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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伯特·弗羅斯特《補墻》一詩中“墻”的雙重意義

2016-03-07 07:58胡大偉蔣顯文尹可秀
湖南科技學院學報 2016年1期
關鍵詞:隔閡弗羅斯特界限

胡大偉 蔣顯文 尹可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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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伯特·弗羅斯特《補墻》一詩中“墻”的雙重意義

胡大偉1蔣顯文1尹可秀2

(1.南華大學 外國語學院,湖南 衡陽 421001;2.云南大學 外國語學院,云南 昆明 650091)

羅伯特·弗羅斯特的名詩《補墻》自發表以來便被學者以各種方法去研究、解讀,得出了各種不同的結論,但尚無學者結合文獻資料去研究該詩。通過文獻研究和文本分析發現,《補墻》一詩中的“墻”是指人與人、國與國之間區分(separateness)彼此的界線(distinct,boundary),“墻”具有雙重意義,是否需要這堵“墻”由讀者自己去取舍。

羅伯特·弗羅斯特;《補墻》;墻;雙重意義

一 引 言

20世紀美國最杰出的詩人羅伯特·弗羅斯特(Robert Frost, 1874-1963),作為歐美傳統詩歌和現代派詩歌之間橋梁的“交替性詩人”,他四次獲得普利策獎詩歌獎,被公認為是美國的非官方桂冠詩人和民族詩人。弗羅斯特用通俗易懂的新英格蘭語言,用自己所熟悉的新英格蘭的草地、雪、林子、路、河流、房屋等素材,創作出了許多膾炙人口的優美詩篇。人們對他及其作品的研究更是經久不衰,其中《補墻》一詩就有眾多國內外學者對它進行了多方位地研究。在國外,學者認為“弗羅斯特的《補墻》、《柴垛》等詩歌中充滿焦慮,具有一只防御之眼”[1],他們從“認知學角度研究了《補墻》一詩過程與內容的關系”[2],從“財產和社區之間的關系角度探討了《補墻》一詩的模糊性”[3];在國內,多數認為《補墻》一詩旨在倒墻,作者對“墻”持否定態度,因為墻“象征著人與人之間肉體上和精神上的隔閡”[4],“作者(弗羅斯特)希望拆除阻礙人與人溝通的這堵墻……他認為沒有必要建一道墻……籬笆代表了保守、愚昧、固執和人與人之間的隔閡[5]等;也有學者認為“弗羅斯特對‘墻’的態度具有雙重性,否定與肯定并在”[6],此語倒是對原文有較精確的理解;認為“此詩的主旨在于揭示人類對于任何自然的或人為的墻界所持有的矛盾心態以及對于理解、和平和自由的向往”[7][8],此語有點牽強附會。筆者認為所有上述研究結論是研究者片面地詮釋原詩的基礎上得出的。

本文將在研究關于弗羅斯特的文獻資料、尤其是研究他創作并使用《補墻》這首詩的背景及言論語境等文獻資料的基礎上,結合文本分析來解析《補墻》一詩的主題思想及其蘊含的智慧,得出詩人對“墻”的態度具有雙重性,但不是肯定與否定并在,而是從兩種不同視角:從全球的視角和從一個國家的視角來看待“墻”的。

二 文獻研究

(一)弗羅斯特的經歷

兒時的弗羅斯特生活在舊金山,在那里他不用上學,過得自由愉快。11歲時,他父親英年早逝,母親(Isabelle Moody Frost)帶領她們舉家遷往新英格蘭。在新英格蘭,弗羅斯特進入他母親開辦的地區學校學習。一年半后,進入勞倫斯高中學習,高中只開設希臘語、拉丁語和數學三門課程。后來,雖然他先后在達特茅斯學院和哈佛大學試圖攻讀學位,但都以退學告終。他說:“一年半的地區學校教育和四年的勞倫斯高中教育是我的教育核心?!盵9]由此可知,弗羅斯特接受的是傳統教育,對歐洲傳統應該熟悉。

