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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袤本《文選》研究現狀分析

2016-03-13 05:31
關鍵詞:版本文選價值

王 瑋

(南開大學 文學院,天津 300071)

尤袤本《文選》研究現狀分析

王瑋

(南開大學文學院,天津300071)

摘要:尤袤本《文選》是現存最早最完整的李善注《文選》刻本,也是后世單李善注刻本的祖本。目前尤袤本《文選》研究主要包括四個方面:版本來源、價值、《李善與五臣同異》研究以及版刻問題。尤袤本《文選》研究的程度與其重要性尚不匹配,系統、深入的研究有待加強,關注點和角度需進一步拓展。

關鍵詞:尤袤本《文選》;版本;價值;《李善與五臣同異》;版刻

“文選學”一直是學界重點研究的對象,有關《文選》可研究的內容很多,主要包括編者問題、編選年代、編纂過程、選錄標準、文體、版本、注釋、引書、具體的作家作品等。除《文選》本身的研究之外,還有許多學者展開了關聯研究,如《文選》與《文心雕龍》、《詩品》的比較等。迄今為止,經過學者們的不懈努力,在以上各個領域都取得了明顯的成績。然而由于資料的限制,如編者、編纂過程、具體的作家作品等問題的研究多已進入停滯期,而版本研究則因考古或來自日本、韓國等地新資料的不斷出現而得以持續推進,加上版本問題本身的復雜性,使得《文選》版本研究領域始終存在值得深入挖掘的問題。

《文選》的版本研究主要集中于四個方面。第一,《文選》版本的整體研究。這類的代表有斯波六郎《文選諸本研究》、傅剛《文選版本研究》、范志新《文選版本論稿》《文選版本擷英》等。第二,某一個版本的整體研究。這類研究很多,著作方面如邱棨钖《文選集注研究》,郭寶軍《胡克家本〈文選〉研究》等,博士論文如趙蕾《朝鮮正德四年本五臣注〈文選〉研究》,劉九偉《明州本〈文選〉研究》,孔令剛《奎章閣本〈文選〉研究》,期刊論文如金學主《韓國古活字本〈文選〉研究》、吳璧雍《秀才必讀——談南宋廣都本〈六家文選〉》等。第三,圍繞某一個版本的某一個或幾個問題展開研究。這類研究的范圍很廣,因為一個版本可研究的方面很多,如刊刻時間、編纂過程、底本源流、注釋問題、文獻價值以及具體版本所反映出的具體問題等。這類研究成果多以單篇論文形式存在,如郭寶軍《廣都裴氏本〈文選〉刊刻年代考》、黃偉豪《俄藏敦煌寫本Φ242〈文選注〉著作年代辨》、丁紅旗《關于明州本〈文選〉減注現象的考察》、傅剛《論韓國奎章閣本〈文選〉的文獻價值》、劉九偉《論贛州本〈文選〉李善注的特點》等。第四,兩個或兩個以上版本之間的比較研究。如王立群《敦煌白文無注本〈文選〉與宋刻〈文選〉》、范志新《贛州本與明州本》等。

尤袤本《文選》在《文選》版本史上占據著重要位置。首先,它是現存最早最完整的李善注《文選》刻本。北宋國子監所刻《文選》雖然是現在所知最早的李善注刻本,但未能完整保存。其次,版刻清晰,字字如新硎,不似北宋本多有模糊難以辨認之處。第三,后世李善注刻本均從尤袤本出,如元張伯顏本、明毛晉汲古閣本、清胡克家本等都是以尤袤本為底本。第四,其后所附《李善與五臣同異》也有助于分析兩宋之際李善與五臣的發展演變情況。然而在《文選》版本史上占有如此重要地位的尤袤本,卻有著與其地位不相符的研究現狀。目前所能見到的相關研究,僅有一定數量的期刊論文,尚未見到博碩士論文與研究專著。具體來看,大家探討的內容主要集中在四個方面:版本來源、價值、《李善與五臣同異》研究以及版刻問題。

