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鴨煲

戴佳晨

隔岸路兩旁各有一家“阿明老鴨煲”店，一樣的招牌，一樣的菜單。夜晚，西岸這家高朋滿座，十分熱鬧;而東岸那家卻門前冷落，無人問津。

一位顧客攜女兒走進西岸這家老鴨煲店，老板娘笑吟吟地迎出：“客人，吃些什么？先里邊坐，慢慢點！”往里走時，顧客發現這店鋪不大，客人卻多。一個紅臉的漢子朝她喊：“嘿，老板娘！再來瓶酒！”那女人回身從冰箱里抽了啤酒，三步并兩步送去，“還是要冰的？喝不夠再說！”那大漢笑一聲，開了酒瓶開懷暢飲。

見顧客還沒坐下，女人趕忙叫個小妹收拾出一張桌子，笑道：“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您可選好什么菜？推薦？那當然是老鴨煲了，在這一帶可是出了名的鮮嫩爽口！包您愛吃！要不再來盤炒螺螄？甜酸辣三味俱全！瞧您帶了孩子，就少放些辣椒……就這樣？好嘞！稍等！”

老板娘一甩頭發，扯一扯圍裙，轉身便進了廚房。這時來了一老婦大聲喚著“阿秋！”，顧客聽見老板娘的聲音：“媽？您怎么來了？天冷，快回家休息呀！”老婦沒好氣地道：“哼，短命的阿秋，你店里這么熱鬧，客人都被你搶走了，你自己瞧瞧對面！瞧瞧，我和你老爹都坐那一晚了，連個客人影子都沒看見！你想讓你弟弟喝西北風呀？我告訴你，你弟弟過不上好日子，你也勿想好！”店中人聲嘈雜，顧客沒再細聽。菜很快上來了，這頓飯顧客很滿意，并決定常來這家。那個老板娘飛快地擦了擦眼睛，繼續在各桌之間利落地忙碌著，直到午夜。至于老婦，她沒有坐一坐，也沒有嘗嘗女兒的菜，她翻著白眼，罵罵咧咧地往馬路對岸走去。

過了幾個月，那位顧客再次光臨了西岸的“阿明老鴨煲”，這次沒有人笑臉迎接。店中客人一反那日情景，坐得稀稀落落。他找了個位置，一個男人腆著肚子走來，從牙縫里漏出幾個字：“要什么？老鴨煲？嗯……螺螄一份？還要什么？只要兩個菜？”男人臉上露出了一絲輕蔑，嘀咕著回廚房。顧客問：“原來的老板娘去哪兒了？”一個老婦為他呈上碗筷，眉間露出不悅：“她？她是我家賠錢貨！店也開勿牢，只得找他弟弟幫忙！這家店鋪，可就是那傳遍大街小巷的阿明，燒的菜保管你喜歡！”老婦一句比一句說得響亮。

當天的老鴨煲鴨肉太老湯太咸，炒螺螄的辣椒放多了，女兒嫌棄“太難吃”。

直到后來顧客才知道，東岸老鴨煲店一個月前因付不起房租，人馬便占據了西岸這家，老兩口覺得兒子才是繼承人，便把女兒趕走了。

又過了兩個月，西岸的老鴨煲店也關了。

（指導老師 葉穎）

一篇小小說，簡單明澈意味深長。透過顧客的眼睛寫一家小店的易主乃至倒閉的過程，更暗示著小城里重男輕女的觀念對女子的傷害。小作者特意點出母親輕視自己的女兒的行為，看似司空見慣卻又讓人深思。 （葉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