(二)《補墻》一詩的發表及使用背景

《補墻》是弗羅斯特的第二部詩集《波士頓以北》的開篇之作,該詩集出版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前。詩集出版后,埃茲拉·龐德對弗羅斯特和他的這部詩集給予了高度評價。龐德說:“他(弗羅斯特)的素材直入你的腦海-不是他的遣詞造句、也不是他的修辭、而是他的主題?!盵10]足見這部詩集主題的重要性,《補墻》作為詩集開卷之作,其主題思想應更為重要,值得研究。

此外,弗羅斯特在不同場合多次朗誦或者談及《補墻》這首詩。1954年7月,弗羅斯特在英語面包學校(Bread Loaf School)做關于教學詩歌的講座時就朗誦了《補墻》;1955年,在探討有意義的美國身份的廣播節目中,談論到歐美關系時,弗羅斯特說“還有一首關于‘區分’的詩在此我想說說,那就是《補墻》”。他說“在這首詩中,盡管沒有需要界限(boundary)的直接理由,但我在表明或者在試圖表明我們必須有他們(界限),這就是該詩的觀點。你們必須有界限、區分(separateness)……”[11]同時,他還進一步談論了“部分的混亂”,強調“通過讓部分更加明晰來消除這種混亂的必要性”等問題。從這里可以看出,弗羅斯特眼中的“墻”并非學者通常所解讀出的“隔閡”,而是弗羅斯特所說的“界限”,具有積極意義?!把a墻”有明晰部分的功能,能夠將個體有效地區分開來。

還有,1962年弗羅斯特作為親善大使出訪前蘇,在莫斯科的一家圖書館中他又背誦了《補墻》這首詩[12]。這是在發生了古巴導彈危機后,弗羅斯特出訪莫斯科的,此次出訪應承擔著修復美蘇關系之使命。在這種背景下,弗羅斯特詩中“墻”的不太可能是指“隔閡”,理解為“界限”更合理,因為“隔閡”沒有必要“補”的,只有界限才需要明晰。作者意在用“墻”實現他所說的separateness,distinct,不起爭端。

弗羅斯特的這種思想早已體現在他對民主的看法上,他認為世界面臨兩種民主的選擇,即美國式民主和蘇聯式民主,我們無須用軍事、外交手段來推行美國式的民主。他說“我主張別理卡斯特羅,美蘇之間還得有數百年才會了結”[13]。

從上面的文獻研究可以看出,詩中的墻不應是指隔閡之墻,而是具有積極作用區分彼此而又聯系彼此的墻。

三 《補墻》一詩的文本解讀

《補墻》標題為動賓短語,表明該詩寫的是事件或過程,題目向讀者發出了體驗補墻的邀請。標題沒有主語又給讀者留下了諸多懸念和麻煩。對于動詞“補”的意義,讀者沒有疑問,爭論的焦點是“墻”喻比什么?根據詩歌可推測,如果說獵人喻指利益追逐者,那么“有一種不喜歡墻的東西”就是暗地破壞者,而“我”和“鄰居”均不屬于這兩類,不是不喜歡墻的,而是“墻”的維護者,“我們”是補墻的主語,詩中的敘述者及其鄰居不可能會去補隔閡之墻,所以詩中的墻應該是具有積極作用的。尤其是《補墻》的英文標題mending wall應該引起讀者注意,單詞wall為可數名詞,根據英語語法規則單數名詞前應該使用不定冠詞或者定冠詞,而標題沒用冠詞。詩人不可能在標題中犯語法錯誤,更不可能省略冠詞是詩人的用語習慣,因為筆者通過閱讀弗羅斯特的詩歌集發現,只有《補墻》這首詩的標題沒有使用冠詞。這是不是詩人有意而為,要表達墻的特殊或抽象含義呢?或許詩的標題就暗示讀者,所補之墻就是他指的界限,或他賴以生存的nationality。