一、 尤袤本的版本來源問題

尤袤本的版本來源問題一直是學界研究的重點,也是爭議的焦點。關于此問題,目前學界主要有四種觀點。

1.六臣注摘出說。此說最早見于《四庫總目提要》:“其書自南宋以來,皆與五臣注合刊,名曰《六臣注文選》,而善注單行之本,世遂罕傳。此本為毛晉所刻,雖稱從宋本校正,今考其第二十五卷陸云《答兄機詩》注中有向曰一條、濟曰一條;又《答張士然》詩注中,有翰曰、銑曰、向曰、濟曰各一條。殆因六臣之本,削去五臣,獨留善注,故刊除不盡,未必真見單行本也?!焙思以凇段倪x考異》中雖然沒有十分明確地贊成此觀點,但其提出的“袁本、茶陵本固合并者,而尤本仍非未經合并也”的觀點實際也是主張六臣注摘出說。在此基礎之上,日本斯波六郎博士在《文選諸本研究》中通過對其掌握的多個《文選》版本的細致比勘,從而得出“尤袤本從六臣本中摘出”的結論。在此之后很長一段時間內,學界都認可這一觀點。如森野繁夫先生在《宋代的李善注〈文選〉》中認為:“視其與六臣本(五臣、李善注本)正文及其校語的密切關系,確如通常所說的那樣,是從六臣本當中輯錄出來重新編纂的?!盵1]70。范志新先生在《李善注〈文選〉尤刻本傳承考辨》中亦贊同此觀點,他說:“根據現有的資料,尚不能推翻顧廣圻、斯波氏所謂尤本出自摘六臣本李善注說,尤本可能主要以贛州初刻本為其底本”[2]。

2.以李善注本為底本,并參考五臣或六臣說。程毅中、白化文在《略談李善注〈文選〉的尤刻本》一文中首先對尤袤本從六臣本中摘出的觀點提出反駁,但并未直接指明底本為何。岡村繁先生繼而發聲響應程、白二先生,并明確提出自己的觀點。他通過謝瞻《張子房詩》“三殤”注與吳季重《在元城與魏太子箋》“南望邯鄲”兩句注、左太沖《三都賦》作者下注、楊德祖《答臨淄侯箋》“敢望惠施”兩句注等為例,提出:“尤本絕非如舊說那樣是誤將五臣注之文混入李善注所致,而是最初就有意識地摒棄原有之李善注,換上更為詳備的五臣注而弄成?!盵3]據筆者對此段話的理解,岡村繁應是認為尤袤本是以李善注本為底本并參考五臣注本而來。持類似觀點的還有常思春與傅剛。常思春通過版本比勘發現,“尤刻本闌入的五臣注之條皆在六臣注明州本刪李善注標‘善注同’、‘善同某注’、‘余同某注’范圍內”[4]81,因此提出:“尤刻本的底本是出于南宋紹興年間的一個??瘫?,這個??瘫居质怯梢粋€有斷爛的較北宋國子監本之注更詳的李善注本而以六臣注明州本李善注補其斷爛而來?!盵4]73換言之,即認為尤袤本的底本是一個我們現在見不到的一種李善注本,其中的部分內容缺失,以明州本配補。傅剛在《文選版本研究》中明確提出:“尤刻本(或可說是其底本)是一個以李善為主要依據,又旁參五臣、六臣而合成的本子?!盵5]200他進一步推測這種版本的產生與書商刻書有關,“意者北宋末南宋初,其時容或有李善注寫本在,而五臣注本、六家本也都已問世,都可供書商參???。于是便出現了一個既不同于監本,又不同于五臣、六臣本的李善本,這便是尤刻本的來歷”[5]200。

3.單李善注本說。這類情況又可分作兩類。一是北宋國子監刻本說。王立群認為北宋本與尤袤本有著密切關系。在《北宋監本〈文選〉與尤刻本〈文選〉的承傳》一文中,他通過發現北宋本與尤袤本都將集注本《三都賦序》中記載的綦毋邃的五條注釋置于劉逵名下,且“在文字的細部處理、條目的合并上又都做得毫無差異”[6],從而說明北宋本與尤袤本之間存在明顯的傳承關系。二是日本九條家藏古鈔本說。關于九條本究竟屬于李善注本還是五臣注本的問題,學界仍存在爭議。鑒于九條本前有李善上表,且文中多有從李善注本之處,故多將九條本視作單李善注本。傅剛在2014年重訂出版的《文選版本研究》中新加入了《日本宮內廳藏九條本〈文選〉研究》一章,經過對九條本的???,發現“其特征往往與李善本相合,而尤與尤袤刻本多合,是證尤袤本確有底本,非如清儒所說,是尤袤刻書時以五臣亂善所致”[5]448。此處,傅剛不僅指出了不同以往的新的底本可能,而且也把底本從僅局限于刻本系統內的探討延伸至鈔本系統中。

4.北宋國子監本、六臣注本之外的版本系統說。劉躍進《從〈洛神賦〉李善注看尤刻〈文選〉的版本系統》一文從尤袤本《洛神賦》特殊的題注切入,結合一些尤本善注大多比國子監本及現存六臣注本要詳盡的實例,提出尤本所據之本“不是現存的北宋國子監刻本,不是六臣注本,它應當是唐代以來流傳的另一版本系統”[7]的觀點。

