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謂“水木明瑟”

朋星

北京圓明園曾有四十景，其中一景名為“水木明瑟”。這個詞最早的發源地是在濟南，北魏時期的水文地理學家酈道元考察濟南，最先用此形容大明湖（今五龍潭）；現今濟南大明湖南岸司家碼頭的長廊北門上，即懸掛著“水木明瑟”大字匾額。它該如何解釋？較有權威的《漢語大詞典》釋“明瑟”為瑩凈，即明凈；眾多注釋都認同此說。但是仔細想想，說“水明瑟”當然沒問題，可說“木明瑟”就有點牽強了。

解析此詞，需尋源頭。為便于討論，先不加標點引錄酈道元《水經注·卷八·濟水》原文：“池上有客亭左右楸桐負日俯仰目對魚鳥水木明瑟可謂濠梁之性物我無違矣?！边@段寫濟南的文字堪稱佳作，廣為傳誦，清代學者阮元《小滄浪漫筆》描述濟南即曾襲用其語其意：“魚鳥沉浮，水木明瑟，白蓮彌望，青山向人，至此者渺然有江湖之思?！爆F今古籍整理的版本，絕大多數都是這樣標點的：“池上有客亭，左右楸桐，負日俯仰。目對魚鳥，水木明瑟，可謂濠梁之性，物我無違矣?！边@樣斷句恐怕是有起因的，因為早在1963年7月人民文學出版社第一版發行《中國文學史》時就作了“示范”：該書作為文史教材，由游國恩、王起、蕭滌非、季鎮淮、費振剛主編，影響很大，其在“南北朝的散文”這一章節介紹酈道元時，寫道 ：《濟水注》寫大明湖上“左右楸桐，負日俯仰。目對魚鳥，水木明瑟”的風光。

然而這樣斷句，“負日俯仰”講不通?！柏撊铡背鲎浴读凶印钪臁?，是公認的“曬太陽”的意思。說楸樹桐樹“負日”（即遮蔽陽光、遮蔭）順理成章，但樹木怎么能“俯仰”呢？因此，符合情理的標點斷句應是：

“池上有客亭，左右楸桐負日，俯仰目對魚鳥，水木明瑟，可謂濠梁之性，物我無違矣?！?/p>

這樣語意就順暢了：亭子兩邊楸桐遮蔭，游人仰視鳥兒，俯視魚兒?！案弊质菍Α棒~”字的，“仰”字是對“鳥”字的。由此再看接下來的“水木明瑟”，“水”承“俯”、“木”承“仰”，所以應理解為“水明木瑟”?！八鳌焙美斫?，“木瑟”有講嗎？

有。瑟，在古語中有眾多、茂盛的意思。早在《詩經·大雅·旱麓》中就有“瑟彼柞棫”的詩句，毛傳 ：“瑟，眾貌?！笨追f達疏：“言瑟然眾多而茂盛者，是彼柞棫之木也?！蹦旧?，就是樹木眾多、茂盛。

圓明園的水木明瑟殿旁，立有一塊太湖石，石上刻有乾隆九年御制詞：“林瑟瑟，水泠泠，溪風群籟動，山鳥一聲鳴。斯時斯景誰圖得，非色非空吟不成?！痹~中正是把木、水分開來看的。

簡而言之，“水木明瑟”宜應理解為水明木瑟，即水清澈、樹茂密。

（作者系民進濟南市委會副主委）