《補墻》一詩共有45行,為無韻詩,基本屬于五音步抑揚格,然而詩中韻律和節奏有變化,這些變化與弗羅斯特的手法密切相關,值得分析。因為弗羅斯特認為詩不在于寫了什么,而在于怎樣表達出什么,即他在《山》一詩中所說的“而所有樂趣就是你怎樣說出一件事情”。開篇,該詩就使用異化韻律,詩人用揚抑格、抑抑格、揚揚格代替基本韻律抑揚格。同時,詩人還運用“跨行”修辭手法,使詩句變得冗長而復雜,甚至顯得有些混亂無序。另外,詩歌用something這一不定代詞開啟全篇,倒裝句的運用增加了詩的神秘感。此外,詩人一反新英格蘭農民用語簡潔的習慣,如不簡潔地說Something doesn’t like a wall,這又增加了不喜歡墻的東西的不可捉摸性和復雜性。詩的第2、3、4行連續使用“讓、掀、撕”三個強有力的動詞,說明不喜歡墻的東西的破壞力之大,擬人修辭手法的運用好像暗示這種行為是故意的。

這首詩中的鄰居不是詩中所寫的一個北方人(Yankee),而是一個法裔加拿大人,此人最喜歡每個春天都補墻(setting up the wall)。弗羅斯特笑他是一個舊石器時代的野人。Old-stone savage實際上是指Paleolithic savage。詩的第1-11行中,除第5行中出現第一人稱代詞“我”外,其余詩行都是采用第三人稱寫的,似乎表明墻的坍塌與“我”無關,倒是“我”急于補好墻。與開篇形成鮮明對照的是:“我”和“鄰居”在準備補墻之時,詩人構建的詩行就全然不同,如:

I let my neighbor know beyond the hill;

And on a day we meet to walk the line

And set the wall between us once again.

We keep the wall between us as we go.

我與山那邊的鄰居相約,

同一天雙雙來到那殘垣斷墻。

我們又讓那道墻隔在我倆之間。

我們一邊走一邊把豁口補上。(曹明倫譯,p51)

這些詩句原文韻律規則,讀起來朗朗上口,給讀者以輕快明了之感。這好像表示此時的“我”頭腦清醒,目的明確。詩從第11行開始就不斷使用人稱代詞“我們”,全詩一共使用了8次(第11、13、14、15、18、19、20、23行),人稱代詞“我們”的使用說明“我”和“鄰居”都積極補墻,創作出“我們”共同補墻的意象。然而,詩從第24行開始再也沒有使用代詞“我們”,一直到結尾都是使用的“我”和“他”來指代“敘述者”和“鄰居”,這好像進一步表明“說話者”和“鄰居”之間的墻已經補好,分清了界限(boundary)。詩中還使用了大量平行結構的句子或詞語,例如:

To each the boulders that have fallen to each.

Some are loaves and some so nearly balls.

He is all pine and I am apple orchard.

What I was walling in or walling out.

“Something there is that doesn’t like a wall”和“Good fence makes good friends”的兩次使用。

這種平行結構在詩中的普遍運用,有助于建構“我”和“鄰居”一起補墻的意象,從視覺上形成明晰“我”和“鄰居”之間的界限。輔以其它表達方式,如We meet to walk the line.We keep the wall between us as we go.One on a side.等,尤其是“之間”一詞的反復出現,讓讀者對墻的作用意義更加清楚、可感。這里的墻既指“我”和“鄰居”明晰的界限,又指“我”和“鄰居”之間不同的心靈,或者說boundary、separateness。這些詩行都獨立完整,使用了句號,句號的使用好像也在暗示“補墻”工作的完成。這種視覺區分的意象與開篇混亂的意象形成鮮明的對比,讓讀者感覺到墻補好后,墻這邊“我”和墻那邊“鄰居”的平行存在,有序共處。尤其詩的后面對話部分,既表明了彼此間的溝通,又表明二者之間的不同。