尤袤本《文選》并不像元張伯顏刻本、明毛晉汲古閣刻本、清胡克家刻本那樣有著明確的版本傳承,它的版本來源問題十分復雜??梢哉f以上四種說法都有道理,因為每種觀點都有支持它的例證,都能從尤袤本《文選》中找到依據,這就是它的復雜所在?!段倪x》自蕭梁至南宋淳熙年間,經歷了多次注釋、修改、刊刻,到尤袤時版本已經多種多樣,其中定有我們現在所未見、未知的。因而我們不能依據現有的資料武斷地下結論,也不能依據某幾卷、某一卷或者某一個特例便證明某一個觀點是否成立,因為尤袤本是一個60卷的整體,不能以偏概全。我們現在所能做的便是盡可能全面的掌握相關資料,并對其進行全面、細致、多角度的比勘研究,唯有如此得出的結論才有可能更接近歷史真相。

二、 尤袤本的價值問題

有關尤袤本的價值問題多散見在尤袤本或者《文選》版本的研究論著中,專論的論文不多。王書才《論尤刻本〈文選〉的集大成性質及其成因》是一篇明確探討尤袤本價值的論文。該文從正文、注文、音注三方面對尤刻本與集注本進行比勘,認為尤刻本是匯聚眾家之長的集大成之版本。絕大多數學者普遍認為尤袤本在《文選》版本史上占據著重要地位,具有十分重要的價值,但缺乏對其價值的具體、全面剖析。但也有持反面意見者。王立群《尤刻本〈文選〉增注研究——以〈吳都賦〉為例的一個考察》一文就否定尤袤本價值。該文以《吳都賦》為例,將尤袤本、北宋本、奎章閣本、明州本、贛州本的李善注部分進行比較,發現尤刻本增加了許多李善注,且其中大部分找不到來源,由此推測:“尤延之手中存在一個增加了大量旁注的李善注本,而這個本子旁注的內容則是習《文選》者(也有可能是尤袤本人)的筆記之本。在其研習《文選》的過程中,可能采納了像如贛州本等本的內容更多的是自己或他人對《文選》及其注釋的疏解。這樣的一個本子,成了尤袤刊刻新的李善注的底本?!盵8]30這一結論徹底推翻了他之前關于此問題的觀點,即認為尤袤本與北宋國子監本關系密切。王先生根據新結論進一步提出尤刻本是一個很不值得信賴的本子,甚至可以說是李善注最不值得信賴的本子,“利用這個本子對李善注研究得越深入,離《文選》李注之學就‘漸行漸遠漸無窮’”[8]31,可謂徹底否定了尤刻本的文獻價值。然而,王先生僅注意到《吳都賦》1卷,而忽略了剩余的59卷,經筆者的隨機比勘發現,《吳都賦》一卷屬于特例,其他卷目并未普遍出現大量增注的問題。

三、 《李善與五臣同異》研究

關于《李善與五臣同異》的研究不多,主要有三篇論文。程毅中、白化文《略談李善注〈文選〉的尤刻本》認為中華書局出版的尤袤本后所附《同異》是一個“遞修本,而且字跡模糊,還經人用墨筆描改,已非原貌”,且“錯誤累累,使人完全不能信賴”。[9]這是從價值角度進行分析。而范志新在《余蕭客的生卒年——選學著作考(二)》一文中首次對作者問題提出質疑,認為《李善與五臣同異》的作者并非尤袤,可謂振聾發聵。他提出四點證據:首先,尤袤《遂初堂書目》最早著錄《李善與五臣同異》,名作《文選同異》,而《遂目》有不著己作之例,反證《同異》不出尤手;第二,《同異》成書時代早于尤刻《文選》;第三,與六臣本相比,《同異》罣漏實多;第四,尤本正文文字與《同異》中李善用字多有不合。以上四點證據中,最具說服力的莫過于第三、四點。然而此文在發表之后,并未引起學界的普遍關注與認可,唯郭寶軍在《宋代文選學研究》中予以贊同,又進一步提出“《同異》的編纂者是以監本李善注與平昌孟氏的五臣注本為底本所作”[10]的觀點。

