“愛人如己”的博愛,都折射出強烈的超越性,而“大同社會”、“天國世界”作為儒家“仁愛”與基督教“博愛”的終極理想,都具有終極關懷的審美價值。

五、結語

通過對儒家的仁愛和基督教的博愛的比較研究,充分展現了兩者人本主義傳統和神本主義傳統的差異,這種差異彰顯了兩者精神氣象的不同特征,顯示出彼此超越方式的分野。博愛是基督教精神的深層內核,其根植于神性,基督教通過信仰將博愛普遍化,憑借上帝的恩典與拯救來實現超越。而仁愛是儒家精神的中心主題,其根植于人性,儒家通過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踐履仁愛,主要依托自我的內在超越。但與此同時,在“顯性”差異的背后,儒家的仁愛和基督教的博愛卻具有諸多的相通之處。兩者所具有的強烈利他指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踐履方式,對終極理想的共同追求,為儒家、基督教的深層對話與交流融合提供了思想根基。儒家的仁愛和基督教的博愛的相通相異啟示我們,今后儒家、基督教的交流應該本著“求同存異”、“相得益彰”的態度與胸懷,兼容并蓄,有容乃大,向著“和而不同”的價值目標共同邁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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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夏暢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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