詩以“something there is that doesn’t love a wall”開篇,以“good fence makes good neighbors”結尾。這兩句在詩中各出現兩次。乍一看,這兩句話同等重要不分彼此,但是,結尾似乎又預示著“good fence makes good neighbors”贏了。如果我們在這些不喜歡墻的因素“一種東西”和“獵人”以及“鄰居”的話之間添加關聯詞“盡管……但是”。詩就可以這樣理解:“盡管有一種不喜歡墻的東西,盡管獵人……但是因為‘籬笆牢實鄰居情久長’,所以我們(我和鄰居)還是把墻補好了?!贝送?,詩的關鍵詞“墻”、“我”、和“他”分別出現了9次、14次和7次,尤其是主題詞“墻”包括“籬笆”在詩中的頻繁出現,似乎在表明墻的重要性和補墻的必要性。

如果說詩的主旨只是“補墻”這一室外游戲,那么詩在第21行便可結尾了。然而,詩從第22行開始表達“我”對補墻的看法:It comes to little more/There where it is we do not need the wall.作者似乎想說,在“不需要墻”的地方我們把墻壘好了,就此我想談幾句。接下來,便是“敘述者”和“鄰居”各自對“墻”的不同看法。這一部分既有獨白,又有對話,還有描寫,作者采用各種寫作手段來表達二者對“墻”的不同態度。但是,詩人對于“墻”始終沒有給出一個明確的態度,因為弗羅斯特喜歡不偏不倚的人生哲理。

補墻是一個過程,在這一過程中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感受和體會,就像詩中的“我”把補墻看成是另外一種戶外運動,反對補墻。如敘述者“我”認為,春天對他真是一場災難,墻應該“豎在有牛的地方”,主張在補墻之前要弄清楚墻“會圍進什么,又把什么圍在墻外”,否則補墻會挫傷人的感情,因此“世上有一種不喜歡墻的東西,它希望墻都倒塌”。從上述話中得出“我”的international,可以說大多數學者只注重了“我”,認為“我”是代表了弗羅斯特,其實不然,“我”是一個想象的敘事者?!班従印笔侵溉说膇dentity,所以他認為“籬笆牢實鄰居情久長”。面對世上事物,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同的思考,所以詩人沒有說出他的主張,而是鼓勵讀者自己去思考。

通過文獻研究和文本分析可以得出,《補墻》一詩中的“墻”并非指你我之間的隔閡,而是指既分開你我又能聯系你我的有積極意義的“墻”,也就是弗羅斯特說的boundary、separateness、distinct。這是人與人之間、國與國之間必須的界限。在詩的結尾中,詩人取笑鄰居是一種幽默。人與人之間、國與國之間要不要界限,詩人在該詩中給了兩種答案,取舍全由讀者自己。

(本研究得到南華大學語料庫翻譯學研究中心及南華大學外國語言文學重點學科點的大力支持,特此致謝?。?/p>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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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Michael E Cornett.Robert Frost on Listen America:The Poet’s Message to America in 1956[J].PLL,1956:417-435.

[12]James Marlow.Poet Robert Frost confuses Reds with “Mending Wall”[N].Ocala Star-banner,Sep.6,1962:14.

[13]Roger Kahn.A visit with Robert Frost[N].The Sunday Evening Post,Nov.19,1960:26,27,94-98.

(責任編校:王晚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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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1673-2219(2016)01-0034-03

2015-11-04

湖南省社科基金項目“羅伯特·弗羅斯特啟智思想研究”(項目編號12WLH41)。

胡大偉(1973-),男,土家族,湖南張家界人,講師,碩士,研究方向為文學、翻譯理論與實踐。蔣顯文(1954-),男,湖南衡陽人,教授,碩士生導師,研究方向為英美文學及文學翻譯。尹可秀(1979-),女,傣族,云南西雙版納人,講師,博士,研究方向為語用學、翻譯理論與實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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