四、 尤袤本的版刻問題

關于尤袤本的版刻問題,似乎一直不是問題,故而研究者極少。學界普遍贊同程、白兩位先生的觀點,兩位根據刻工以及版面情況,判斷1974年中華書局出版的尤袤本“是一個初版的早期印本”[9]225。但森野繁提出了不同意見,他認為:“尤本附有《李善與五臣同異》表,記錄的是尤本初刻本和五臣本對校的結果?!盵1]69在這種認識前提下,他發現尤袤本多有與《同異》中李善本不符,卻與五臣本相符的地方,故認為是尤氏以后的人根據五臣本改易了初刻尤本文字;再加之中華書局本中有補刻改易痕跡,所以認為“中華書局本是在尤氏初刻本之后,經后人修改過的本子……也就是說中華書局本成了尤本初刻本以后幾度補刻的版本了”[1]70。但這一觀點并未引起學界的普遍關注與認可,唯有江慶柏在《關于宋代的幾種〈文選〉刻本》中表示贊同。筆者通過對現存的幾種尤袤本及尤刻遞修本的比較研究后,認為尤袤本的版刻問題應該被重新思考。一方面,《同異》中的文字確實存在多處與尤刻本正文不符的情況,造成這種情況的可能無非兩種,一種是尤刻本正文被人修改過,一種是《同異》有大問題。如果是前者,那么它便不是初版的早期印本。另一方面,尤刻本正文中確實存在多處補版,如每列正文或注文一般是21個字左右,但有時卻會突然增加至24、25或27、28,亦或是減少至18、19,且這種增加與減少多是擠在一處,或是明顯疏松。據此推測,應該是后人在原版的基礎上進行了修改。結合以上兩點,尤袤本是否為初版的早期印本還有待進一步探討。

綜合以上論述,可以發現目前學術界關于尤袤本的研究已經取得了許多成績,不僅中外學者都參與其中,而且經過“你立我駁”的交流、探討方式使更多學者開闊思路,有利于推動研究的繼續深入。與此同時也存在三點不足。首先,研究的程度與其版本的重要性尚不匹配?!段倪x》同《紅樓夢》一樣,都是以“學”命名的重要研究課題,而尤袤本作為宋代之后李善注刻本的祖本,其重要性不言自明,但是目前學界僅有十幾篇論文對其進行了專門研究,明顯與其在文學史上的地位不成正比。第二,專門系統、深入的研究有待加強。通過上文分析可知,現在無一本以尤袤本為研究對象的專著,關于尤袤本的介紹與研究都是以專著中某一章或某一節的形式存在,缺乏對其全面的剖析。第三,研究的關注點和角度還有進一步拓展的空間。目前的研究多集中于尤袤本底本的探討。尤袤本底本問題固然重要,但這是一個十分復雜的問題,而且資料有限,可以說在目前的條件下根本無法得出完全正確的結論,我們只能是努力推測,盡可能使其接近歷史的真相。既然如此,我們不妨從多種角度來研究尤袤本,盡可能全面地將尤袤本的情況、特征、問題展示出來。比如,尤袤本《文選》多大程度保存了《文選》原貌?尤袤是否對《文選》有過整理?哪些內容是尤袤所改?《李善與五臣同異》是否為尤袤所做?是否是尤袤將其附于《文選》之后?為何《同異》中的文字與尤袤本正文不符?又為何以尤袤本為底本的后世李善注刻本無一附有《李善與五臣同異》?后世對尤袤本的評價是否正確、全面?尤袤本的重要性究竟體現于何處?我們應該通過對尤袤本《文選》文本的條分縷析,將其研究細致、清楚。

參考文獻:

[1]森野繁夫.宋代的李善注《文選》[J].山西師大學報(社會科學版),1986(4).

[2]范志新.《文選》版本論稿[M].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2003:56.

[3]岡村繁.岡村繁全集:第貳卷:文選之研究[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390.

[4]常思春. 尤刻本李善注《文選》闌入五臣注的緣由及尤刻本的來歷探索.四川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3(1).

[5]傅剛.文選版本研究[M].西安:世界圖書出版西安有限公司,2014.

[6]王立群.北宋監本《文選》與尤刻本《文選》的承傳[J].文學遺產,2007(1):129.

[7]劉躍進.從《洛神賦>》李善注看尤刻《文選》的版本系統[J].文學遺產, 1994(3):97.

[8]王立群.尤刻本《文選》增注研究——以《吳都賦》為例的一個考察[J].河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1(5).

[9]程毅中,白化文.略談李善注《文選》的尤刻本[J].文物,1976(11):231.

[10]郭寶軍,宋代文選學研究[D].開封:河南大學,2009:245.

[責任編輯文俊]

收稿日期:①2015-10-06

基金項目:本文為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大項目“漢魏六朝集部文獻集成”(批準號:13&ZD109)的階段性成果。

作者簡介:王瑋(1987-),女,山東煙臺人,博士研究生,主要從事魏晉南北朝文學研究。

中圖分類號:I206.2

文章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1513(2016)01-004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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